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说出话来,万事绫已经将他从头到脚地紧紧地缠绕起来,沈恕刚运气完,本就虚荣,险些被这条激动的白绫勒晕。
他拼命地拨开一个气口,换了口气,才觉得活了过来。
“咳咳咳……我回来了,对不起啊丢下你那么久。”沈恕充满歉意地解释道。
万事绫像小狗一般兴奋地绕着沈恕转来转去,若是有口能言,此时必定吵得满屋轰鸣。
既然他刚恢复法力,就唤来万事绫,想必它既往就在无为阁附近。
既然如此,沈恕把白绫小心地收回袖中,端坐在榻上,静静地等候着。
不周山脚下,阴风呼啸,晦暗不明,几位修士顶着凛冽的冷风,举起一把半尺长的令牌,附在结界边缘。
令牌上刻着的法相长了一双狐狸眼,玉面桃花,妖艳非常。
“结缘神保佑,我等愿将神魂奉上,只求神仙破开结界,让我等杀入无为阁!”
说罢,便齐刷刷地对此令牌虔诚叩首。
转眼间,一道黑烟便从令牌背后弥漫开来,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从法相处传来:“尔等心愿,已然知晓,且先献上香火!”
弥漫的黑烟瞬间朝着这几位修士发起攻击,在灰暗的空中,黑烟化作一双双人手,直奔修士而去。
变故丛生,那几位修士一看不妙,纷纷四散奔逃。
可他们哪里会有煞气跑得快,未果多时,那冰冷的黑色人手便落上他们天灵盖处,祖巫邪笑道:“将你们的全部,都献给神吧!”
“啊啊啊啊啊!”神魂抽离之痛彻骨,几位修士翻着白眼,不断抽动着身体,一张脸瞬间干瘪下去变成青灰之色。
眼看命数将绝,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剑光当空袭来,斩断了那些黑色人手。
祖巫吃痛大吼一声:“是谁!?”
裴子濯抽出意剑,直指祖巫厉声道:“你不该出来。”
一见来人,祖巫反倒笑了起来,“原来是魔尊大人,这几人信了邪神,我正帮你清理门户啊。”
令牌处,显现出祖巫身影,黑雾在无声弥漫,贴着地面如毒蛇一般四散开来。
裴子濯冷哼一声:“既然自投罗网,我就先送你上路。”
剑气如虹, 一击打碎了令牌,山谷之中登时炸开一阵浓烟,激起飞砂走石。
祖巫的魂体随即抽离开来, 舍弃了令牌, 随着黑雾一起躲进了云层, 飘进暗处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眼明如蛇蝎, 死死地盯着裴子濯的身影,无尽的黑雾从他手指流淌开来,朝着裴子濯所在之地而去。
裴子濯抬袖扫过云烟,清出一方洁净空间,见祖巫形同鬼魅, 从所在之处如尘烟一般消失不见, 心中没有慌乱, 反而愈发冷静。
此刻的浓雾已经笼罩天地,天色越发阴沉, 四周静谧地吓人,就连呼吸声在此时都显得格外嘈杂。
裴子濯飘然落下, 脚刚一点地, 就觉得地面如冰窟一般寒冷, 他微微蹙眉, 垂首一看。
黑雾早已如同流水一般在地面蔓延, 飞速交织纠缠,凝聚成一张巨大而又无序的网。
未等他反应, 眨眼之间巨网猛然收束,地面上那一条条的黑雾化作实体,形成一道道比利刃还尖锐的线形刀锋,转瞬将裴子濯包裹其中。
就当这刀网兜头落下那刻, 裴子濯眼眸一沉,徒手抓起刀锋一端。
利刃割破了掌心,鲜血沿着无数条黑刃流下,竟然烫出一缕缕青烟。
他手指剑诀,启眸入定,对着黑雾道了一声:“破!”
