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他为什么只有去时的记忆?
……回来的记忆呢?
他怎么回来的啊?!!
应天棋焦虑地咬住了手指。
在两个非皇宮的傳送点之间横跳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时间不主动结束傳送就会被系统自动撂回去。
记忆停在他敷衍了方南巳一句“不做好皇帝会死”, 然后背过身拒绝繼续交流,拒绝着拒绝着……就在方南巳边上睡着了。
他睡着就算了,方南巳为什么不叫醒他?这人这么大方吗能容忍旁人与他同享枕席?
不是……自己睡得就那么死吗?为什么也没听见系统的时间将尽倒计时?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要方南巳跟他一样也睡着了,第二天睡醒发现旁边人没了那还行。
万一昨儿方南巳没睡, 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他从眼前消失了……
应天棋都不敢想!
这对方南巳一个土生土长的封建社会土著人来说将会是多大的冲击?
他不会得失心疯吧?然后到处歌颂皇帝陛下其实是个身负仙术可以移形换影的谪仙人物?
好像也不赖……
……罢了罢了。
应天棋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方南巳接受度高,以前就是自己说什么信什么也不怎么追问, 这回……下次再见时自己再编通瞎话糊弄过去得了。
脑子里刮了这么一通风暴, 应天棋也没法再睡了。
他抬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惆怅半天,最終一掀被子,穿好衣服下了床。
沉龙寨的伙计们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这些年各家屯的東西一搬就是一大车。
这么一隊人馬浩浩荡荡地走出去定是极惹眼的, 因此方南辰决定讓大家分批出山。她把寨子里的主力汉子分成三隊,谁家先收整好谁家先跟着队伍走,效率和安全便都保证了。
至于方南辰,她留到了最后一日,和宋立一起看着最后一支队伍出了石林外,又回过头,望了眼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生活过数年的家园。
東西都搬空了,沉龙寨却似乎一点没变,除了人,好像什么都没少。
方南辰瞧着这些屋子,应天棋便站在一旁瞧着她。
方南辰眼中情绪越浓,应天棋就越內疚。
最終,他实在没忍住,同她说了一句:
“抱歉啊……”
“嗯?”方南辰微一挑眉,回过神,看向应天棋,似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道歉?”
“你们原本在这过得好好的,结果因为我……们弄出来的破事,不得不出山重新融入外面的世界,自然要覺得抱歉。”虽然方南巳讓他别钻牛角尖,但这话堵在应天棋心里,不说给当事人实在是覺得闷得慌。
可这两个人不愧是亲姐弟,方南巳不理解应天棋的情绪从何而来,方南辰也对此不甚在意:
“不必,你只是给了个可能性,做出选择的是我自己。世事变化无常,若每个变故都要寻个源头出来,那也太累了些。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抱歉和后悔,已经做了的事就别再顾虑、继续做下去,如果真的覺得过意不去,那你便做好你先前许诺过我们的事。”
方南辰收回视线,将身旁黑馬的缰绳从树上解下,抬步順着小路往石林出口的方向去:
“我们如今的日子,看似与世隔绝闲逸和乐,但若要一直这么下去,如今的向贰跟着我当山匪,再过个十几年,石头当山匪,石头的孩子也要继续当山匪。这样一代代人,永远都得缩在这小小的黄山崖,无法光明正大地接触外面的世界。”
頓了顿,方南辰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能如前夜所说,帮他们洗籍,让他们不必为匪、不必为奴,才是了了我一桩心事。若真能如此,你那位抛出来的橄榄枝,我沉龙寨接去也无妨。所以,某种意义上,这算是一种交易,成了是双赢,不成,便是命数如此,不必叹息。”
应天棋微微垂下眸子,順着方南辰的话思索着。
直到方南辰把另一匹枣红马牵到他面前:
“别去想你给我们帶来了什么,多想想你能为我们帶来什么。如果你真觉得自己有责任,补偿总比后悔有用。”
“……好,我知道了。”
这话算是敲醒了应天棋。
他重新抬起眼睛,从方南辰手中接过了缰绳: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
宋立翻身上马,接过了话头:
“还不知道,总归得先去一趟河东。河东灾情未解,我们带的那几车粮草虽力量微薄,但多少也能帮到些。之后,大概得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老弱妇孺安顿下来,再看之后的事。”
“好。”应天棋点了点头。
宋立看着他,又问:
“那你呢?你是跟我们一起去河东,还是另有打算?”
“我还有些事,要回京城。”
方南辰听见这话,微一挑眉:
“此回京城要近半月路程,近日京郊流寇猖獗,宋立,你送小白回京,到时我们在鹿城汇合。”
“不用!”应天棋抢在宋立答应前婉拒了方南辰的好意。
他面不改色扯谎道:
“我自己就好,到半路会有人接应,大当家不必为我担心。”
方南辰却不甚赞同:
“你全须全尾地来,若缺胳膊少腿地回去,我没法同方南巳交代。”
为什么要同方南巳交代?
