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采茶做茶发工钱还要走私账,工钱想来是梅寒发的,每七日结算一回,至今已结了三次,最近一次前天才结完。
算下来采茶的妇人夫郎有二十九人,制茶的姑娘小哥儿有十二人。
工钱是按劳结算的,起初妇人夫郎采茶慢,每人每日保底发三十文工钱,之后速度上越快,采的茶叶越多越好,工钱也给得越高,如今一日能挣八十至一百文了。
至于制茶,头先两回结工钱时,众人制的茶仍很不像样,按一人一日十文来算;到第三回便粗略按制茶品质来结工钱,少的二三十来文,多的五六十,额外还有些奖励。
——因是学一门手艺,且多为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在家里也也不顶大人能干活,是以众人不嫌工钱少,便是不给工钱或是需交少许学费,也都乐意干。
一人一日最多制三斤多干茶,清水的茶叶算做得好的,市价也顶多五十文左右一斤。再算上前期做废的许多茶叶,后期做茶的损耗,还有其他一些开支,夫夫俩是亏损了的。
只二人心里隐约有数,没向外人说道这些,怕打击人积极性或徒增压力。
梅寒翻着茶房的账本,仔细合计了账目,抿着唇,一下就沉默了。
见状,沉川估计亏损不小,嘶了声,道:“你说吧,我心里有些准备了。”
梅寒无声望着沉川,深觉他准备做得怕是不够。
“不慌,说吧。”
梅寒闭了闭眼:“不算炒茶锅和其他可长久用的器具开支,专是工钱,茶房就开出去——三十六两又三百八十五文。”
“夺少?!”饶是做了心理准备,沉川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梅寒沉声复述一遍,夫夫俩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半晌沉川才找回声音:“……我觉着有点亏多了,你说呢?”
梅寒沉重地点点头。
梅寒:“制茶工钱开出去五两多,主要采茶花销大,足足开出三十多两银子。”
罢了又忍不住心痛道:“每回结工钱时一人几十几百文地结,专知道开销大,哪晓得这一合计竟支出这么多银钱去。”
沉川深以为然,“难怪是少有人成功做了生意,咱这才起了个头呢就投入了这么多,没点本钱还真做不成。”
“我数数,咱小金库里还有……碎银二十八两,铜板八贯,还有些散铜板,那就是三十六两多。”沉川边数边碎碎念。
梅寒心里默数了一道,与沉川数的没差,算与人听:“照你说的算,野茶林还能采四五日茶,那就得预留出差不多二十两付工钱。”
沉川接过话头:“往后没前几日茶叶多,预留十五两工钱差不多。那还余二十多两能投进咱的奶茶营生里。”
越算梅寒越觉钱不大够用,专是茶房就要开支出去这么多钱,做生意还不知要多少去。这般想着,不由皱起眉头来。
沉川拇指抚了抚他眉心,宽慰:“没事儿,别愁眉苦脸的嘛,咱明面上是花销大,但其实没那般吓人,收获了三百多斤干茶,只还没变现而已嘛。”
梅寒不想给沉川压力,扯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其实目前为止收获了三百四十斤干茶,除去沉川做的六十来斤和他做的四十斤,剩下两百四十斤单价最高最高也才五十文,全按这个价卖出去也才十二两,完全不够覆盖开支。
便是他做的四十斤单价能到八十文,那也才三两多,入不敷出啊。
沉川拿走梅寒手里的账本,不让人翻看了,“哎呀,这不是还有我做的六十斤?我估摸着一斤卖一两银子不成问题。
“再说我们又不是单卖干茶,是售卖奶茶的嘛,盈亏不能这么算。”
若是没名气,卖干茶是最不挣钱的,便是做得好极夜无异于贱卖。
然一斤干茶大概能泡四百多份茶汤,合一百斤奶,还有糖、大料等等其他用料,细算下来一碗奶茶的成本在三到五文。
“到时候咱一碗奶茶定价十一二文?八/九文也成,那去掉所有成本,一斤茶能挣一两多钱,三百多斤茶不就挣三四百两银子了?”
梅寒眼睛逐渐亮起来,“那不说多,假使一日能卖五十,不,八十碗吧,刨除成本和铺子赁钱,一年就能盈利一百多两,多余的茶叶还能散卖了,应当亏不了!”