一道雷光乍现,沿着裴子濯掌心的血迹一路霹雳而来,疾速侵蚀起线形的黑刃。
见状,躲在雾气之中的祖巫急忙卸力,可他速度没有远没有雷电来的快,雷霆之力计划是同时席卷周身。
“轰!”地一声,祖巫的魂体被打出几里开外,魂魄受损严重,险些魂飞魄散。
他顾不得几个还未吸纳的人魂,恶狠狠地朝裴子濯处瞪了一眼,抓住机会飞速逃离。
顷刻间,黑雾匆忙四散,天光落下,密林又恢复如初,零星穿过几缕日光,照出地面上躺着的几个人。
地上几个多行不义之徒四仰八叉地翻着白眼,神魂如今归位,但经此创伤,修为必定折损颇多,不花费个百八十年,想必是修补不好了。
本着穷寇勿追,又想放长线钓大鱼,裴子濯便甩了甩手,不在理会祖巫,先放他去逃。
裴子濯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几人的腿,灵息尚在,便还活着。他轻哼了一声,也不屑去管,径直走向结界处。
结界透明无色,地覆万里,贯穿天地,将整个不周山都笼罩在内。
能架起这样宏大的结界,自然耗费了不少心力,可裴子濯并不关注这结界如何,他在结界边缘处,轻轻跺了一下脚。
一道仙气从地面散开,过了半晌又原封不动地收了回来。
裴子濯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绕着结界外查看了一圈,这才拔腿飞回无为阁。
谁知飞到半路,就见空中一道白绫飞速驶去。
几尺长的白绫飞舞空中实在是扎眼非常,况且裴子濯与这条白绫干瞪眼了两百余年,熟悉得不能再熟,他当即调转脚步,追了上去。
他还不知道那假沈恕的底细如何,若是被他怕那使出什么奇技淫巧,将这白绫法宝留为己用,后面肯定麻烦无穷。
他一跃而上,追到门口,刚要去抓,一抬眼才发现竟钻进了沈恕的房门之中!
裴子濯心中一阵激动,难道沈恕已经恢复了法力,可以召回法宝了吗!?
可他方才离去之时,已让小白送来参汤,现下贸然进去查看,恐生不便。
且不了解沈恕状态如何,裴子濯也不敢轻易离开,索性翻身坐在对面屋檐上,心里思索着由头,再进去一观。
可他想着想着,便回想起沈恕早上那么决绝的话,心下竟然泛起一阵酸苦。
他以往浪荡惯了,得意惯了,能让他喜欢的不多,让他爱慕的更是鲜少。
他以前盲目得意,总觉得沈恕必然是喜欢他的,便多有恃无恐。实际上那时他沾得全是天界任务的光,才能留沈恕在自己身边。
如今眼前人只把他当做任务对象,说心中除了亏欠并无其他?
随口一句,便把裴子濯伤得不行。
他不止一次痛恨的任务,到了此刻竟然有些怀念了。
裴子濯想如果他旧事重提,把飞升换命之事摆在沈恕眼前,以沈恕的性子,必然会留在自己身边想办法赔完了罪才行。
只要是自己一天不满意,沈恕必然长留不走。
可这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压下。
他要的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对感情也有种骄傲的意味在的。
他巴不得有机会能将换命飞升这干破事从二人之间摘出去,他想要更纯粹的爱慕,便不可能以此事来威胁沈恕。
可若沈恕真的对他毫无爱恋,他该怎么办?
裴子濯脑中一团乱麻,他一向自信,何时有如此胆怯,如此手足无措之时。
理智告诉他,若沈恕无心,他也要快刀斩乱麻,断了这分念想。待驱散神州恶邪魔,护佑天地正道之后,二人便要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可这么想着,裴子濯的心好似刀割一般疼了起来,一瞬间竟有些喘不上气。
不该是这样的,裴子濯想他不该轻易放弃,倘若沈恕有五分……三分……甚至一分对他的喜欢,他都不能做如此想。
是啊,哪怕只有一分喜欢呢……
只要有一分的喜欢,他都愿拼尽全力,让这一分变作十分。
遥看天边日落月升,原是长夜无云,清辉耀眼。沈恕并未就寝,反而屋内点了一盏油灯,明亮得似与月争辉。
那人就裴子濯眼前不远之处,可裴子濯只能端坐着,遥望着,不敢上前一步。
哪怕这清辉美丽,他却只愿借着月色赏那屋内烛光。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乍亮,屋内的烛火竟也同裴子濯的视线一起,亮了一宿不曾熄灭。
裴子濯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幻化做青莲模样,忐忑地摸了摸鼻子,端起几盘点心,敲响了沈恕的房门。
没有等待太久,沈恕便打开了门,一双眼睛也有些发红,瞧着门外的人发着愣。
裴子濯扯开嘴角,装作无意道:“王五兄弟,昨夜睡得如何?我带了几盘点心给你做早膳。”
沈恕怔愣着像是发了癔症,他慢慢垂下眼眸,竟默不作声。
裴子濯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等了片刻,目光与胸口的热意一起变冷,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道:“既然睡得不好,那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谁知,沈恕徒然上前一步,翻开他右手手腕,看到掌心满是鲜血,有些慌乱地问道:“你受伤了?”
