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二十秒!取消完毕才能——”
“你是说, 要我二十秒站在这里挨打?!”楚建晖盯着指挥台,打断那人的话,“释放突击舰和蜂群战机, 除必要人员,其余作战单位全部投入战场!”
“火力网太密集了,元帅!”
“不要跟我讲条件!”
“是!”
是归是,答应下来的部下,传达命令的动作却放得很慢。
他也是贵族子弟,已经十数年没经过真正的战争洗礼了。奢靡的享受腐蚀了他的意志,想到繁华的星都有豪宅美酒美人……何等舒适美好的生活等着他,他就有多么不甘心把命丢在这里。
但命令还是传下去了,他本人也不得不启动突击舰,没有母舰的火力防护,他感觉自己像个进入原始丛林的婴孩。
到这一刻他还懵着,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进入了敌人的火力网。
他的战友大多与他情形相似,他们人数其实不少,却没有如同楚建晖想象中形成猛烈的扑击,而是如同混乱脆弱的鸟群,迅速被敌人同时释放的钢铁机群冲散、绞杀!
“你们在干什么?”楚建晖愤怒出声,刚出声,脚下就传来一阵比之前更猛烈的震动。
“警报,护盾过载!”
“警报,护盾过载!”
舰体内部传来连环爆炸,而在遥遥相对的另一头,贺琛他们的眼里,这艘巡洋母舰,已经被撕开了一道道巨口。
“他们扛不住了,指挥官,我们胜利在望!”一名属下压制着兴奋报告。
贺琛眼中并没有兴奋,他站在指挥台前,望着虚空中一朵朵炸开的“烟花”,目光幽静如深海。
“指挥官!”就在这时,一个信息兵突然从自己的屏幕前站起来,“汉河急报!天狼族大举入侵!”
什么?贺琛猛地皱眉,看向那块屏幕,手上同时动作,接通了汉河的临时指挥官,确认消息。
“指挥官?”
“撤掉引力干扰!”瞳孔缩起一瞬,贺琛冷静、沉稳下出指令,“编号5至编号33启动充能进入跃迁点,跃迁后立刻与基地内部配合,从后方牵制天狼族兵力!编号1至4精锐部队随我掩护断后,指挥部负责联系辽山,准备回援汉河!”
【什么?天狼族?】
【那不是米斯特最强族之一吗?他们怎么会突然进攻我们?!】
天狼族进攻的消息,第一时间在星河帝国内传播开来——源头是乐言的“爱苗苗”直播。
汉霄星因为天狼族进攻,第一时间进入一级警备状态,乐言和没有战力的老幼妇孺一起,都进入防空洞躲避,就是这种情况,爱苗苗直播竟也没断,生生让帝国民众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重磅消息。
【怎么办,乐言会没事吧?】
【现在不只是乐言有事没事的问题了呀,整个平辽星域都危险了吧!】
【还好还好,现在平辽星域有很多部队在,联合起来,可以挡住的!】
【联合起来?楼上怕不是痴人说梦?】
【什么痴人说梦,楼上了解什么内幕吗?现在那边局势到底怎么样?】
【局势就是三家混战,贺家军不用说,妥妥的叛军,贺琛和几家联合部队——我们称他们汉河军吧,汉河军本来是平叛的,但是现在有点性质不明,听说跟前元帅沈星洲有关,第三家就是楚家军了,皇族势力,不用我说了吧?】
【三皇子就在汉河吧,看他更新的视频,跟汉河还挺同心同德的,所以,听起来,是皇家父子兄弟三人对上了?】
【支持汉河军!支持狼爸和乐言!】
【说实话我也支持汉河,不过现在不是站队支持谁的时候,内斗是内斗,天狼族都入侵了,总得先一致对外吧!】
【一致对外?听说现在只有汉河军在孤军作战。】
【我也听说了,我有兄弟在贺家军,听说汉河军本来包抄了他们天湖基地,胜利唾手可得,却突然撤军,赶去汉河了!】
【那你兄弟他们呢?】
【窝里趴着,等着捡漏呢!】
【艹!】
【别骂,我兄弟他们也不想,都是上头的想法。我兄弟的爹就是死在米斯特人手上,他入伍就是为了有天能对付米斯特人!】
【二皇子,二皇子,拿出你反叛的勇气来,去杀米斯特人啊!】有人隔空喊话起来。
不但喊二皇子,更喊军部,还有人直接喊起皇帝来——随后就被禁言了。
但禁言根本禁不过来,网民总能绕过关键词,舆论越来越盛,都在催促楚家军和贺家军出兵,驰援汉河。
“压力在咱们那位陛下身上,殿下不必忧心,他是一国之父,尚且可以无视子民呼声,和他一比,殿下今日些许‘谨慎’,实在不算什么。”
贺家基地中,钱洪涛劝慰烦躁不安的楚云澜。
并拉上贺宏义一起:“贺将军你说呢?”
