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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独山凡鸟)



灯火的光晕自李昀的方向照过来,晃在我颈侧。
我仿若也和这灯火一样,被琉璃灯罩扣住,感到滚烫灼热,喘不过气。
我不确定地看向李昀,他已经移开了目光。
众人相继落座,李昀不偏不倚,坐在我的正对面。
“二位既已识面,怎么卫兄还未缓过神来?”许致笑问,似无意,却把话抛得极准。
“可不是,”沈子宥接道,“你们也算并肩作战的袍泽了,如今又在京中重逢,倒像是命里注定。”
众人随声附和,话语交错,笑声重起,席间热闹如初。
我亦笑着应和,举杯与他们周旋,心下却如热锅翻滚,强撑着一分镇定。
暗里,我却瞟向李昀。
见他执杯而坐,身子斜倚在椅背上,姿态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有点慵懒,嘴角噙着一抹不甚明朗的笑意。
他侧着脸,与沈子宥交谈。
于是我慢慢抬眼,看似在听沈子宥说话,实则将目光落在李昀脸上。
目光所及,就是那笔挺的鼻梁,侧影斑驳,在烛火下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下颌的弧度冷峻,棱角分明
我看了一眼,又一眼。
直到那张脸似要转过来,我才垂下眼帘,抿了一口杯中酒,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余光,仍不肯离他半寸。
“上次一别已有数月,卫公子身体可大好了?”
李昀忽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情绪。
他似乎总是这般,骤然开口,从不预兆,总叫我一惊。
几次为数不多的相见,他总恰在我心绪稍松之刻,声如钧雷,叫人猝不及防。
我轻咳一声,原本装得从容的姿态裂了缝隙。
许致眼尖,顺势笑道:“果真没缓过来?莫不是见了李将军,心头太激动?”
我轻压喉间的痒意:“惟清兄这是冤枉我了。说来惭愧,我与李将军,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见面。”
“哦?”
席间众人一齐疑惑,露出几分诧异。
我下意识抬眸望向李昀,见他并没有反驳,眉间淡然如水,唇边的那股似笑非笑的意味倒是渐浓。
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实是那时我身子不争气,恰逢感染风寒,久治未愈。与李将军相见时,怕将病气传染旁人,便命人以屏风相隔,未敢真容示人。”
“哎呀,那李将军可不是和我们一样,今日才得见卫公子容颜?”
沈子宥旧话重提,语气里带了几分促狭,直看着李昀笑:“这才公平些,怎能叫你一人独占好事?”
说罢,又转向我,笑意盈盈,眼里却颇有赞叹:“卫兄此等姿容,当真是难得一见。肤胜脂玉,神采清隽,怕是寻遍满京,也难得有这等标致人物。”
这番话一出,众人俱笑。
我也只能随之轻笑,却能感到肩背一寸寸绷紧。
李昀随着他的话,将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
那一眼,不带笑意,却如品鉴珍藏多年之名器,带着某种让人无处遁形的审视意味,自上而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我。
沈子宥尚在旁调笑,将我形容得宛若红楼玉人,丹唇皓齿,星眸剪水。
每落一句,李昀的目光便随之移动一寸。
直到——他视线终于落在我唇上,然后极缓极慢地,移向我眼中。
我几乎屏息,只觉一股难言的酥麻感自脊背蔓延开来。
那目光如有实质,我浑身的毛孔都被炸开,五脏六腑里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令我想要轻轻颤抖。
仿佛被风雪覆身,寒意森然,又似有火苗在体内悄然燃起。
我像被定住一般,和李昀的目光撞上。
他漆黑的瞳孔中有火光,将我牢牢困住,烛影摇曳间,我分明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眼中,浮浮沉沉,若隐若现。
我看到他眼睑微微鼓起,那是个要笑的模样。
我被他的一点举动牵动心肠,还不待我跟着做出反应,就听他开口了。
嗓音低沉,含着笑意,仿佛醇香的酒意,醺然入耳:“卫公子目若朗星,顾盼生辉。”
我的心脏骤然一紧。
瞳孔微缩,喉头不受控地动了动,咕咚一声,那股喉咙里被我压下的痒意,此刻成千百倍袭来。
这样的话从李昀的口中说出,让我诧异至极。
我不禁怀疑,难道因为一个人身份的不同,就能让他人眼盲至此吗?
