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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独山凡鸟)


——啪。
“你知道为什么吗?”
——啪啪。
“因为你这张看了就让人作呕的脸。你想用这张脸迷惑谁?”
数不清多少下,皮鞭挥动地越来越快,快到像在我周身卷起了一阵小风,抽得我神智渐渐模糊,竟连痛都感觉迟钝起来。
终于,二公子感到累了,气息微喘,似觉马车内空间局促,不够尽兴。
皮鞭收回他手中,他冷冷盯着我,用鞭柄抬起我的下巴,眸底的忿怒和厌恶一览无余。
然后,他用鞭柄敲了一下我的头,意思是结束了,我可以跪在一旁,不必发声了。
我曾试图逃跑过。
这话要从头说起。
荣庆侯府有位大公子,林彦和。是个丫鬟所生的庶子,却占了个长字。脸上生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毒胎,自幼不受侯爷待见。
而府上的大夫人,嫁给侯爷多年,却迟迟不能有孕。
大夫人为求子,喝尽了补药,拜遍了庙宇神佛,终于盼来了二公子。
二公子诞下之日,举府欢腾,如珠如宝,宠爱之至。
侯爷与大夫人对他的宠爱,比世上所有父母都更甚一筹。
偏偏二公子幼时体弱多病,算命的天师说,这是因为二公子是有大福气的金童子转世,肉身难以承受这般福泽。于是嘱咐道,二公子十岁之前务必养在深院,不宜轻易见人,熬过十岁方能转危为安。
也正因此,二公子的性子便难免有些乖戾。年少时日日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久而久之,脾性变得阴晴不定。然而在外人面前,他却又能一贯如沐春风,尽显翩然风采。
这般情形下,便没有人胆敢违逆他的意愿。纵容与娇惯,更是理所当然。
我若奢望从这样的人手下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我十岁那年的出现,让二公子仿若得到了趁手的玩物。
他不喜我的地方有很多,根本没什么能说出口的具体理由。
有一回,我实在挨不住了,偷偷跑去向大夫人求情。
大夫人素来佛面温婉,语气也极柔和,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把刀子,扎进了我的心尖。
“小山,二公子打你,是喜欢你呢。他年纪尚小,又宠坏了,难免不知轻重,你多担待些才是。再说,你是侯府的下人,主子怎样对你,难道还有错?记着自己的身份,别失了规矩。”
送我出门的大丫鬟更是冷笑着说:“好大的胆子,一个奴才居然敢攀扯主子。不是夫人宽厚,你早就被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几辈子都做不了人,生生世世为牲口。”
从那日起,我再不敢往府里任何人身上寄望,只能将目光投向外头。
我想,我得寻一个比侯府更高贵、更权重的人。他必须明察秋毫,有足够威严,且仁厚体恤下人,还要让二公子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我在暗处偷偷观察良久,终于,等到了镇国公府世子爷——李昀的出现。

李昀是镇国公的独子,其母为当朝郡主,在他三岁那年,郡主染疾去世。
镇国公痛失爱妻,未再续弦,并在郡主去世当年就为李昀请封了世子,自此倾尽心血培养他。
李昀自幼习武,是难得的将才。
十岁上马,十一岁便进了军营,十三岁跟随军中将士出征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在一众权贵子弟里,是头一号的佼佼者。
他立的是实打实的军功,得到帝王真心嘉许。十七岁回京,便被赐金甲玉带,授羽林中郎将之职,世袭不替。
李昀凯旋归京那日,我随二公子在金樽坊的顶楼包间里。
鼎沸的人声渐息,百姓纷纷让路,只见一列铁甲兵马自北门而入,鼓声齐鸣,肃穆如雷。
李昀紧随大将军身后,身披银甲,策马而行。肩背挺直如刀削,眉目锋利如寒霜,令人不敢逼视。
这位世子爷的丰功伟绩,我早已听得耳熟能详,却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他本人。
只一眼,便不由得感叹一句,好一个剑眉星目、清俊凛然的少年郎。
我一时看得入了神,恍然惊觉后,以为又要挨训。谁知偏头去瞧二公子时,却发现他也早已屏息凝神,脸颊潮红,呼吸急促,眼底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激动与炽热。
一旁素来沉稳的阿初,此时也终于按捺不住,出声唤道:“二爷!你瞧,是世子爷!”