理想状态下是这样的,更多沉川就没提,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要紧的是宽慰宽慰梅寒,教他心里别有包袱。
梅寒想到什么,皱了皱鼻子,“不过你做的茶叶那样好,我都舍不得拿来做奶茶,哎,要是你的茶底能卖贵些就好了,与我们做的根本不是一个价嘛。”只初起炉灶,也怕人不买账。
“提醒我了!”梅寒可惜,沉川却是灵光一闪地一拊掌。
“咱可以给茶底分级呀,不同茶底做的奶茶对应不同价位,还能用少量的好茶拼配了较多的次等茶叶,拉高茶叶总体品质,进而提高单价,更有赚头!”
要是梅寒不提,他都几乎忘记还有这一常规操作了,顿时激动得捧着梅寒脸咂咂亲了两口,随即简单给人解释了。
茶叶拼配听起来简单,实则最为考验拼配师的经验和技巧、对各个小茶类特性的掌握,以及对如何降低成本、增加利润,使效益最大化的精准把控,是一项很难的技术。
好在拼配师在精不在多,只要沉川能研究出最佳拼配比例,其余人精准照着这个比例将茶叶均匀混合,就能得到一样的效果。
“还能这样?”梅寒又惊又喜,“那你明日一早就拼配吧,我给你打下手!”
沉川笑道:“不急,明日我们先去城里看铺子,争取定下一处满意的,然后敲定必须的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清单,趁备家什的日子里,我再拼配茶叶。”
梅寒连连点头,笑眼亲了沉川一口,“到时候寨里能做的就寨里做,寨里做不了的就在城里做,还是你想得周到。”
恰好寨里水侧陆续做完了,地里能抽出人手来。
沉川抱了梅寒,好笑说:“平日我哪里比得上你周到,只是你方才着急才没想到这茬。”
又半是遗憾半是懊恼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还想开个大茶楼的,现在账一算,还是开小茶馆要稳妥些——早知道前几日在山里我就不埋头找草药这些了,该猎猎野物多换些钱的。”
梅寒笑晏晏的,轻柔拍拍他的背,温声哄道:“慢慢来嘛,等小茶馆挣了钱,我们就开大茶楼。”
“明日去看了铺子,要是天还不晚,可以再去茶摊茶馆这些地方看看,瞧瞧他们定价如何,我们比对着定价,尽量定个别人愿意买,我们又还多挣钱的价。”
梅寒不像先前那样气馁了,振作起来,也开始转脑子,积极想法子,试图少走些弯路。
见人终于高兴了,沉川不说扫兴话,与人一起用心想方儿。然而梅寒越说越来劲,半点睡意也无,兴致勃勃说了半宿,说得沉川眼神都逐渐哀怨起来他也没发觉。
“等定下铺子,你拼配茶叶,我就琢磨琢磨你说的小吃食,咱店里多卖几样……”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手被沉川按在了一个火热的地方。
“干嘛……”
梅寒明知故问地嘟囔一声,抽了抽手,没抽动,还教人更按紧了他,直教他面红耳赤。
沉川眼神赤裸地盯了人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宝宝,都这么晚了,你不睡也得让它睡呀,便是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它吧?”
声音压得低低哑哑的,却是精神得很,哪里有睡意的样子。
梅寒含糊了声:“是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下山办事呢。”顾左右而言他,不接沉川的话茬。
沉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闭着口不说话,就直挺挺抵着他,势必要他妥协了。
几番糊弄不过,拿白日要做的活计来说事也搪塞不了人,人只哑巴了似的,像盯肥肉的恶犬一般直勾勾盯他。
如何也逃不过去,梅寒有些恼羞成怒,攮人一下,作势诘问人:“你怎么净想着那档子事?真恼人!”色厉内荏极了,没得威慑力,反教人更想得寸进尺。
“嘶~”冷不丁被攘了下,不觉疼痛,人却低低嘶了声。
他攥紧梅寒欲缩回去的手,哼笑两声:“白日里干活挣钱,夜里不想这档子事想什么?总得犒劳犒劳我嘛。”
停顿会儿,亲昵凑到梅寒耳边,不轻不重地咬着人耳垂,气音道:“实不相瞒,就是白日里……我也想得紧。”
梅寒害臊不已,但见识过许多回,晓得人在这档子事上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尤其兴致高时,总爱弄得人几个时辰睡不得觉。
可明日有要紧事要做,便是他亦教人勾得有几分想了,也万不可纵容了人去,只得细声细气讨饶,声若蚊蝇地说了什么。
沉川一听,一下振奋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梅寒。
本来今日这般晚了,他本意便不是真做,只不过借机叫人睡觉,顺道讨些好处——只一开头就忍不得欲壑难填了。
不成想梅寒为哄他不做,竟许了这样大的好处,实为意外之喜,他要不点头岂不是傻的?
