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游戏开始(搁浅十三次的鱼)

不过短短几分钟，湖面就已经涌满了密密麻麻的海妖，一边发出咯咯的嘶鸣声，一边张开獠牙啃咬着所有能触及的活物，早已垂涎欲滴的海妖在两人脚下的湖水中搭成了小山，见状纷纷嘶鸣不止，甚至有数十只迫不及待地从水中飞扑而出。
巨鲨扬起尾鳍，将那数十只海妖连同湖水一齐拍开，顿时掀起一面巨浪，卷起水中不计其数的海妖朝两岸涌去，那些扭曲干瘦的四肢扑来抓去，在巨浪之下浮浮沉沉。
一把拍开那只已经摸上他止咬器的手，将人扛在肩上，戚清辉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再打我的主意，我就真的把你扔下去喂海妖！”
傅萧阴郁着脸色，“先撤吧，远离这座圣塔，黑语既然料到了鹈鹕与彼岸有牵扯，相必已经做好了准备。”
戚清辉又破口大骂了好一会，才带着人离开，其余人见状，也纷纷逃离了圣塔。
很快，天池边仅剩下寥寥几人，091的冥神之护开的有些七扭八歪，一边延伸出去护住了昏迷的安枕槐，只露了个头皮出去，另一边则是坐在岩石上踢踏着腿的kid，一开始海妖们还会用扁平的白脸挤一挤结界，驭雷蛟的幻影一出现，白脸便四散开来，寻找新的目标去了。
许是等了太久无聊了，也可能是海妖表情苍白的脸太丑，看的kid直犯恶心，大多时间他都闭着眼，直到周围人逃的差不多了，他才把眼睛眯了个缝，偷瞄了一眼远处的091。
像块碑。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和091之间的距离算不上很远，原本线条凌厉的下颌此时显得有些僵硬，也许是精神紧绷的缘故，薄唇也在紧紧抿着。
kid有很多话想说，只是每句斟酌已久的话刚到嘴边，他又会踌躇不安，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揪住，以至于思绪越来越乱，那些无处发泄的情绪揉碎了所有的理智，渐渐发酵成无法自控的暴躁，再回过神来时，鲜血已经将他脚下的一小片泥土浸透，散发着黏腻的腥甜气味。
指间刃上的锋芒不消，缀了血珠之后显得更亮了，kid低下头看看着自己的手，才注意到十指之间纵横交错的斑驳。
疤痕其实很淡，伤口也没有增生，触摸时感觉不到异样，只是数量太多，显得有些骇人，kid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伤口，多数时候连药都懒得用，任由伤口发炎溃烂，会帮他仔细检查的只有沈长夏。
“黑语哥哥说，成为圣塔主之后，我的寿命会变得漫长，直至糕藤陨灭…”
一滴又一滴的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在被血浸透的泥土上，kid的声音又小又哑，连珊延长岭间最微弱的风都承受不住，掺在海妖的嘶吟声里，被风一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久久没有动静的091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看向那个男孩，血丝遍布的眼中，金线一般的竖瞳在不受控制的颤动。
渊晶矿洞。
附在渊晶柱上的骷髅不停地晃动，地面起起伏伏，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些骷髅就被抖落干净，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渊晶丛林也随着陆拾手中光芒的迸发而纷纷断裂，这具庞大的兽王本相正在承受着难以自抑的痛楚，疯狂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引起地面的震颤，轰隆作响不绝于耳，随时都面临着垮塌的危险。
杜鹃脸上浮现出一抹释怀的笑，仿佛即将得到解脱一般，轻松极了，“你的意思是，要我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永生不得离开圣塔？”
黑语注视着他的眼睛，“兽王彼岸虎视眈眈已久，「口袋」已毁，它便迫不及待地上岸屠杀，没有了「口袋」的限制，旧世界的的所有人只能往内陆逃，仅仅是重启圣塔完全不够，如今的十二座圣塔同样连接着兽境与旧世界，须得有人时刻紧盯，当大门紧闭时，所汲取的兽王之力也需有人疏导，杜鹃先生，这是我的一个请求。”
作为首任圣塔主，更是鸣域的元老级高层，单谋划与考量，现有的人选中杜鹃都无可比拟，加之他对兽族的绝不姑息，更不会容忍任何一只渊兽借圣塔折返兽境，不是最完美的人选，却也恰如其分。