想来是刚刚与祖巫缠斗,裴子濯用血化雷阵时所伤。
他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没留意伤口还未愈合,这点小伤熬了一夜居然还在渗血。
沈恕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将他拉进屋内坐下。
八仙桌上残烛烧了大半,红色的蜡液滴落,印出了一片片如红梅般的泪痕,让人无缘哀痛。
裴子濯难得触景生情,他有些恼火地吹灭了蜡烛。
沈恕从柜阁里翻出一个药盒,从中找出几个瓷瓶,放在鼻下嗅了嗅味道,挑出几味止血的好药拿了出来。
抓开裴子濯的手正要上药,就被他拦下来了,“不劳烦王五兄弟了,我自己来。”
沈恕也没与他犟,把药递了过去,一眨不眨地瞧他自己熟练地上好了药。
沈恕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受了伤?”
裴子濯眼眸一转,正要想些说辞,可还未等开口就听见沈恕补了一句,“算了。”
裴子濯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落回沈恕脸上,而沈恕的目光正好错开,一直看向别处。
二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屋内越静,裴子濯心中越乱,胸腔涨得酸痛,心口越来越堵……
不知为何,裴子濯突然觉得,要不算了吧。
他有些郁闷地率先打破寂静,开口道:“我走了。”
话音刚落,沈恕登时有些手忙脚乱地拉住了他,低声道:“等……等等。”
沈恕抬起眼眸,脸色也稍微有些发红,嗫嚅道:“你昨天离开的时候,是……生气了吗?”
作为裴子濯来说,他气炸了。
可作为青莲,他完全没理由生气,便淡淡道:“是尊主叫我有事。”
他又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青莲哪里会生王五兄弟的气。”
沈恕听完,又把头又低了下去,片刻后他问道:“你在尊主身边侍候多久了?他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裴子濯脸色绷紧,他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恕,好似发觉了什么一样,压着声音道:“尊主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开不开心,也没人问过他开不开心。”
“不过想来,尊主独居高处,或许并无多少人能让他开心吧。”
沈恕垂首敛眸,轻声道了一句:“对不住。”
裴子濯微愕,“什么?”
“昨日,你问我是否有喜欢的人,我说谎了。”沈恕低声道。
裴子濯呼吸一滞,瞳孔微微颤抖起来,眼眸涌出一股酸涩之意,他哽了哽喉咙,哑声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沈恕抿了抿唇,无措而慌张地站起身来,问道:“伤口……还疼吗?我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吧。”
裴子濯直接按住他的手,将他拉在身前。
裴子濯早已按耐不住言语中的激动,眼眸湿润地盯着沈恕,追问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沈恕眨了眨眼,脸上红晕越发明显,他有些害怕似地抖了抖睫毛,复而又抬起眼坚定地看向他。
“我有喜欢的人,或许已经喜欢很久了。”
在这两具不同的皮囊之下,二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涌动的情愫在此刻直击灵魂。
伪装的皮囊开始褪色,沈恕的易容丹突然失效,裴子濯的伪装法术也同样失去了作用。
突然以真实面目相对,沈恕又多了几分羞涩和喜悦,他迎上那人的目光,喉咙一动继续道:
“他叫,裴子濯。”
沈恕话音刚落, 他就骤然落进了一个温暖又激动的怀抱里。
裴子濯紧紧地拥着他,似乎想将他揉进血肉一般,永生永世都不愿分离。
昨夜沈恕挑灯夜坐, 纠结了一宿, 他这一辈子除了师兄弟和武陵仙君以外, 没交过别的朋友, 自然也没体会过什么是爱情。
他对于爱情唯一的记忆,还是在懵懂之时见过师父寝室里的一副画,那画中有一青衣女子,虽说只是背影,但能瞧出身姿清瘦却气质非常。
沈恕曾打趣地问过师父, 这位画中仙女是不是就是师娘?