于是心头多高兴了,面上仍摆出不大情愿、很勉为其难的神色,勉声嘀咕道:“好吧,明日你可不许忘了,也不兴反悔,若是我一时忙忘了你也得提醒我,先前就差点让你欠我一遭了。”
一应要求惯是枉道不讲理。
梅寒小弧度点头应了,这般好似背地里达成什么勾当又羞臊人的话,直说得他脸红心跳,更耻人的是除舒了口气外,心底里竟还升起三两分失落。
夫夫二人达成共识,吹了油灯上床,相拥着睡下,黑暗中一个放肆地扬着唇,无声得意;另一个哄孩子般拍拍枕边人,枕边人不闹妖,还觉着怪是愧疚。
颇有些“同床异梦”的意味。
不多时梅寒就有些昏沉,眼见要睡熟了,身边的人突然像是抽风了,埋首在他颈项间,笑得直发抖。
一下把他瞌睡虫弄跑了,他无意识摸了两下沉川后颈,困顿地问:“怎么了?”
沉川顾自笑了片刻,紧了紧抱人的胳膊,安抚地拍拍人脊背,声音带笑地说:“没什么,快睡吧,晚安。”
梅寒好脾气,无端被扰了觉也没生气,呢喃声晚安,又蠕动着唇回了个潦草的吻,渐渐入梦,一概不知枕边人心里多甜蜜,又是平复了多久才入睡的。
惦记着相看铺子的事,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纱窗,梅寒立便睁开眼。
屋里尚且不大亮堂,沉川也正睡得香。
他轻轻捉下这人搭在他身上的一条结实臂膀,轻手轻脚起床,打算先做上早食再来叫人。
方穿了鞋正欲起身,一条胳膊追了上来,蛮横地勾着他的腰肢。
“再眯一会儿,晚一两刻钟下山也来得及,耽搁不了。”
沉川声音嗡嗡沉沉的,显然没睡醒,还困得很,胳膊勾着人的腰便不动弹了。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要起,实在考验人。
“好。”
梅寒低声应了,接着轻车熟路地将他胳膊放回被窝,拉拉被子,隔着被子揽着人,好似躺下了。
他胡乱呓语两句,接着仅仅几个眨眼的时辰,呼吸就平稳下来,安然睡了过去。
一时连鼻梁上落了个吻、该与他睡回笼觉的人悄悄出门去也没察觉,很是安详。
梅寒煮上皮蛋瘦肉粥,到水边洗漱了,欲回屋叫沉川呢,一回头诧异一瞬,随即露出个和煦的笑来,“起这么早看小鸡?”
阿简乱糟糟披散着细软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提着装小鸡的笼子,腼腆又依赖地抓住梅寒衣袖。
“阿舅,小鸡饿了吗?”