应天棋有些疑惑,却没时间细想,只退一步道:
“若大当家当真不放心,便讓宋大哥送我到黄山驿站就是。我在那等着,就是恶人再多,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下在人来人往的驿站要我性命。”
这种事情,推来推去也没意思,方南辰便应了应天棋的话,没让宋立当保镖把他一路送回京,而是就近送他到黄山驿站安顿下,等着不存在的人马来接。
可是宋立自己不放心,一定要陪着应天棋,陪着他把他完完整整交接过去才肯走。
应天棋总不能像对待方南巳那样给宋立也来个大变活人。
于是他大半夜点着蜡烛写了一张小纸条,內容大意是感谢“宋大哥的关心但我不想麻烦你所以趁着月黑风高先走一步了咱们来日有缘再见”雲雲。蹑手蹑脚地把纸条塞进了宋立房间的门缝里,自己使用“嘻嘻嘻”传回了皇宮中去。
事实证明,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体驗过21世纪的舒适便捷,一进游戏就算住在皇宮里都觉得又闷又无聊。
但体驗过山里的半夜狼嚎和永远打不完的蚊虫,又觉得皇宮简直是天上宫阙。
应天棋从黄山客栈回到皇宫时,宫中的傀儡替身正坐在乾清宫里,面前摆着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回来之后,应天棋等着晕眩感过去,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身上穿的不是行走山林时的那套粗布麻衣,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帝锦袍。
“嘻嘻嘻”是单纯的意识传送,还是系统贴心地给他换了衣服,应天棋不得而知。
总归,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小卓!”
应天棋将手里握着的棋子丢回棋篓里,伸着脖子就喊白小卓。
听见他的呼唤,白小卓连忙一溜烟从外间跑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没什么。就是考考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几日的吩咐。”
去黄山客栈前,应天棋曾经把白小卓叫到身边,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
任务大致内容是让白小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下自己的行动轨迹和皇宫内每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然后等着自己随机抽查。
这项任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应天棋出这趟远门回宫后能够第一时间知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傀儡都做了什么、皇宫里的人又做了什么,当然,也是为了好好锻炼一下白小卓同学的能力。
虽不指望他跟他妹妹一样机灵,但多少得长点心眼子,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保住自己、也不拖累旁人。
“哦哦,记得的。”白小卓点头如捣蒜。
“很好,那你给我汇报一下,这几日我都做了什么,宫里又都发生了什么事。”
白小卓将此看作陛下对自己的重视与考验,对此十分积极:
“好!这几日,陛下您吃得饱睡得香,除了每日上朝批折子之外,就是看看话本散散步,三日前还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
“等等。”听到这里,应天棋坐起来,打断了白小卓:
“给太后请安……当时是谁陪侍?太后跟我聊了什么?”
“是小荷陪侍。也没聊什么,就一些寻常问好,陛下略坐坐就走了。”
应天棋点点头,默默靠回椅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宫里的事……上次陛下封了昭妃后,第二日,顺贵嫔便闹起来了。仗着陛下往日的宠爱在御花园对昭妃娘娘冷嘲热讽,似乎骂得很难听,昭妃娘娘当场就亲手掌了她的嘴。之后顺贵嫔哭哭啼啼来求陛下,陛下没见,她等不到人,便回宫去了,之后好几天都没再闹呢。前朝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张华殊张大人又开始弹劾国师,说之前他弟弟的事闹得太大,陛下是否有些过于纵容他,嗯……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次八王殿下也跟着参了一本,奴才便也记下了。”
“应瑀?”应天棋微一挑眉。
“嗯!”
应瑀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不怎么关心朝政,当然,主要是不敢关心,只会在给皇帝吹彩虹屁的时候出现,或者在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出来跟个风掺和一两句,让自己显得合群些。
现在说他跟着张华殊参郑秉烛……有点稀奇。
“其他的……倒没什么了,奴才可有遗漏吗?”