他目光热切,带着几分虔诚,让我感到陌生。
我在诧异之外,多了一丝强烈的好奇。
后来,世子爷凯旋的热潮平息之后,他亲自登门拜访侯府。
那日我躲在远处,偷偷望着二公子的神情。
那样的眼神,和那日在包厢里一样,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事物能比眼前的人更重要。他眉目含情,眼底春意漾然,笑意温柔如桃花盛开。
此后,我便不断听到更多关于世子爷的事迹传闻。
那些纷纷扬扬的战功、荣耀与君子之名,逐渐在我心中落下烙印。
我渐渐笃信,这样一位少年英雄、未及弱冠便手握重权的中郎将,定然是天地间难得的伟岸君子,若我向他求援,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这就跟我小时误闯前厅时一样。
我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下人,无姓的奴仆。
我完全被李昀冷峻沉稳的外表迷惑,竟然天真地相信,凭他的风骨与善意,凭二公子对他的言听计从,我终究有一日能挣脱侯府。
我甚至偷偷在心底描摹起了未来的生活。
这些年,我攒了些碎银子,足够在外面暂时落脚。
也许可以去花鸟市集,或去花圃做个杂工,继续攒钱,攒够了再去寻小娘。
这光景在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竟渐渐熨平了苦难,以至于二公子再用皮鞭抽打我时,我也没觉得那么痛了。
而二公子也愿意在去见世子爷时,将我带上。我不知为何,却暗自欣喜。
于是每回到了国公府,我都低眉顺眼,殷勤小意地侍奉,只盼望着李昀能多注意我一眼,哪怕仅仅是看出我的一点难处,或是施舍一丝怜悯,也足够救我于水火。
可我不知道,天真本就是无药可救之症,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
也像我之前就说过的,命运已不再垂怜于我,凡人皆不可免俗,哪怕这个被我视为救星的世子爷。
正是初夏,那日二公子心情极佳,见我怀中捧着一盆牡丹,唤住了我。
这是一盆极罕见的绿牡丹,不是我自夸,在培植花草方面,我的确有些天赋。这种绿牡丹极难养活,据说只有宫里的花匠才培育得出来。
二公子兴致颇高地走近,眯着眼细细打量片刻,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挥了挥手,声音爽利道:“小山也跟着去罢,牡丹抱稳了。”
我便跟着二公子出了门。
园林设于南郊,马车悠悠驶过城外大道,天光和煦,微风轻拂,是个好日子。
园子门前,立着两名身着墨色窄袖劲装的家丁,腰间挂着令牌,行止间肃穆有度,颇有几分军中规矩。
见马车近了,二人齐齐行礼,随即打开园门。青石路一路平直延伸,直至高墙大门之前,马车才稳稳停住。
我怀抱着那盆牡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等在一旁。
二公子下来后,立刻有人迎上前来,言行恭谨而不失威严。
一旁的阿初低声叮嘱我留神脚下,切莫摔了牡丹。另有小厮见状要过来帮忙,我连声回应不用。
这牡丹可比我重要多了。
曲栏蜿蜒,沿路直通后院园林深处。
远远望见湖边堤岸上站着两位贵公子,二公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来,神色微冷:“把牡丹交给阿初,你自己找地方待着去,别碍我的眼。”
我被这一声命令惊得愣在原地,跟随左右的小厮反应倒是极快,上前低声唤了我一声,带着我从另一条小径离开。
小厮告诉我,等二公子要走时会派人来叫我,嘱咐我老实在湖边待着,莫乱跑动。
于是我便依言在湖边坐下,身子隐在岸边乱石堆后。
正值正午,湖风徐徐吹过,夹杂着淡淡青草与水汽的气息,我迷糊起来,陷入浅眠。
这样的时光,竟也难得惬意,总比挨打要好得多。
一阵马蹄声突然将我惊醒,我下意识缩起身体,将自己蜷缩着完全躲进石堆的阴影里,不敢抬头。
待马蹄声渐渐逼近,我才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竟然是镇国公世子李昀。
他正策马归来,鞍侧挂着弓箭,箭袋旁还系着几只野兔,想来是方才去猎场游玩了一圈。
我的心怦然狂跳起来,一时犹豫不决,要不要此刻拦下他的马。
眼下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若非此刻,我哪有独自见他的可能?