原是担心小鸡饿,一早就爬起来,发现昨夜与小鸡吃的米饭没了,见灶上煮着粥却不见人,这才提着小鸡寻出来。
梅寒领着他从锅里捞出些米粒,放在浅浅的小鸡碗里。
小鸡崽啄了口米粒,不知是被烫着还是噎着了,细小的喙着急地啄两下竹片,然后又忙不迭伸着小脑袋去啄食。
阿简专心致志地蹲在笼子边看小鸡吃食,是不是伸着小指头摸摸小鸡翅膀,瞧着很得趣,俨然是没有睡意了。
梅寒给他整了整忙慌穿得有些糟乱的衣裳,又拿了木梳来给扎头发。
正梳理着,屋里的沉川不消人喊,抻着懒腰出来了,“这回笼觉睡的,两刻钟像是睡了两个时辰一般舒服,我都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梅寒无意识扬起唇,没多言,叫人速去洗漱了,“再耽搁锅里的粥都要煮干了。”
沉川大力搓搓脸:“不慌,我先去喂了鸡鸭。早晨乍然要喂禽畜了,怪是不习惯。”要不是看见阿简喂小鸡都想不起来这茬。
张石头几个小子年纪不大点,办事却牢靠,每日早晚准时来牵牛去放,放得饱饱的就牵去溪边饮水,待牛儿吃饱喝足再牵回来关好。
偶有几时不想放牛,就割了足量的青草,扭草绳紧紧实实捆几个草送来堆放着,算着时辰来丢草给牛吃。
这会儿牛棚子底下还有没吃完的青草,沉川使刀剁得细碎,掺些谷糠和匀了,一股脑倒在鸡鸭食盆里。
喂好鸡鸭洗漱完回去,灶里的柴火已经撤了,梅寒在给刚起床迷糊着揉眼睛的小米梳头,小阿简没在看小鸡吃食了,哒哒开着碗柜,拿饭碗抽筷子。
沉川擦干手,边把锅里的皮蛋瘦肉粥盛出来,边闲说:“这鸡鸭刚到生处饿不得,等养熟了就不必关着圈门了,放出来吃虫也不怕丢,天黑了自晓得回窝。”
瞧他对鸡鸭多上心,很是惦记人家的蛋肉,梅寒好笑不已。
这厢好容易得了机会,就揶揄人:“这几日养熟了,之后要是忙不过来,估摸着得请桂花婶子帮着养养,到时又跟你不亲了。”
沉川听出揶揄,报复般给人舀了一大勺粥,佯作不乐意:“我要鸡鸭跟我亲做什么?那又不是我夫郎孩子,只要长肉肯下蛋,那便是好鸡鸭。”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两个小孩不大听得懂,乐呵地埋着脑袋咕噜粥。
皮蛋瘦肉粥味道正正好,沉川却还觉着不大得劲,捞了一盘酸笋、腌蕨苔,还有泡蒜来下口,梅寒和小孩没他口味重,只挑着酸笋和蕨苔尝个味儿。
及至说到下山事宜,本以为两个小孩昨天走了好多路,该走怕了,预备一会儿出门时送去兰哥儿和桂花婶子那儿待一日,却是想错了,两小只都说还想跟他们去城里玩。
左右小孩乖,不哭也不闹人,想去便去罢。
于是两人小小欢呼一声,比赛似的吃完粥,跑回屋去换穿出门的衣裳。
梅寒起得多早,左耽搁又耽搁还是稍晚了些。
路过峰子家还说去叫上峰子一道下山,问了菊婶才晓得人天一亮就迫不及待下山了,要不是天不亮一个人不安全,菊婶不许他走夜路,只怕这时候人都走到医馆了。
夫夫二人哑然失笑,不再耽搁,辞别了菊婶,将阿简的小鸡崽送去请桂花婶子照看,也带小孩下山。
进了城,二人没像昨晚说的去看铺子,而是调了个顺序。
到南城正街上,见沉川张望着没甚目标地找茶楼茶馆,梅寒四下瞧看一番,忽而有了目标,叫停沉川,朝路边招招手,一像是等活计的小汉子就一溜小跑过来。
那小汉十七八岁的模样,瞧着挺周正机灵。
“夫郎可是要打听事儿?这府城里上至财主家的几房小妾,下至坊间八卦传闻,我都晓得一二,价钱也比别人实惠得多,问我决计不教你吃亏。”
小汉格外殷切地笑说几句,沉川才知晓原来还有干这行的,当下很是惊讶稀奇。
梅寒随意问了些自听说过的城里事,小汉一一道来,没得错漏,甚至知之甚详,问了价也和他心里预估的差不离,这才让早跃跃欲试的沉川问人。
试探了可信,沉川就不弯弯绕绕了,直入正题:“小兄弟可知道哪处的茶好喝?不拘小茶摊还是茶馆茶楼的,只要生意好的,都可与我们说说。”
小汉显然有些懵,没料到人打听的这回事,一时没反应过来,沉川又说:“还有那等茶不如何,却能长年经营下去的,不知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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