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说谈着,路过课室,就见跟茶馆差不多大的课室里放了二十张小课桌,此时已坐了十来个小娃娃。
朱夫郎引着人进了课室后面,边走边与里边喝茶的朱夫子道:“今儿又新来了两个小孩,住得有些远,在居竹路那头的书院对面,你瞧瞧看,给小孩安排一下?”
“居竹路书院?”朱夫子抬眼瞧了瞧,盖上茶碗,习惯性皱起眉毛,确乎严厉,倒是比书院的刘夫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夫郎热络地招呼夫夫俩坐下,便说要去给二人沏茶。那朱夫子端坐上首,问了些小孩可曾识字、脾气性格如何等问题,语调平平、不疾不徐,很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傲气。
“尚可,那便留下吧。”
沉川梅寒倒是有些犹豫了,但小米多开心激动地拽着二人衣袖,阿简也不想不喜欢的样子,夫夫俩就交了六两学费。
两个小孩到底年纪小些,个头比其他人矮,夫夫俩看着朱夫子将小孩座位安排在最前排,坐一起没分开,才稍稍放心。
待朱夫子又回到里间去,梅寒把小孩央他做的书袋放好,书袋里装了笔墨纸砚、凉白开和许多茶点。
他想了想,又放了三十个铜板在书袋里,想说想吃想喝什么了自己区买,转念一想还是别让孩子乱跑,且上着课多半也没功夫出学堂,只得嘱咐道:“都乖乖上课啊,不要乱跑,等下学了我和爹来接你们。”
沉川摸摸两颗小脑袋,朝梅寒道:“平时还不觉得,一下要把小孩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当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又怕小孩被人欺负了,又担心小孩渴着饿着,还忧心教人拿东西哄骗了去。
想到这茬,沉川板着脸嘱咐道:“我和你们阿爹不来,你们可不许离开学堂啊,小心被拍花子背去,那就见不到我跟你们阿爹了!”
阿简郑重地点着头,小米却笑眯眯的,半点不舍也没有,对学堂生活多期待的样子。
夫夫俩又嘱咐几道,实在没什么说的了,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二人离开后,说是去给人沏茶就一直没露面的朱夫郎,从里间掀起门帘一角,瞧了瞧与后边小孩分食茶点的小米和阿简,不大痛快地甩上门帘。
回身不耐道:“我瞧着他们穿着就像泥腿子,开了间茶馆,也还是遮不住满身的泥腥味,半点礼数也不晓得,都不知送几斤好茶来孝敬孝敬你,呵!”
朱夫子没言,显然是也不大满意的,只是顾忌着什么,皱眉训道:“有教无类,你这话可别教人家听去了,与你秀才夫郎的身份不合。”
朱夫郎翻了个白眼,低声揶人:“你多清高呢,不还是姑娘哥儿都教了?却不晓得人家茶馆多挣钱,我可是听说了,人家一盏清茶要卖百十来文,给你那六两银子不过是洒洒水!”
朱夫子讶然睁大眼,随即脸色更差了,半晌想不出回怼的话,冷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沉川和梅寒并不知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只等的有些心焦,与茶客做坏了两杯奶茶,估摸着时辰小孩要下学了,便让孔方金三人看着铺子,自去朱家学堂接孩子。
到了地方,学堂关着大门,还没下学,只听得里面传来稚嫩又有些磕绊的读书声。
想着这读书声里兴许有小米和阿简的,两人心里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等了没多久,读书声停了,学堂大门打开,十来个小孩开心地跑出来,却是没见自家小孩。
“怎么没见出来?”
夫夫俩疑惑地走到门口,才在视野盲区看见手牵手的两个小孩,听得小米与一个小姑娘说:“我们不在学堂吃饭,爹和阿爹一会儿来接我们回家吃。”
阿简先看到两个爹,晃了晃小米的手,“回家了。”
“不可以呀阿简,爹不让我们出去……”小米一本正经的话没说完,也瞧见二人,登时喜笑颜开地喊了二人,回头与小姑娘作别:“我们回家啦~”
和送小孩来时一样,两小只走在中间,沉川梅寒一人一边牵着人,梅寒笑问:“我们小米好像交到朋友了,那阿简有没有认识别人?”
