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辉洄搓洗的手顿住。
面对眼前诡异可怕的一幕,他缓缓的眨巴了下眼皮。
他在嫉妒什么?
像是在回应宋辉洄的疑惑似的,镜面的字迹变换,又成了另外几字:
「我也想要得到你的爱。」
「为什么他有的我不能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辉洄:……
没有为什么。
要他解释多少遍他谁都不爱。
宋辉洄绷着一张脸,唰唰往旁抽了几张纸,一巴掌糊到镜面上,用力擦了擦。
血水将粗糙的纸面浸湿,很快张张纸面便蜷缩成一团团萎靡湿烂的黏糊,重重掉在台面上。
宋辉洄咬牙。
他转头进了清洁间,扛起一把拖把,狠狠的怼上血痕。
他擦他擦他擦擦擦擦!
一面擦,还一面絮絮叨叨:
“能不能有话好好发消息说,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净给人家酒店制造清洁负担。”
字迹消散,可很快又重新换上新的字眼。
「我听说手写比较有诚意。」
「对不起。」
「请不要讨厌我。」
宋辉洄哼哼几声,正想着说些什么,忽地,身后传来了惊恐的呼唤:
“小、小宋?”
宋辉洄扛着拖把的手一哆嗦,慌忙回头望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赶来送手办的柳江。
柳江的面色纸一般苍白,脸颊上的肉轻颤,眼珠艰涩挪动,目光一点点落在宋辉洄身前的镜面上。
他的声带在飘,拿着手办的手也不住的抖:“你,你后面的那是什么东西??”
宋辉洄心虚地攥紧了扫把,下意识地绷紧足背,脚尖一踏,转身慌乱坐在了台上,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遮住后头的字迹。
“没什么。”
他支支吾吾。
丰腴的臀肉胡乱的坐,冷硬的台面骤然接住这两捧软肉,腾起一点儿热潮。
宋辉洄正手忙脚乱的挪臀,调整着姿势,可没等他胡乱弄蹭多久,忽地,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和台面一样的冰冷。
似乎是人的掌。
宋辉洄蓦地僵住了。
那是一只宽大粗厚的手,不知是不是宋辉洄的幻觉,那根根修长的手也似惊恐的僵住,颤颤巍巍。
宋辉洄只手撑着台面,面色有些难看。
柳江依旧死死盯住镜面,不死心的哆嗦道:
“可是我明明看到刚刚镜面上有血。”
宋辉洄飞快抬手后挡住字迹,眼也不眨的扯谎:
“是我的血,刚刚不小心割破手了。”
他这般说着,面色却忽地古怪了一瞬。
可怜的一圈棉布便发了湿,乌乌黑黑的印开水渍。
宋辉洄哆哆嗦嗦的停住动作。
他的面色照常,只是细弱可怜的颤还是出卖了他。
柳江似还想再说什么,可再一晃眼,那些酷似字迹的鲜血也和宋辉洄所说的那样,成了平平无奇的血痕,仿若真的是宋辉洄一不小心蹭上去的。
柳江白着脸,犹豫再三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对了,你是来把手办给我的吗?”
宋辉洄提着半口气问道,他的齿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碾唇,碾得唇珠发红。
柳江闻言,视线落在宋辉洄不知为何变得涟涟含水的眼,这才晃过神:
“啊,对,是来给你送手办的。”
他说着,想要走上前把手办递给宋辉洄,走到半路,却有所后怕的瞧了眼宋辉洄身后的镜面,脚步略微一顿,忽地开口:
“对了小宋,关于今天聚会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柳江面露歉疚:“我承认我当时有打着让你俩有机会复合的念头,但这手办也的确是我想送你的,不存在我和何风远串通好了骗你来。只是恰好……”
“毕竟你俩真的挺般配的,当年何风远又那么爱你,我没想到你…”
柳江的话没说完,却被宋辉洄打断了:“柳哥,你别说了。”
冷色的人造光映下,宋辉洄那张雪润的脸显得薄而白。
柳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是我哪里说错了吗?可当时全校都觉得你俩一定会结婚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胡乱讲的。”
宋辉洄没有回应,只是死死按住后方冰冷的镜面,面色摇摇欲坠。
“柳哥,你想活命吗?”