“十二座圣塔，十二个人…”杜鹃一脸欣慰地笑着，“孤独的活着，对我这个老怪物来说不难，我只是担心这些小辈们，走了游波那群老家伙的旧路，一一去游说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黑语沉眸，“这一点，就无需杜鹃先生担心了。”
杜鹃缓缓叹了一口气，随后扬起笑脸，佝偻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逐渐破碎的须臾之间，以陆拾为始的光芒渐渐涌来将他笼罩，杜鹃眼角的皱纹不断消失，原本佝偻的后背也慢慢直了起来，他惊喜于身体的变化，发出了敞怀的大笑声。
大笑过后，杜鹃再次回过头来，“黑语，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这么多年来始终难以想通，直至今日，好像又明白了一些缘由，答了我最后的疑惑，可以吗？”
“你说。”
“十六年前的苍地试炼塔，曾有人跨越须臾之间入侵，我记得十分清楚，那个编号为F004的孩子，在我的记忆里，他为了求见乌鸦先生，死于圣塔，可后来我找遍了火之圣塔，都没寻到任何有关于他的痕迹…”
黑语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轻声开口道，“这世上…从未有过乌鸦先生。”
杜鹃呆呆地看着他，似在努力思索，只是不等他彻底读懂黑语话里的深意，就消失在了渊晶石洞内。
kid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被指间刃刺得血流如注，缀了泪水的睫毛忽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眨啊眨，和脸色阴沉的091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迅速抓过他的手后，091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而后紧紧握着，避免kid再伤到自己，“反悔也没什么，我带你去找他。”
kid疯狂摇头，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回来，“我不要！我答应了黑语哥哥的！”
“他说了不算！”
见着091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kid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再挣扎，反而是一下扑倒091的怀里，嘴里喃喃着，“九哥，我没事的。”
“这几天，我一直和黑语哥哥在一起，他其实很早就已经告诉过我了，也和我说了成为圣塔主会很孤单，更因为生命的漫长，这种孤单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于绝望，我都知道的，我是自愿的。”
091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扑在他怀里的男孩。
kid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眼笑的弯弯的，露出可爱的梨涡，“我没事的，九哥。”
也不怪你，九哥。
他转头看向逐渐平静的天池，轻声说，“你看，圣塔主归位后，这些丑八怪就都跑了，这么好看的地方，都被糟蹋的臭哄哄的，还好黑语哥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不然被它们钻进了门，去了安山怎么办？”
“我知道九哥你很喜欢安山，黑语哥哥跟我讲他也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彼岸与歌得逞！”
091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眶微微发红，似是挣扎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
kid迅速点头，笑里夹了几分狡黠，“偷偷告诉你，其实真的有人反悔了，来这里之前我偷偷留了潇湘吟，你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将091又抱的紧了些，装作一副哭嚎的模样，“不要啊！我不要当什么狗屁圣塔主！我要娴妹！我要小仙妹妹！”
随后kid松开091，拉开一些距离后脸色一变，眼神嫌弃语气也嫌弃，“看你那点出息，要死要活的，好歹也是个S级玩家。”
kid又一把抱上来，模仿着擦眼泪，呜呜道，“你倒是会说风凉话，你没人要我还有人要呢，小仙妹妹才七个月啊，娴妹也不能没有我啊！”
这一顿惟妙惟肖的模仿看下来，091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呢？”