阿简拧着小小的眉毛,缓缓说:“没有。”
笑嘻嘻的小米一下睁大眼看着阿简,“有呀!我们认识卫中淳呀,就是他说,他爹娘给夫子送了什么……什么的那个,还有刚刚的王雪,你不记得啦?”
阿简迷惑地看回去,“我记得,但是我们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并不认识他们。”
小米:“知道名字就是认识了呀!以后就是好朋友~”
两小只争论着知道名字算不算认识的话题,沉川和梅寒放下心来,相视一笑:“看来没受委屈,还活泼。”
果然,再问两小只今天做了什么,只听回答说:“夫子教我们写名字,阿简写得可好可好啦!然后休息,我们吃了茶点,王雪好喜欢吃~还有……”
小嘴叭叭一路,没听到说学堂一个不好过,甚至还央沉川和梅寒许他们明日留在学堂,和王雪几个小孩一起吃中饭。
闻言,沉川故意酸溜溜道:“你们舍不得新朋友,不晓得爹和阿爹也多舍不得你们,早上你们阿爹想你们都想哭了。”
两个小孩齐齐仰起脑袋看梅寒,小心问:“阿爹真的哭了吗?”
梅寒笑盈盈别了沉川一眼,道:“别听你们爹瞎说,他逗你们玩的,阿爹没哭。”
“那阿爹不想我们啊?我们可想爹和阿爹了,阿简想得不愿意说话,我想得这里有小蜗牛爬。”说着,小米挺起小小的胸脯。
“阿爹也想你们啊。”梅寒温声说,“那你们先在家里吃几日中饭,等阿爹不那么想你们了再在学堂吃?”
小米想了想,滴溜着眼睛说:“我们在学堂吃中饭,在家里吃晚饭,不然王雪也要想我们嘛~”
一家人多和谐幸福,都没料到几日后两个小孩会哭着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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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化了]好热,脑婆们注意啊[化了]
第65章 朱苟仁(修)
上了学, 两个小孩肉眼可见地开心不少,每天下午下学回来,都要叽叽咕咕跟两个爹说在学堂干了什么, 说完又很自觉地写字做功课, 之后才会玩乐吃晚饭。
有一日学堂放假, 小孩的几个小同窗还来茶馆找他们玩,其中叫卫中淳那个小男孩,更是特意来找阿简完的。
夫夫俩既欣慰又高兴,在后院支了张小桌, 摆了许多奶茶、茶点和水果,让小孩自己招呼几个小客人。待晚些时候小客人们要走了,又一人装了些茶点让带回家。
临走前, 几个小客人很有礼貌地向夫夫俩道了谢, 说下回放假想邀请小米和阿简去他们家玩,夫夫俩和善地答应了,言说到时他们亲自送小孩过去。
这日, 沉川和梅寒一如既往送两小只去学堂, 客气与朱夫郎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一人要回店里,一人要去看铺子。
李小河夫夫俩和寨里其他人的营生陆陆续续干了起来,昨儿天黑后,李牙人跑了一趟, 说是给他们寻的铺子有了着落, 让抽个空去相看相看。
李牙人办事牢靠, 寨里人的铺子大多是沉川介绍人去找他相看的,成了好几桩生意,他办事更是尽心。
然而其他小铺面是办成了, 沉川和梅寒要的“和茶馆差不多大小、周遭人流量大、与挨着的几家铺面或楼阁同属一户主人家,且租户大多租不长久”的铺面实在难寻。
李牙人很费了些功夫与人脉,寻了几日才寻得,一得了准信儿,顾不上礼数不礼数的,连夜去给沉川报信,将情况一一说明了。
听李牙人口述倒是挺满意,不过具体的还得到地方再看,送完小孩,夫夫俩回去便各干各的。
倒是那朱夫郎,人前还保留几分体面,教人拿不出错来,转头背着人了,就朝朱夫子计较:“昨儿吕碎嘴还找我,说近几日这沉家在中兴街上开了好几间铺面,问我有没有请你我二人去坐坐,呵,他不请,我还不想去给他添光呢!”