“求你别说了。”
宋辉洄不想再摊上人命了。
他用力的按住镜面,却阻挡不住如山如海般汹涌扭曲的情愫从他的指缝里溢出。
在柳江看不见的角落,灯下的阴影里,原本消歇而下的、如今却猖獗的乌血从镜面中密密麻麻的爬出,舔舐黑色的台面,汇成一汪汪血痕。
它们疯狂,它们嫉妒,它们扭曲,它们愤怒!
嫉妒浓稠得发黑!发烂!它曳下行行血字,收笔处是一尾阴冷的血渍,像蛇蜿蜒的尾。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嫉妒溢出来。
「我想杀了他!!!」
「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要爱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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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如此的逼近。
挑高的层顶空落落,像一只黑黢黢的掌,死死扼住他的头颅骨。
手办因脱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像是皮肉与骨头挫开的钝响。
明明身后就是宽敞的出口,可柳江的腿脚却怎么也迈不开,连手指的曲张都是奢求。他的喉咙紧缩发疼,紧盯着面前的宋辉洄。
救救我。
柳江大睁着眼,口舌撑张,一点点比着口型。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能救他,也只有眼前的人能够救他。
宋辉洄也慌了神。
他顾不上掩饰后边可怖的景象,跌跌撞撞的踩下地板,伸出手,紧紧掰着柳江的手臂,指尖发麻脱力,拽得生生能听见胳膊扭曲的响动,可柳江的脸还是一点点从红变白,像是缓慢被涮开的肉片。
盛怒之下的恶鬼发了疯,哪里是肉体凡胎能够撼动的?
宋辉洄拉着柳江的手,急切的张口辩驳:
“我一点也不喜欢何风远,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柳江哆嗦着,意识到了什么般,喉头肌肉发紧,挤出几字:
“对,对,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咳咳——”
随着一声猛烈的咳嗽,柳江犹如破风箱般粗粗地猛喘了几口气,扑通一下,滑坐在地上,随即便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恶鬼真的收手了。
简短两句话语像是魔咒,奇异的抚平了恶鬼的怒火。
宋辉洄蹲下身,搀住柳江滑落的身体,手隐隐作抖。
他盯着柳江昏闭过去的眼,后知后觉的怕,细圆的泪珠便从眼眶里头一点点淌下来,淌下来,滑过白润的面颊,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上,用力地陷进地里,洇开一块又一块乌黑的小印记。
黑黢黢的印子连成一片,像是地板长出的疤痕。
手机顺着口袋的开口跌落在地,屏幕亮起,在昏暗的厕所间里极为亮眼。
是一条短信。
宋辉洄胡乱摸了把脸,湿漉漉地往下望去。
「对不起。」
「我刚刚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宋辉洄眼睫垂落,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字眼,顿了顿。
「对不起,我会让他忘记这段记忆,他不会受伤的。」
「我错了。」
「请不要讨厌我。」
认错倒是挺快。
宋辉洄细弱地、从胸腔里‘哼’了声,可指尖却还在抖着。
方才还信手便可攫取他人性命的恶鬼,现在却惶恐不安的在短信里不停的道着歉,字句诚恳慌张。
像是生怕被人丢弃的小狗。
宋辉洄冷不丁地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辉洄沉默的气恼,不间断跳出的消息止住了,下一瞬,宋辉洄眼睁睁瞧着靠在一旁的柳江面色吹气球般唰得变红,唇色康健,甚至瞧着比以前的气色还要好上几分。
柳江睫毛动了动,靠着墙,慢吞吞的醒了。
他有点迷糊,面前是宋辉洄放大的小脸——依稀有点儿水腻的泪渍糊在面颊上,反着光,盈盈的照着宋辉洄关切的眼睛。
柳江的大脑顿了顿,视线落在宋辉洄一把攥着的手办上——手办缺了个小角,外观也磕破了点儿,显得可怜极了。
他再转头恍惚的打量打量周围的环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柳哥,你没事吧?”