他师父却苦笑了一声, 怅然地摇了摇头道:“是为师的心上人。”
沈恕年纪小, 还未启蒙,自然不知何为心上之人, 便半是好奇半是八卦地缠着师父跟他解释。
他师父被他烦得无奈又或是见他可爱,便摸了摸他的头, 告诉他道:“若是未来, 你遇见一人, 与他相处时既喜悦又快活, 时时刻刻都想与他在一起。可若是他与别人亲近些, 你便心生恼火,恨不得这世上唯有你二人。那这人, 便是你的心上人了。”
沈恕无解地挠头道:“那当心上人也太惨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反倒被人在心里摔爬滚打了一遍。”
他师父大笑道:“等你年岁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这就叫爱则生妒。”
爱则生妒……一点不假,沈恕每每回想起鬼市上的“裴子濯”抱起海棠的那一幕,心口都宛如刀割。
后来他知道那位是假的裴子濯,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心里不舒服,像拧着一个疙瘩一般,没缘由的怕着。
沈恕已经在裴子濯那处失去了全部信誉,他也没自信再见裴子濯之时,那人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他吗?
他怕裴子濯弃他而去,怕裴子濯嫌他厌烦……是啊,谁会对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动情呢?
沈恕点了一晚的烛火,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红烛落泪,不禁想起不久前的电闪雷鸣,他好像又害得子濯伤心了,沈恕的心突然也跟着空落落的。
沈恕想明白了,想清楚了,他喜欢裴子濯。不管子濯是爱他也好,恨他也好,还是厌恶他、要报复他这些都好……他都愿意受着。
在被裴子濯涌入怀中的那一刻,沈恕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埋头在裴子濯的肩颈处,轻轻颤抖着,如获至宝,喜极而泣。
裴子濯察觉到怀中人的哭泣,他轻轻松开怀抱,用手轻轻地帮沈恕擦拭着眼泪。
可这眼泪却像长江的河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便垂下头去,细细地吻着沈恕的脸颊,将这连了线的泪珠一一吻拭了去。
沈恕被他吻得有些发痒,他泪眼婆娑地双手捧起裴子濯的脸颊,轻声唤道:“子濯……”
裴子濯歪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笑道:“我在。”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温柔至极,沈恕无端陷落。他心中一动,踮起了脚凑了上去,下一刻一双微凉的唇就覆在了裴子濯的唇上。
亲吻一触即离,裴子濯眼眸发暗,他骤然抱紧了沈恕,毫不犹豫地回吻了过去,狂风暴雨一般吞噬着怀着那人,那朝思夜想的人,那心尖上的人。
裴子濯快活得要疯了,他撬开那人的贝齿,舔舐那人的唇舌,像是第一次吃到蜜糖一般,索求无度。
沈恕头一次如此情动,竟被吻得双腿发软,好像被抽空了似的,身体止不住下坠。
裴子濯一手拖住他的头,一手揽住他的腰,与他额头相贴,喘着粗气地告诉他:“用鼻子呼吸。”
说罢,便将人带到榻上,又火急火燎地亲了上去。这一次更为猛烈,他贪婪地吮吸着那人的唇舌,怎么会这般甜蜜。
二人的腰带不知何时竟被解开了,一双滚烫的手从沈恕的心口抚摸到了腹部,又继续向下探去。
沈恕呜咽一声,想要推开裴子濯,求饶似得说道:“不……不要……别碰。”
裴子濯压着他,细吻无声的落在他的眼角、眉心、鼻尖……而后与他红着脸对视道:“我也如此,你也来摸摸我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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