李昀是否还记得,他曾冷冷俯瞰我,说我一双眼生得包藏祸心。
此刻,这双被他嫌恶欲弃的眼,竟是如此剔透美丽吗?
那我这个人呢?
我竟不知,自己该希望他记得,还是……不该。
但不过片刻,我已收拾好情绪。
话里恢复了之前的不卑不亢,仿似对待众人的夸赞毫不在意,或是早已习以为常。
众人仍笑着调侃我,我却淡然接过,言语里甚至带出一丝懒散随意:“几位大人何必抬举我?不如多照照铜镜,自能知道这京中翩翩佳公子到底是谁。”
诸人因我的玩笑话哄笑起来。
连李昀,也轻声笑了。
我趁众人笑语掩饰心绪,再次看向他,语气温和而漫不经心:“李将军这般人物,眉目如画,如月覆雪,才是京兆府真正的一等一好男儿。”
笑声更盛,热闹如席上焚香。
我亦含笑与之共饮,仿佛适应良好,举止合宜。
只是这笑意落在唇角,却未曾落到心底。
李昀摇摇头,似是无奈一叹:“战场上,敌人闻我皆惧,说我冷面杀神。朝堂之中,官员见我皆避,说我杀伐果断,不近情面。倒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貌胜一筹。”
我挑了下眉毛,本想回他一句:将军不记得了吗?你年少初归,凯歌入京,万民夹道相迎。那时便有‘玉面将军’之称,多少人倾心折服?
话未出口,心头却猛地一滞。
一个如影随形般的人闯入脑海,二公子……林彦诺。
心口仿佛被冰水一激。
我倏然惊醒,神思回笼。
这里是京兆府,是觥筹交错的宴席,是风头浪尖的局势。
不是卫家,不是南地,更不是那个曾让我遍体鳞伤的深院旧梦。
“那是众人畏惧将军威仪,不敢直言罢了。”我启唇轻叹,语气不重,听来却仿若真心在替他鸣不平。
李昀闻言,笑意更深,整个人向前坐直了些,执杯起身,举向我:“既得卫公子如此夸赞,这一杯,我自当尽饮。”
他说罢仰首将酒一饮而尽,杯中清液瞬息而空,明明是豪迈之举,却被他做出从容有度的风姿,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
“再来!”沈子宥一拍桌案,高声叫好,“今日真是借了卫兄的光。你不知,平日这尊神请都请不动,就算来了,滴酒不沾。”
李昀轻笑:“行了,我平日皇命在身,一身差事,哪有几日得闲?今日也是难得。”
沈子宥道:“那你倒说说,今日是怎么个难得法。”
我也转头望他。
李昀眼睛转了转,抿唇一笑,恍然间比那灯火还温软三分:“自然是……得知今日有故人在此,不请自来,求一序耳。”
我的眼皮怦怦连跳好几下,在这样温润的笑容下强撑定力。
我矛盾极了。
一边被李昀这般自然的姿态搅得心神难安,一边又忍不住暗自怀疑。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李昀除了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竟也是比戏园头牌还会做戏的角色。
除非,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只能暂时抱着这样的心态。
可我不是个好戏子。
哪怕来京兆府前,我以为自己早已准备周全。
恰逢此时,珠帘“哗啦”一声掀起,一群穿得极清凉的姐儿和哥儿进来,笑语盈盈,香风扑面。
顿时将席间气氛推至又一波高潮。
每人左右便各坐了一位男女,姿态亲昵,柔若无骨。
有人替我斟酒,有人拾果脯送到唇边,艳色撩人,香气缠绵。
我下意识张口接了,却在果脯入口的瞬间,眼神仍旧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李昀双臂展开,懒懒搭在椅背上,不似纵欲,更像盘踞山巅的鹰。
左右二人依偎在他身畔,他却毫无半点局促之意,反像是从容布控的猎者。
他也与我一样,微张嘴唇,咬下果脯。
可半眯起的眼睛,却似狼,在无人望向他时,悄然眯起,似在窥伺。
我猛地起身。
我还没修炼到火候。
今日,已到我的极限了。
“诸位见谅,在下酒力浅薄,改日待安顿妥当,必当设宴再叙。”
我的话音一落,风驰已快步而入,眼疾手快地将我扶住,做足了样子。
我无暇顾及席间众人的挽留与好言,只顾低头行礼,失了几分礼数,却也顾不得了。