宋辉洄左手搀扶起他的肩头,右手不动声色的捻去脸上的泪水,抽了抽鼻子,关切的问。
柳江闻言摸了摸眉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筋络舒畅,像是做了场极为美妙的梦,气血顺畅。
对上宋辉洄忐忑的眼,柳江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不但没事,我现在感觉一拳能干翻五个人。”
他略顿,随即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憋出几字:“像喝了五斤红牛!”
宋辉洄悬着的一口气顿时放了下来。
没等宋辉洄再想出什么借口来糊弄过柳江的失忆,柳江自己倒是哄好了自己,迅捷地爬起身,摸着脑袋,颇有点窘迫:
“我居然在你面前喝断片了,真是丢人,好久没喝成这样了。”
宋辉洄忙不迭摇头,他又抽了抽鼻子,隐约觉得冷。柳江也瞧见了他手上捏着的手办,正想扣扣脑袋继续问呢,宋辉洄却先开口了:
“柳哥,我有点儿不舒服,我想先走了。拜托你和同学们说一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覆着眼,睫毛一小撮一小撮的沾了水,湿漉漉的,分外纤长。鼻头也红了小块,像涂了胭脂。
柳江还想问点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先住嘴为好。
于是他爽快的应了声好,随后转身,一面嘟嘟囔囔着‘今天怎么回事’,一面冲着空气比划着拳头,有一步没一步的离开。
目送柳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宋辉洄却提不起笑。
他低头,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检查着手办。
头上因为磕碰少了一个小角,衣服蹭掉了小块漆,整个手办在地板上滚了一圈,落了层灰,灰扑扑的。
宋辉洄眼眶一酸,只觉得方才消歇下去的情绪又起涌了。
——比起害怕,他更心疼他的手办。
手机装在兜里,此时不停的震动,宋辉洄宝贝的把手办握紧收好,这才瞧了眼手机里跳出的消息。
果不其然,是恶鬼大段黏稠不绝的消息。
「宝宝是我做错了,是我坏,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讨厌我。可以吗?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不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你绝对不能离开我,我很爱你,我很爱你,我不能离开你,你不要生气,我什么都可以做……」
宋辉洄轻轻抽噎了下,用指头划拉着屏幕,半晌没见底。
——果真很像小狗。
讨人厌的小狗。
宋辉洄恶劣的在心底偷偷骂了一嘴。
但他生完气,再盯了一会儿满屏密密麻麻的字眼,方才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一点点。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就一丢丢讨厌。
这个念头叫宋辉洄连忙是低头瞧了瞧手办,心顿时隐隐做痛,他这才碾着唇,硬下心,摁灭了屏幕。
定要让恶鬼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似乎是察觉到宋辉洄的气恼,手机震动的频率一阵负隅顽抗之后逐渐消歇,最后手机乖巧的缩在宋辉洄的口袋里,不动了。
取而代之的是潮湿阴郁的缠绕感。
但经过了这两天的磨砺,宋辉洄早便习惯了。他微微抬了抬下颌,往旁瞥了眼。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东西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走的模样,神情或许是可怜的,头也耷拉着,扯着自己的小块衣角,紧紧的跟着,死死的跟着,生怕被丢了。
宋辉洄是从侧门走的。
他本以为自己走得悄无声息,却没想到还是迎面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何风远。
何风远像是在侧门守了许久,外头的阳光刺得很,他也因此沾了点暑气,一听宋辉洄的脚步声,顿时回头,遥遥冲着宋辉洄笑。
宋辉洄不自觉地往旁退了一步。
开玩笑,他刚刚才让恶鬼停下。
要是再出点什么岔子,那可真是要出人命了。
何风远自然瞧见了宋辉洄避之不及的模样。或许是习惯了他一贯的态度,他倒也没恼,只是略微一顿,继而举起手机,冲着宋辉洄晃了晃示意。
宋辉洄略微蹙眉,没明白何风远这是要玩哪一套。
他很早就拉黑了何风远的微信,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有什么可交流的呢?