潇湘吟的力量回收，kid的身上也渐渐浮现淡淡的彩色光芒，也许是没注意到，kid握起拳头展示了一下手臂上并不存在的肌肉，雄赳赳气扬扬地大声说道，“我来就我来，把091的脸都丢尽了知道吗？不就是个圣塔主吗，让开！”
kid朝天池踏了一步，彩光浮动，将他托于水面，他歪了歪头，一脸苦恼，“虽然不知道九哥会不会觉得他丢人，但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以后不许带闪电那个家伙来看我，知道不。”
091呆呆地望着他，瞳孔中的那抹金色越来越重，血丝不知什么时候也爬满了眼白，深藏在其中的嗜血兽性仿佛即将要冲破桎梏，却被kid甜甜的笑容阻拦在内…
kid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嘴角洋溢着释怀的笑，环绕在他身上的光芒愈来愈盛，直至将他彻底吞没。
最后的最后，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再见啦，九哥。”

“算起来,这还是清洗记忆之后，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聊天。”
黑语想了想，忽而笑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陆拾冷倦的面容中夹着浓浓的疲惫，语气中也隐着不快，“说实话,有些失望。”
黑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是吗？”
“不应该笑，语气也不该这么轻松,最好是时时刻刻板着脸，才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像你现在这样吗？不满、幽怨、从我来这里到现在，都不肯给我一个好一点的脸色吗？”
黑语噙笑看着他,嗓音轻柔漫不经心,像一根轻极了的羽毛，扫在陆拾的心头,令他愈发不痛快。
眼前这人就是故意的！
不仅如此,落在陆拾身上的视线仿佛也带着隐晦不明的暗意，黑语的眼眸专注、柔软、漆黑却清澈。
这是陆拾第一次不愿意去对视，只垂着眸子,一方面是不屑于黑语没来由的柔软,另一方面,那双浸了墨的深邃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直达隐秘的深处，将那些被他极力隐藏的情绪打乱、掀翻...又或者撕碎。
对于陆拾来说是这样，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实在有些乱。
“我猜你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黑语散漫地扬了扬眉，抬手在石壁上挥过,墙面上便出现一个又一个画面，正是十二座圣塔的现状。
陆拾啧了一声，这才抬眼看向石壁。
金之圣塔，矿洞内部。
莫金清了清嗓子，嚎着嗓子道，“091，你就是个孬种！”
闻言闪电的脸色瞬间黑了个彻底，暴怒道，“你踏马再说一遍！”
莫金翻了个白眼，奚落道，“说了又怎么样，不仅091，你也是，不服气啊，敢不敢松开那个石柱子，抱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安排几个妞儿给您揉揉胳膊捏捏腿？”
闪电一张脸憋得通红，周身涌起的噼里啪啦的电光对于莫金来说似乎已经没了威慑力，反而引得他捶胸大笑。
冗雅朝他打了个眼色，她的身上还有着伤，一行人大多蔫了吧唧，被海妖追了一路，才逃进了这处矿洞，因为有方黎的金刚壁垒，海妖群被挡在外面，刚进来就碰到了一圈的老熟人。
其中也包括正在吵吵嚷嚷的莫金。
为了让祭司休息，方黎和林瑾川两兄弟开了幻境，没了这三位在，矿洞里实力最为强劲的就是闪电了，因为迟迟不愿意进圣塔，闪电周身的彩光已经比他维能创造出的电光还要刺眼了。
冗雅和莫金在红海副本后有过几次交集，合作也比较顺利，本不想节外生枝，可莫金的话越来越难听，万一把闪电惹急眼了，S阶玩家的恐怖不是如今的莫金能抵抗的，难保闪电最后妥协前不会先取了这人的命。
一阶之差，却也是天壤之别。
莫金明白冗雅这眼神的意思，只是他并没在意，反而继续挑衅讽刺，“不都传安山个个是疯子吗？怎么你们的疯狗主人不在，就都蔫成废物了？”
矿洞里只有闪电一个安山人。
“咳咳。”莫金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既然你们想听，我就再说一遍，091是孬种！091是孬种！091是孬种！”
莫金得意地嘿嘿一笑，“不止091那条疯狗，还有陆拾呢。”
疯了吧！
冗雅顿时心中一惊！
一听到这个名字，不仅冗雅，不少人都坐不住了，眼神阴冷地看向叫嚷个不停的莫金。