转身掀帘之际,我忍不住回头。
隔着帘影灯光,我好像看到李昀沉静的脸,不复方才那般温润如玉,眉目间透出冷淡漠然。
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因我已经转身,无法再去确认。
走出琼台阁,夜风扑面而来,扑灭了满身酒气,也带走席间那些灼人的目光。
风驰为我披上狐裘,温热干燥,是一直被炭火细细烘过。
抬头望天,月亮大得惊人,像一口倒扣的银盆,清冷的月色让我回神。
风驰拿出马凳,扶着我坐进马车里。
待我坐定,风驰迟疑地开口:“爷,这位李将军,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微微阖目,没有应声。

西郊猎场,乃京中贵胄郊猎之地。
绵延三十里,松林层峦起伏,猎声隐隐,旌旗在风中铮铮作响。
上回我失礼离席,本欲打探的消息一无所获,倒叫我几乎当场失态。
这一次再不能失了分寸。
故而未待沈子宥再三邀约,我便主动应承下来。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天光如洗,虽冷,却干爽透亮,令人胸臆畅快。
我方才靠近大帐,便有人自帐中疾步奔出,定睛一看,是沈子宥。
“卫兄,怎么才来!!”他见到我眼睛一亮,亲昵地一手揽过我肩膀,“今儿这一身绛紫猎袍,英气逼人!走,带你去挑马,新运来的两匹高丽骢,可不常见。”
我从善如流,跟着他手掌的力道一起向前走,身后跟着随身护卫和侍从,倒也浩浩荡荡。
到了马舍,一眼便望见已有一人立于其间,竟是李昀。
我心头微震,未曾料他今日也在。
李昀一袭墨色猎袍,外披银狐毛裘,脚踏玄色牛皮靴,身姿峻拔如松,立于一匹通体如漆的骏马上。
那马额前一抹白星,鬃尾如云流动,神骏非常,几如画中仙驹踏雪而来。
“好神骏的马!”我不禁由衷赞叹。
沈子宥在一旁大呼:“夜照!?”
言未毕,他人已小跑过去,伸手欲抚马颈。
怎料那马性情傲烈,见他靠近,猛地扭头,鼻端喷气如风,将他逼退一步。
沈子宥摸了个空,只得讪讪收手,却仍目光灼灼,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缓步上前,先向李昀拱手见礼,随即也被那马所吸引,不由问道:“将军,这匹是何等马种,竟生得如此俊逸非凡?”
李昀唇角微扬:“它唤夜照,随我征战多年。”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抚过马背,掌下动作极轻。夜照竟似听得懂他的言语,轻轻哼了一声,鼻尖去蹭他的鬓发,模样颇为亲昵。
眼前人马相映,俱是气韵非凡。
我不禁被这样的神驹所折服,不愧是战马。
李昀抚鬃低语:“今日狩猎,也带它出来舒展舒展筋骨,平日里总将它拘在马舍,委屈它了。”
这样一对比,什么高丽骢、西域良驹,都显得黯淡无光。
于是,我只挑了一匹赤色小马,性子温驯,也好控制。
一人牵了一匹马,我们自马舍缓缓而出。先在马场上纵马兜了几圈,既为热身,也为稳马性子。
人也渐渐到齐,皆是那日琼台阁饮宴时的几人。
沈子宥未另邀外人,大抵是怕我拘束。
虽是第二次见,这些人倒都做出熟稔的样子,纷纷拱手致意,言笑晏晏。
果然,众人如我一般,皆被李昀座下那匹夜照所吸引。
“每回见将军跨马而过,夜照蹄风如电,那等英姿,真是叫人心折。”
“是极,平日只敢远远观上一眼,今得近观,算是不虚此行。”
许致亦牵了一骑大马,鬃毛雪白如絮,几乎与地上积雪融为一体,也是匹难得的良驹。
他仍旧温和含笑:“我这匹踏雪,平日也算招人喜,今与夜照相比,便如清霜映月,终归逊色。”
李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我在一旁看得分明。
众人虽笑意盈盈,实则言行之间皆藏分寸,对李昀的敬畏之意,溢于言表。
话语看似调笑,眼神却多是谨慎,小心翼翼,不敢长久直视,寒暄中多了几分谄媚与讨好。
而李昀对此,好似也早已习惯,眉眼沉静,神色淡然。
若说上次我尚存几分犹疑,那此刻我已能笃定无疑,李昀他是冲我而来。
但李昀的来意何在?