察觉自己语气多酸,又改口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你好心收了他家哥儿,他家却两口子都不懂礼数!那俩小孩也滑头得很,每日要吃我那样多菜肉,多半是大人教的,什么便宜都占,也不怕噎着了!”
朱夫子皱着眉不答话,好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却是手底下的字都无心写了,心烦意乱地写完,才不痛不痒地说了朱夫郎几句。
待到课室来,一打眼瞧见前排笑眯眯喊他的小儿,心头不虞。
沉川叫上李牙人去瞧看了铺子,虽有些许小瑕疵,但大体还算满意,回到茶馆与梅寒说已付了两月的赁钱,“咱先定下桌椅,铁锅勺铲这些用具等老二回山寨请了王阿叔下山,让王阿叔自行挑选趁手合心意的。”
孔方金三人已经上手,只记账算账学得稍差些,夫夫俩考量着后日孔方金放假,让他再从寨里另叫四五人来店里,好教三人学着管事和带新人。
待学个把月,若是都没问题,就预备开分店让他们经营了。如此既能考校三人能力,又能培养下一批人,实属一举两得。
梅寒应和两声,搁下毛笔,给沉川递了杯水,“你这么怕热,外头又出着太阳,下次还是让我去看?”
沉川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抹了把汗,才道:“我去跑就得了,免得把你晒破皮了。”
说着想到什么,顾自笑了半晌,与梅寒说:“还是肤色白些好,看着出汗都好像香喷喷的。不像我,这样黑,稍出些汗就教人觉得人都馊臭了似的。”
梅寒愣了一小下,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夸他肤色白。
他方才在隔间泡了几桶茶才出来,额上渗出些汗来,几缕细碎的、乌黑的头发也教汗水打湿了,或是微微翘着,或是贴在白皙的额头上、鬓角边,看得沉川心动。
“你这是什么说法?人皮子下都一样的心肝,我不香,你也不臭啊。”梅寒好笑又无奈地别人一眼。
沉川身上没什么味儿,但私心里,梅寒又觉着很有些喜欢他的气息,怪是矛盾。
但他没说,免得人又得意,只教人快去后头换衣裳——由于这几日开始沉川时常像水里捞出来的似的,便拿了几件衣裳放在孔方金这儿换洗。
沉川去换衣裳,梅寒坐回柜台后记账。
听得二人对话的阮哥儿却好生纠结,踌躇地站在门口,看看梅寒,又看看在做单子的孔方金,鼓起勇气伸出脚,忽见梅寒动了下脑袋,又退了回去。
梅寒注意到他,柔声问:“阮哥儿水喝完了?我给你重新接一杯,别不好意思。”
“没、没,还有呢,梅阿哥。”他也像清水他们一样唤梅寒阿哥了。
握握拳,阮哥儿走近了些,“梅阿哥……你们要冰块吗?”
“冰块?”
梅寒自然心动,要是阮哥儿有门路弄来些冰块自是好的,店里有冰,沉川这汗人能凉快些,做了冰饮客也爱来——晴日里爱使钱叫跑腿来消费的客还是少数,多数客不如何来茶馆了,时日一长就不容易想起茶馆了。
梅寒问了冰价,得知一斤冰竟是比一斤糖还贵,且这天儿冰融得比用得还快,一日少说也要三四十斤冰才够用,这般一日用冰就得多花三两多银子,平摊到冰饮里一样成本要高十来文,恐怕客消费不了,会亏损许多。
算了算,心头不由可惜。
正考虑要不要每日单买一些给沉川一人用呢,就听阮哥儿急说:“梅阿哥想岔了,我是想问你们若是要冰块的话,可买些硝石来制冰。”
顿了顿,阮哥儿凑近些压低声音道:“西北有许多硝石矿,且还听说那儿的人会制硝石。每年这几日前后,都有西北客商运硝石到牙行。”
只这消息向来是攥在牙人和有人脉的富商手上的,寻常人轻易探听不得,只能咬牙买人家制出来的冰块使。
见梅寒惊讶地睁着眸子,阮哥儿忙说:“我没骗你呢梅阿哥,我家虽没用过硝石,但我爹在世时说过,一斤硝石卖一百多铜子,能制一斤冰,制完还能馏出六两的硝石来,这般算下来只卖冰块都有得赚。”
梅寒拍拍阮哥儿手背,“我晓得你没骗我,你与我交心才告知我这消息,我只是有些惊讶原来硝石是教牙行垄断了的。”
他原先倒是在杂书上看到过硝石制冰,却一直不晓得硝石如何而来。且还有更惊讶的:
这半月来城里卖樱桃枇杷的人见多,阮哥儿生意没一开始那样好做了,再联系他神色和先前倒卖红糖的作为可知,他应当是想借硝石挣一笔钱的。
如此却肯将消息透露给他们,很是难得。
梅寒略一思忖:“难为你待我们这般真心实意,只这东西昂贵,我还得与你沉大哥商量商量……”
“与我商量什么?”