白小卓把自己能记住的大小特别事都说了,静静等待应天棋验收成果。
就算白小卓真有遗漏,应天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他摇摇头,没多在意其他,只是觉得后宫这些八卦颇有点意思。
这顺贵嫔骄纵惯了,沉不住气也正常,却没想到出连昭动作也这么狠这么快。
应天棋轻轻弯起唇:
“很好,没事了,你去帮我把小荷唤来。”
于是白小卓小跑着走了,没一会儿带着白小荷到了应天棋面前。
应天棋朝她招招手,让她走近些,稍稍压低声音吩咐道:
“小荷,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北镇抚司近来是不是来了个叫山青的新人。如今他身在何位、在哪当值,表现怎样,能多问就多问些。”
想来想去,让白小荷一个宫女把耳朵探进北镇抚司,难度还是有点大了,于是应天棋又补充道:
“这事不简单,最重要的是不要引起旁人注意,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咱尽力而为就好。”
白小荷向来不多话,只点点头:
“是。”
之后,应天棋又朝白小卓抬抬手指,主打每个人都不白来,一个个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卓,摆驾长阳宫。多日不见,朕去会会昭妃娘娘。”
第70章 六周目
时间还不算太晚, 应天棋去时,长陽宫的灯还未熄,出連昭听见通傳, 亲自出来迎接。
出連昭的穿着打扮比先前要高调华丽不少,金线密织的裙摆, 头上的点翠簪子精致夺目,眉间一点花钿更衬得她眉眼出挑艳丽。瞧见这画面的第一眼, 应天棋脑子里就蹦出了来的路上白小卓悄悄同他说的话——
说如今后宫给昭妃起了个诨号, 说她是蘇妲己转世, 是勾魂摄魄的狐狸。
她才不是狐狸。
应天棋心想。
她是荆棘丛里危险的食人花。
“臣妾参见陛下, 陛下万安。”
出連昭含羞带怯地朝应天棋行了一礼,应天棋便也陪着她演戏:
“爱妃快快请起。”
说罢,他过去扶住出連昭的手臂,朝身后人示意:
“朕有昭妃陪着就好,你们都出去候着吧。”
一旁的白小卓短暂地跟应天棋对了个眼神, 意识到他口中“都出去”的这部分人也包括自己,于是带头朝他行了礼,带着身后宫女太监侍衛浩浩荡荡一堆人退出了长陽宫。
而出连昭抬手挽住应天棋,同他一起进了内殿。
刚绕过屏风, 出连昭便嫌弃地丢开了应天棋的胳膊:
“来做什么?”
“来看看昭妃娘娘。”
应天棋也不把自己当客人,自己去到桌边坐下, 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
“还有特意前来赞叹一下, 昭妃娘娘好大的威风。”
“怎么?”听见这话, 出连昭微一挑眉,坐到他对面:
“欺负了你的小美人儿,陛下心疼了?”
这话问得。
应天棋覺得自己怎么答都不像个人,说不心疼吧, 听起来渣渣的。说心疼吧,是他求出连昭幫忙办事儿,现在又心疼上了,多讨人嫌。
于是应天棋避开了这个问题,另道:
“别这么说,我是在感谢你,幫我解决了一个大烦惱。”
“烦、惱?”出连昭抬手支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我当着那么多宫女内侍的面,掌了那小美人的嘴,给了她那么大的委屈,作为她的枕边人,你就一点不介意?”
“有何介意?”应天棋坦坦荡荡:
“我听见的版本,是她先对你出言不逊,你才出手整治,并非无故发難。她受的委屈是委屈,你受的委屈一样是委屈,我为什么要介意你保护你自己?就是有一点……”
话说一半,应天棋微微一顿,出连昭瞧着他:
“什么?”
“她小小年纪就进了宫成了宠妃,被旁人拥着护着,性子骄矜些也是有的。若冒犯了你,你惩戒她便是,但我想拜托你惩戒与引导并行,别让她因为恼怒和嫉恨走上了歪路子。”
人家好歹是应弈的爱妃,应天棋上号顶了应弈的身份,总不能把前朝收拾好却给他后宫留上一堆烂摊子,当然是能做点什么就尽力帮上些。
顺贵嫔这浅薄张扬的性子,无论本性是好是坏,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要么走上蠢坏害人害己的路子,要么被旁人利用去当枪使,怎样都是个不确定因素。不管是为应弈还是为她,这点都得干涉一下。
但这种事情由应天棋来做并不合适,只好拜托给出连昭。
出连昭听见这话,略一思索片刻,再开口时,先前语调中那丝嘲讽和戏谑散去许多:
“知道了。”
事情交代完,应天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些天住在沉龙寨里,睡着被虫咬,半夜听狼嚎,清早又听外面搬家在吵,根本睡不了一个好覺,以至于现在早早就困了,哈欠打了一个又接着一个。
出连昭瞧他这样子:
“你今夜要住这儿?”
“嗯,又好几天不进后宫了,做做戏,应付一下。”
应天棋閉了閉眼睛:
“对了,你这有小厨房吗?给我傳几道菜呗,饿了。”
出连昭再怎么看应天棋不顺眼,也不至于让他在自己宫里饿死。
很快,长阳宫新添的小厨房上了几道小菜来,还贴心地给二人添了一壶酒。
应天棋拎起筷子就直冲桌上那道扒鸡去了,吃相像个饿死鬼。
出连昭却对这些菜品兴致缺缺,她拎起酒壶倒了杯酒,给应天棋推过去。
应天棋却摆摆手:“你喝吧,我不喝酒。”
上次没架住劝,捏着鼻子喝了那么一碗,之后因为酒劲儿捅出来的篓子还历历在目呢,应天棋哪敢再喝?
“你不喝酒?”出连昭明显有些意外。
“……”应天棋一时嘴快,此时被反问,立馬噎住。
想到出连昭好歹是在皇宫里待过一年多的人,对应弈的德行多少有所了解,因此临时改口道:
“……戒了。”
出连昭轻笑一声:
“可以啊,陛下一戒色二戒酒,看来当真是浪子回头,打算好好干一番大事业了。”
应天棋也不知道出连昭这话里几分真诚几分嘲讽,再问的结局也是自取其辱,索性闭嘴跳过这个话题、认真吃饭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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