宋辉洄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地铁口。
与此同时,手机嘟嘟的两声响,不同于恶鬼不间断的消息,跳出的消息很简短。
宋辉洄紧扣了手机壳,指腹溢着白。地铁里人多,阳气足,叫他也生出了点胆子,迅速点开何风远发的短信,瞥了两眼。
第一条是自我介绍,何风远的微信被拉黑,只能通过短信发消息。
「小宋下午好,我是何风远。」
「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点不好的事情,或许我能帮你。」
第二天附上了一张微信二维码,宋辉洄刚想略过,但视线划过头像,却蓦地顿住了。
头像不是别的,是一张六壬式盘照片。
这不是何风远的微信。
宋辉洄拧起眉头,也顾不上其他,细细将图片放大。
六壬式盘的下角有一行细小的铭文,若是不细看定会错漏。字是篆文,内容宋辉洄绝不会记错。
是老观主一派的记号。
如今多数人不信鬼神之说,老观主这一脉也便逐渐势弱,多数人都早已另谋生路,到了最后观中也仅剩老观主一人坐镇。
但宋辉洄曾听老观主多多少少提到过,他还有一个在外多年的师弟,按辈分宋辉洄要唤他一声五叔。
可五叔早就杳无音讯。别说宋辉洄,连当年的老观主都不曾联系得到他。
一时间,一个接着一个的困惑跳了出来,让宋辉洄下意识的紧紧扣住手机一角。
何风远是怎么认识五叔的?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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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飞快驶离口站,玻璃掠过光怪陆离的灯光,映着宋辉洄久久发怔的脸。
耳边骤然响起到站提示音,紧接着蜂拥而进的人群很快冲散了宋辉洄的恍惚和疑虑。
到站了。
宋辉洄想不出答案,索性不想了。
他的家离地铁口并不远,回去路上下了点小雨,宋辉洄的肩头也湿漉漉的沾了点雨的湿气。所幸一路上都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小风劈开迎面的雨,宋辉洄倒没淋多少雨。
这回宋辉洄想都不用想,定是恶鬼做的。
说是恶鬼,生得倒是细心。
宋辉洄方才的气又歇灭了一点。
他一路上都宝贝的把手办掖在怀里,到了家才敢小心的松开。他就着室内锃亮的光,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还行,除了那两处磕碰,其余的地方倒是完整。
宋辉洄最后一点儿的气彻底散了。
他趿着拖鞋,换上一件宽大及膝的睡裤,慢吞吞的推开书房门的一角。
这里好听点叫书房,实则里边除了零散的一点儿漫画书,大部分的面积都被整墙的手办所占据。
正当宋辉洄低着头踱到手办墙面前,忽地,他的视野边缘似乎多了一排宋辉洄从未摆放过的东西。
宋辉洄一顿,随即缓慢的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间隙宽裕的摆放架上此刻密密麻麻的堆叠摆放着手办。它们整齐排列,似从架子上、地板上生长出的般,重重叠叠,像雨后的蘑菇。
宋辉洄受惊似的退后一步,薄白的脚踝立刻撞上什么东西,随即是噼里啪啦一片连续的倒塌声。
脚踝磨得细小得疼,宋辉洄却顾不得了。他呆呆的转头瞧着面前的景象,张着唇,愣住了。
那手办不是别的,正是宋辉洄今日刚带回来、被磕碰的手办。
不仅仅是放置架上,就连地板上,椅子上,都复制黏贴一般的挤满了。
宋辉洄方才一后退,踢倒了一只,其余的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环倒下。它们仰着头,不知是不是宋辉洄的错觉,那些精心雕琢的眼珠齐齐转了转,似乎是在可怜巴巴的观察宋辉洄的眼色。
宋辉洄睁圆了眼,一会儿看了看手里的手办,一会儿又转头瞧瞧地上数不清的手办。
这手办可是在二手市场上千金难求的,宋辉洄当年也是又是捆物又是跟了许久的团都不能买到一个。如今它却像是批发一样堆叠在宋辉洄的脚踝下,若是要个个的数,宋辉洄的指头怕是都要数抽了筋。
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宋辉洄的眼一点点亮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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