正犹豫着,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出来。”
我下意识左右望望。
“说你呢,哪来的小厮,鬼鬼祟祟。”
果然是说我。
我只得不再迟疑,站起身走到阳光底下,低眉行了个礼,老老实实回道:“小的是荣庆侯府的,今日随二公子前来。”
马蹄哒哒,缓缓停在我的面前,声音从上而下:“抬起头回话。”
我应声抬头,撞进了李昀的目光,似乎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转瞬即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是你。”李昀的声音缓了几分,不似之前那样严厉了,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在二公子身前伺候,却在这里躲懒?”
我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小山,我叫徐小山。是二公子嫌我碍眼,命我在此等候。”
话脱口而出后,我有点后悔。这段日子我满脑子都是靠世子爷脱身的念头,天天想美事,以至自己都信以为这事已经发生,变成真的,说话也不知忌讳起来。
“哦?你听起来好像有话要说。”李昀声音仿似带着淡淡的好奇。
我一时心情激荡,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仰头彻底看清他的神色。
他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神情冷淡却不高傲,给了我一点勇气。
我试探着观察他的表情,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低声道:“小人……求世子爷为我做主。”
李昀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眉头微微一挑,示意我继续。
我不敢再多犹豫,只怕拖延久了引起二公子的注意,于是言简意赅地恳求李昀帮我讨回卖身契,二公子实在是绮面蛇心,外表嫣然巧笑,实则裹着剧毒。
一番剖心掏肺的实言,让我越说越觉得委屈,最后忍不住跪在地上,眼泪落下,近乎哀告。
待我终于停了口,在这初夏毒烈的日光下,我却蓦地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凉彻心扉。
远处还有小舟飘在湖中,是下人们在捞莲籽,几声鸟鸣划过头顶后,万籁俱寂。
后知后觉,我才惊觉到自己像是失了声,喉咙干哑,开始微微颤抖。头顶带来的压迫感,将我的背越压越低。
我听到李昀“呵”了一声,类似讥笑:“你可知道,在军中,叛逃的士兵,会如何处置?”
我惶恐不敢答话。
李昀也并不在意,接着说:“黥面割舌,都是轻的。斩首示众是最痛快的死法。若要真论军规,先杖八十,剁去双趾,使其知痛。再割舌,然后凌迟,剐到断气才算完。”
他顿了顿,声音慢了下来,像是故意一字一顿地将这份凉意刻入我骨髓,“徐小山,你,想要哪一种?”
我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耳边轰鸣。
四下的阳光照得我几乎站不住。但惊惧到极点后,血液反而沸腾起来,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胆气。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直视着他。
“我没说谎!”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着,我扯开衣襟,胸腹间大片青紫、红肿在日光下暴露无遗,它们触目惊心,如同一张张印证的口供。
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却努力让声音不失控:“我是个奴仆,是个贱命,可我也是个活着的人。你是救百姓于水火的少年将军,是行走宫中皇帝亲封的中郎将,是人们口中的忠勇贵胄。难道你连真假都分不出来了吗?”
可李昀的面色越来越漠然,他的目光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扫过,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冷冰冰地从上到下打量我,唇角勾出不屑和鄙薄。
“真脏,”他低声开口,语气仿佛在自语,“诺哥儿怎么会看上你?”