贺宏义咬咬牙:“钱老说的没错,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才最重要!”
“殿下,臣去部署,趁此时机,先拿回我们丢掉的几个基地!”
楚云澜闭上眼睛,敦厚的脸上露出不忍:“也只能如此了,将军去吧。”
贺宏义一拱手,转过身,压下眼中最后一抹挣扎,大步离去。
而此时,远在汉河基地的贺思众,却在狱中披头散发,厉声质问:“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天狼族入侵,兵力紧张,指挥官特赦,三级以下罪犯都可以除枷上战场,戴罪立功!”
狱卒大声喊着,并非向他解释,而是对狱中关押的其他人解释。
“叮叮咣咣”,不断有人镣铐被打开,迅速披挂战甲,走出牢狱。一切节奏极快,但乱而有序!
“我呢?我呢?还有我!”贺思众从牢中伸出手来,抓到一个狱卒,“天狼族入侵,多少人?多少战舰?帝国多少人阻挡?贺家军呢?来了没有?!”
狱卒被他吵得头大,只听明白了最后一问,挟怒答道:“缩头乌龟,来什么来,在后方给我们添乱呢!”
缩头乌龟?贺思众抓着狱卒的手紧了紧。
狱卒这时却看清了他的囚衣,一把推开他:“三级以下,你不符合!”
“我怎么不符合!”贺思众重新揪住他,目眦欲裂,“贺家军不是孬种,不是缩头乌龟!告诉贺琛,我要上阵杀敌!让我上!!”
神经病!狱卒被他的暴怒吓了一跳,但听他直呼指挥官名字,到底还是层层通传上去。
很快,有命令下来,狱卒按着耳麦听罢,执行力极高,速度打开牢门,把贺思众拉出来,边解手铐脚铐边条理清楚念:“战甲在左,武器在右,每人限领等离子枪和杀神二号手枪各一把,手抛型钨弹十枚!”
“知道!”贺思众一把推开他,挤入人群去穿戴装备。
“指挥官说,他信贺家不全是孬种!”狱卒在贺思众身后道。
“我要他信?”贺思众低哼一声,手却攥紧,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斗志,抓起一件他从未瞧得上眼的制式战甲,闷声穿戴起来……
“你是不是要去汉河?我也去!”
汉霄星,楚云棋伸手拦住披挂整齐的宁天。
“你添什么乱!”宁天眼中冒出怒火。
“我没添乱!我出现在汉河,父皇会让楚家军来援的!”
宁天没想到他说出这么句话,一时竟顿住,真的思考起来,但被及时出现的陆长青打断——
“殿下不要天真。”
陆长青说了一句,转向宁天:“你要去汉河,你们指挥官同意?”
宁天重重咬了下唇:“不同意。”
他是请示了,被贺琛一句话骂了回来:敢离开汉霄星半步,他宁天就是逃兵。
“我不是去汉河,指挥官让我找您报到,一切听您指挥。”
“听我指挥?”陆长青抬眸。
“是。”宁天把一只耳麦递过来,“指挥官有话跟您说。”
“师兄。”
陆长青戴好耳麦,贺琛冷静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背景是轰鸣的炮火和形形色色纷纷杂杂的报告与指令声。
陆长青不受控制地紧了下手指:“还好?”