陆拾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其背后拥有着滔天权力的黑语，更是以自己的性命与鸣域抗争、曾高傲无比意气风发的顶级欺诈师红舒！
“那不就是个花瓶吗？”
“也就长得好看，耍耍小伎俩，但还是个花瓶，可惜我莫金本事不够，不然怎么都得抓回来暖两天床。”
顿时杀意四起，被这话气白了脸的一众人纷纷上前，以及闪电。
雷声轰隆作响，矿洞内电光四溅，莫金见势不妙，维能瞬开肌肉暴涨，在一圈人还未反应过来前，转头便跳进了矿洞深处的漩涡。
他的身影消失后，纠缠在闪电身上的光芒迅速回拢退回了漩涡中。
圣塔主一归位，四面八方涌来的海妖群也迅速退散…
而闪电早已傻眼，呆呆地看着漩涡已然消失的矿洞深处，许久许久，才爆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艹！”
黑语忍了许久的笑，在对上陆拾目光复杂的视线时，终究是从嘴边溢了出来。
“他要把我抓去暖床，你也笑得出来？”
闻言黑语笑得更加开心了，连肩膀都在微微颤动，胸膛随之起伏，好半天才开口，“怎么连你也赌气上了？”
陆拾那张漂亮的脸登时阴白如鬼…
其余几幅画面里，傅温年等人进入圣塔前无一不是决绝而而坚定的…
而那些画面里的人，有几位陆拾熟悉到瞬间红了眼眶。
“艾米…”
“见西…”
“伍阳…”
画面不断转换，黑语也随着他的话喃喃出声，“傅温年…”
“韩淼淼…”
“沈长夏…”
“kid…”
画面一转，乾之圣塔内的漩涡渐渐消失后，海水也随之退去，陆拾只瞄到一袭黑影，连入塔之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黑语注意到了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轻声道，“湿婆，我在稽兰西海岸线找到了他。”
陆拾蓦地回过头来，对视间黑语的眼中笑意全无，微微失焦，似在忍痛…
最后一副画面里，毒魔哆嗦着踩进雪地里，她左顾右盼，见着四周没有一丁点动静，才抖着嘴唇嘟囔，“柳枝丫啊柳枝丫，你才不是在意九哥会不会给你笑脸呢，你只是想活的久一点，越久越好！”
转来转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柳枝丫彻底崩溃了，“天杀的阴之圣塔到底在哪儿啊！不会被姜初那个臭女人抢了先吧…”
画面一一消失，陆拾忽地问，“你当时说，洛城之事，太子有他的苦衷？”
黑语微微点头。
“所以你从未怪过他，对吗？”
黑语目光平静，“你不也是吗？”
“是。”陆拾顿了顿，余光瞥向渊晶洞的一角，那儿的人不知已经躲了多久，“除了在刺客的事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角落里的人微微一颤后，逃一般离开了渊晶洞穴。
陆拾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处角落，直到黑语开口道，“他已经走了，你觉得他发现了吗？”
陆拾摇了摇头。
“现下有什么话想问便问。”
陆拾反问，“你觉得我会想问什么？”
“大概，也许…”黑语微微拧起眉，随后神色凝重了几分，“关于091？”
陆拾心口猛地一滞，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只微微勾起嘴角，“原来在你心里，我会这么问。”
黑语看着他缓缓回过头去，将一息一动都尽收眼底，不仅仅是陆拾，连他也有一瞬的失神，无措地缓缓抬手…
原本要探来抚摸的手一转，石壁上突然多出一副新的画面。
陆拾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骤停，连忙转过身去，可黑语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偌大的渊晶矿洞内，只余下他一人。
“九哥好…”
画面里一张娃娃脸的乔南探过头来，“谢谢你帮见西治好了玉妞。”
唐无涯瞅见这奶团子一般的男孩，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领，把人提到了091的面前。
柳枝丫正在厨房忙着端饭菜，见状也喜笑颜开地跑来，揉了揉乔南肉嘟嘟的脸蛋，“居然这么可爱，怎么不早点来安山啊小乖乖。”
眼看着乔南眼中杀意毕露，091敲了敲桌，一脸懵的柳枝丫和唐无涯连忙退到一边。
091问，“你想杀了他们？”
柳枝丫和唐无涯顿时傻眼，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奶团子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是黑语哥哥和我说，不能乱杀人。”
091勾了勾嘴角，“那如果不算乱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