他说,我这双眼里藏着祸心。
说我是背主的奴才,是贱命的娈宠。
我怔住了,脑中空白,直到片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那一瞬间,心口像是被刀剜了一下,奔涌的热血倏然冷透,退成冰渣子一般散落四肢百骸。
李昀手中一抖,拉紧马绳。
马儿高高扬起前蹄,铁蹄直朝我额上踏来。
我闭紧双眼,只觉一阵劲风掠过耳侧,马嘶长鸣而去,蹄声滚滚,逐渐远去。
我缓缓睁开眼,呆跪在烈阳下。
热辣的阳光像是要将我体内残存的寒意悉数逼出,我冷汗淋漓。
过了许久,我才缓缓回头,早没了李昀的身影。
我又转回目光,呆呆地目视前方。
湖岸边的柳条随风轻摆,一派柔软空灵,仿佛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随风而动,自在无拘。
连一棵树,都活得这样自由。
我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掌心被石子硌出一道道细碎的凹痕。
走至湖边,我将手在水边扑了扑,洗净尘土,又弯腰一寸寸地将被扯开的衣襟整好,扣紧每一颗扣子,直到看上去不露一丝破绽。
湖面倒映出我精致的眉眼,随着微波轻轻荡漾。

马车缓缓在侯府门前停下。
我先一步下了马车,身形有些摇晃不稳,刚刚被鞭打的地方似火灼烧一般刺痛。
我勉强立在车前,等着二公子掀开帘子,预备上前搀扶。
阿初看了我一眼,在二公子要下车时不着痕迹地先我一步,将他稳稳扶下马车。
二公子目不斜视,迈入侯府大门。
阿初落在他身后半步,神情自若地给我递了个眼色。
我心头一松,脚下也缓了几分,朝他投去谢意。
直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二道门后,我才慢慢转身,拖着微微晃动的步子,往仆役房方向走去。
路上,我突然听到有人在轻声唤我。
“小山,小山。”
我顿住,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那人用气声继续唤道:“这儿呢!这儿!左边!往左边看。”
我顺着声音转向左边,看见一角粉素手帕在盆梅后轻轻晃动,上下摆动,人藏在后面看不见。
我快速用碎步走过去,小声道:“白桃,你躲在这儿干嘛啊?”
白桃是我在侯府里唯一的好友。
她比我小两岁,是二公子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平日的活计就是负责外屋洒扫,以及给大丫鬟们端茶倒水。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从不对我冷眼相待,甚至常常为我的遭遇抱不平,只是话未说出几句,便咽了下去。
我能理解她,毕竟我们都一样,一纸卖身契,签进去便一生是侯府的奴才。
她偶尔会趁空闲来花圃看我,一来二去,便熟了,我们就成了好友。
白桃一把将我拽到盆梅后面,我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还没等说话,她就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我低头定睛一看,是一瓶药膏。小小的髹漆药盒,颜色乌黑,触感光滑。
“小山,你又挨打了吧?我今天休息,正好去回春堂抓药,给你带了药膏回来。”她郑重其事地说,“大夫新配的,说是抹了睡一觉,伤便都好了,连痕都不留。”
“这般神?”我有些将信将疑。
她点头:“很厉害的,是最新出的方子!”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地问:“你确定是在回春堂买的?”
不是我故意质疑她,只是这世间哪有这么神奇的药膏。而且……结合之前白桃被骗次数,很难让我不多加怀疑。
白桃眨了眨眼睛:“是啊。”
“确定吗?”我又加重语气问她。
果然,她开始把手中的手帕揪来揪去,讷讷开口:“是吧……就是在回春堂门口啊,有个人塞给我的。”她说着像是找回了自信,“就是回春堂卖药的伙计!他说这是独家配方,等过段时间正式售卖了,想抢都抢不到。”
“……”
我仰头望了望天,叹息一声,“你花了多少钱?”
白桃摇头不语。
于是,我心里大概有了数,她怕是把大半的月俸都搭进去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半好笑,一半发热。
我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白桃。”
她见我信了,立马眉开眼笑:“那你快回屋抹药吧,我也要赶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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