能够让他对我装作素不相识,神态自若。
他身后,究竟是三皇子,还是太子?
那许致呢,他又是立场何属?
我一念未落,忽听人唤道:“咦?卫兄这马怎生小了许多?”
我微窘,抬手摸了摸鼻尖,勉强笑道:“我骑术不精,不敢骑高头大马,怕一不小心摔下来。”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声低笑,清越而短促,像雪中折枝,碎玉盈耳。
我心头微震,本能地回头去看。
李昀果然在望着我,眼眸低垂,眉梢轻轻向上挑起,那笑意像一根羽毛,擦过心口。
我猛地屏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作神色自若地转回头。
风过林梢,一声鹰啼破空而来,声音分外清亮,划破四野寂静。
众人分道扬镳,各自寻猎,不多时便都不见了踪影。
我骑着马缓缓前行,指尖早已将手中的弓箭捂得发烫,却仍未寻得一只猎物。
四周愈发静谧,积雪越来越厚。
马蹄下咯吱作响,我似乎踏进了未曾有人涉足的林间深处。
我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想着:不然索性在这歇上一歇,等时候到了,再空手回去便是。以我这点骑射功夫,能不中伤自己就算佛祖保佑了。
“早知该让雷霄暗里跟来,也不至于这般狼狈。”我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在马背上磨蹭踱步,心里忐忑,面上却仍强作镇定。
正当我低头自怨时,眼角余光忽地扫见雪地一隅,赫然一团雪白浮动。
一只兔子。
那兔子浑身洁白无瑕,与这片雪地几乎融为一体,怪不得方才未察。
我眼睛一亮,只觉这只兔子肥硕呆笨,是送上门来的运气。
掂量着距离,我屏息凝神,缓缓将弓满满拉开,对准那团雪白。
“嗖——!”
箭矢破空而出,狠狠钉在兔子身侧的雪地里。
兔子却纹丝未动。
我气得啧了一声,抽出第二支箭,不服输地又连发三矢。
“嗖、嗖、嗖——!”
全数打空。
而白兔似终于察觉危险,毛团一晃,屁股一扭,蹦跳着逃入林间。
我急得驾马追去,哪知才奔近几步,兔影早已无踪。
懊丧之余,我折返。把那几支插在雪地里的乱箭拔起,权当掩饰自己的“战果”。
可身下的马却忽地躁动起来,不知踩着何处,马蹄一滑,竟四蹄乱蹬,嘶鸣一声。
我一惊,赶紧坐直身子去拉缰绳,怎奈马根本控制不住,它越扭越烈,似是受了什么惊吓。
我只觉身子被它颠得上下起伏,一只手死死抓着缰绳,却是徒劳。
最后还是撑不住,眼看着便要被甩飞出去。
眼前只剩风声猎猎,就在我将要被掀下马背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掌猛然从后扣住了我的腰。
那力道又稳又沉,像铁箍一般将我拢入怀中,整个人被狠狠一拽,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我下意识闭上眼,心跳如鼓。
待再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墨色衣袍,带着雪气和幽然香气。
我仰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李昀一手执缰,一手箍着我,低声问道:“无事吧?”
我怔怔地摇头。
他接着说:“是马受惊了。”
我轻轻点头,喉咙发干,说不出一句话。
一时万籁俱寂,四野沉沉,唯有雪林深处,偶有风穿枝桠之声。
冰天雪地里,好像突然有一股热意,从我的胸口处扩散开来。
我这才意识到,我正坐在李昀的马上,面朝他,彼此之间不过寸许之距。
胸膛几乎相贴,只要我稍一仰头,吐出的热气便会洒在他颈侧和下颌的肌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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