“好。师兄,时间紧张,你听我讲,因为沈献他们支援汉河,天湖基地又被撕开口子,楚家军重新穿过贺家防线,大概率,他们是冲汉霄星来的。”
贺琛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他们所求无非是零号和矿脉,技术好说,总有渠道拿到,重点就是矿脉,师兄,矿脉底下我早有布置……”
贺琛声音更低了,跟陆长青交代完,音量才正常起来:“师兄,汉霄星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一切小心。”
“我也知道。”贺琛顿了一瞬,另一个频道接进来,他连“保重”两字也来不及说,匆忙切了频道。
耳麦沉寂下去,陆长青只停顿半秒,看向宁天:“有多少兵力?”
【啊啊啊,真的假的?楚家军不去前线打米斯特人,竟然趁虚攻打汉霄星?】
【真的,汉霄星已经扛了十个小时,我朋友说的,他是个建筑师,因为医科院建分院才跟过去的,一小时前我就联系不上他了,他说受不了了、他也要上阵!】
【艹啊,听说平辽星域个别星盗都参与进去抵御天狼族了,楚家军,楚家军怎么能这样?!】
失望、寒心、不敢置信的情绪,在星河网上蔓延着,也在……楚云棋的胸腔中滚动着。
十个小时,汉霄星能以有限的守军守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奇迹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刚刚在指挥室,楚云棋已经听到陆长青跟宁天他们的话,汉霄城南侧已经破开口子。
他们在商议如何退缩第二道防线、最大程度减少伤亡。楚云棋却浑浑噩噩,走出指挥部:他不信,不信父皇会这么做!
楚云棋出世时,楚建衡已经一百二十岁,楚云棋是没见过他父皇阵前杀敌、对战米斯特,但他从小是听着他父皇杀敌的英勇故事长大,父皇也常把“楚家男儿要有血性”挂在口边。
嗯,就像他常把“爱民如子”挂在口边一样。
楚云棋想到这里,脚步忽然一顿。
身边明明没有爆炸,他脚下却忽如立足不稳,有坍塌陷落之感。
“殿下?”近卫过来搀扶他,他忽地推开他们,拔腿向外奔去。
“殿下?殿下,你去哪儿?”
楚云棋要去高处,一个足够被看见的高处。
他很快寻到了这么一处地方——一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不顾下属阻拦,他飞快爬上塔楼,打开自己的直播,也打开双臂,向已经迫近的敌机嘶声高呼:
“楚家军听令!我以帝国三皇子的名义,命令你们调转方向、枪口对外,守护帝国子民,去和犯我边境者厮杀!”
“楚家军听令!……”
“元帅?”军舰上,有人看向楚建晖。
“黄毛小儿!”楚建晖攥了下手。
虽是黄毛小儿,行为幼稚可笑,却也比不过他楚建晖,更能遗臭万年。
“可要报陛下?”
“报。”这锅楚建晖不背。
只是报的结果楚建晖是清楚的——果然,那头传来命令:“不必理。”
“行动继续。”楚建晖下令。
数百艘战机,立刻扫荡般向汉霄城射击去!
起初是高空传来撕裂布帛般的尖啸,随后,沉闷的“轰”声接连响起,脚下在震动,耳朵却因为之前的嗡鸣反而再感受不到强烈的声音。
世界在楚云棋眼里一时有些失真。
直到爆炸的碎片飞溅而来,遮蔽视野,他才骤然清醒,刚反身要躲,就被一根自动伸缩的套索圈住,用力一拉——
楚云棋整个人腾云驾雾飞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摔落在一辆军用飞车里。
嘶!楚云棋鼻青脸肿爬起来,看见宁天坐在副驾位,手中旋转着那条套索,寻找着下一个救援目标。
一定是摔到了鼻梁,楚云棋鼻子莫名发酸,紧紧盯着宁天那张冰块样的脸:“谢谢。”
“不谢,扯平了。”宁天冷声道。
“什么扯平了?”楚云棋在呼啸飞过的流弹中问。
“你帮过我一次,我救你一命,扯平了。”宁天答着,示意驾驶员降高,把楚云棋放下飞车。
“你说那件事……”楚云棋错愕抬起头来,“你居然还记着,我从来没指望你回报什么!”