沉川洗晾了脏衣裳,悄没声来到梅寒身后,乍一出声,吓人一大跳。
梅寒拍着心口瞪人一眼,将阮哥儿的话转述一番。
沉川先还嬉皮笑脸抚着梅寒脊背与人压惊,待听到后面正色起来,接着喜上眉梢。
听梅寒问他意思,毫不犹豫道:“要呀,还得尽可能多地要。”
粗略算了茶馆这一月的盈利,又说:“赶明儿老二回寨子,再让他到老三那儿支些钱来。”
上回二人回寨里,将借的公款还了,再除去住处赁钱、小孩的学费、一月的伙食、孔方金三人的工钱,共二十两银子的开销,现在茶馆账上有将近六十两银子,可拨出五十两左右来买硝石。
眼下才四月末便这么炎热,可见居州起码还要热五个来月,那无论是倒卖硝石,还是制冰、做冷饮之类来卖,都是一笔巨大的利润,沉川巴不得多买些硝石,越往后天越热,硝石与冰块只有更贵价的。
想起牙行客商一单三四十两银子起卖,沉川说道:“这样阮哥儿,你送我们这样大的人情,这生意要是能成,我们给你佣金,或是你要也想做这生意,且信得过我们,那咱两家合伙做。”
阮哥儿连连摇头:“便是我不说,你们问李二哥,他也会告诉你们这消息的,我怎么能坐地起价呢?不成的不成的,佣金我不要,合伙更是我占你们便宜,不成呀梅阿哥!”
梅寒牵着人坐下:“你这话说的,你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不晓得牙行客商卖硝石,还谈什么问李牙人?”
梅寒:“你应当也是想做的,和我们一起,不消去牙行借银子,风险要小许多,回头想倒卖可以卖与我们,想制冰卖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制,一次制冰量大,损耗要小许多,也不愁卖不出去。”
阮哥儿听得心动,转念一想这样比他以为的还要占便宜,尤其与他初衷背道而驰,挣扎过后克制住自己,仍准备拒绝。
然刚开口,店里来了几个茶客,梅寒直接道:“好了阮哥儿,就这般定下了吧。你替我们留心着些,卖硝石的客商来了你便通知我们。”
说罢,夫夫俩起身迎人,“几位夫子有段时日没来了,今朝再来,我夫夫二人得使出看家本领留住你们才是。”
“沉老板哪里的话,我等几日没来,便想你家茶想了几日。若不是同山长去了泊州阅卷,一时不得回来,那不管再如何忙碌,怎么也要挤出时间来饮两盏子茶的。”
来的正是刘、陈、宋三位夫子。
四月中旬府试,上旬这三位夫子就被调去南五百里开外的泊州阅卷;又北五百里开外的清远府,书院山长也带着几位夫子来岭安府阅卷,除去阅卷和来回耽搁的时日,可不就到月底了嘛。
见夫夫二人招呼贵客,孔方金又忙着做跑腿要的单子,阮哥儿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怀揣着受了莫大好处的不安,回到茶馆外的摊位前。
心里多纷繁地胡乱想了半晌,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不远处走来两个小孩,似乎是沉大哥和梅阿哥的小孩,小米、阿简。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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