宁天看他一眼,顿了一下,把他推下飞车,交给掩护撤离的士兵。
“我和你们一起!”楚云棋扭身要爬回飞车。
——没爬上,飞车已经升空,但升空之际,宁天丢给他一把手枪:“做同样的事,就是一起。”
做同样的事……楚云棋滞了滞,骨节发白,握紧了那把手枪。
“增兵守住那里,漏个破绽给他们,不要做得太明显。”
陆长青一边沉声吩咐,一边逐个检查那些被强制休眠准备转运的重型暴动病人,衣服却忽然被人一扯。
陆长青回过头来,神色诧异:“你怎么没休眠?”
“我抗药。”沈星洲说着,从简陋的转运床上坐起来,活动手腕脚腕,“你那个新玩意,零号,给我一套。”
“沈元帅不要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沈星洲面色严肃下来,“我了解楚建衡,他已经失了民心,就绝不会再失零号,汉霄星他还会增兵。”
“让我出去,我这张脸还能震震他们,给你们多争取些转移时间。”
陆长青思考一霎:“您是认真的?”
“认真。”沈星洲道。
陆长青不再犹豫,开始去除他身上的管线:“我们还有援军,在穿破贺家防线赶来的路上,拖延时间就够了,不必鱼死网破。”
“不会。”沈星洲笑,“那傻小子还没见着我,我得让他见个活的。”
“活的,也是好的。”陆长青看他一眼。
“哈哈!”沈星洲卸下多年未曾离体的监控管线,舒展多年未曾打开的筋骨,双目一定,看向陆长青,“我真的可以好吗?”
“这一刻,您已经好了。”陆长青说。
沈星洲静了静。他……已经好了?
陆长青这时命人送来一套机甲,再次看向沈星洲:“没有适应,会眩晕不适。”
“再不适,能不适过从前吗?”沈星洲再次朗声大笑,走进机甲驾驶舱,然后“扑通”摔了个大马趴。
陆长青刚要走向他,他——准确说,那具零号机甲,又“咯吱”“咯吱”站起来,活动活动机械手脚,在原地转了两圈,挥出两拳。
“左侧是触觉反馈系统和视觉交互——”
“早知道了,你跟我念叨过好几遍,不就是想刺激我从那个洞里走出来吗?”
好了,我走出来了。剩下半句,他对自己说。
“接个指挥频道给我,还有公开频道,看看我这个前元帅,还有没有一点号召力!”沈星洲说着,驾驭着机甲,短短几步,从笨拙到灵活,快速向外奔去!
天,是开阔的。地,是广大的。
前元帅沈星洲文学水平不高,十数年未见天日,再见之时,也就这点儿感慨了。
他没有急于迎敌,也没有急于统兵,而是,在开阔的天地中奔跑了一会儿,然后,躺在地上,隔着机甲让他眩晕的全息屏幕,看向星空。
阿尘,你在那里,是万千星子的一颗吗?
我错了。战争,和人种无关。爱,也和人种无关。
傅尘,你听到了吗?我错了,我太狭隘。
沈星洲合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中彻底褪去一层阴翳,露出泰山般沉稳和迫人的光。
他挺身站起来,打开公共频道:“楚建晖,我来了。”
与此同时,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雕,无视楚家军防线,带着撕裂时空般的野蛮凶横,向楚建晖指挥部所在的舰桥袭去!
“快,快来帮帮忙,有几个伤兵需要人抬!”地下防空洞,洞口方向,传来呼叫帮助声。
洞内立刻有几个人起身出去帮忙,抬进来几个伤兵。
“兄弟,挤挤。”昏睡的徐临占了一个完整的床位,有人将一个染血的伤员丢在他身边,床震动了下,徐临眼皮颤了颤。
“徐叔叔。”贺乐言知道徐临是爸爸的好朋友,在防空洞中一直守着他,见他被压到了,忙伸出小手,竭力把他往外拽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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