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二打一的情节,陈昭顺势便倒在地上靠着柜子,然后等着被“击杀”便完成了表演。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然后甩甩脑袋,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前面的二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配她!”
单子辰的表情突然松动了一瞬间,但很快调整回来。“你这异族狗贼,还不快将目的招来,否则……”
“义风。”她趁着这一瞬间走神,及时上前结束了竹马的性命,了结了这番痛苦。
剧本到此处便结束,杜聿柏微微点了点头,开始逐一点评三人的表演:
“叶聿芊,大体上没问题。只是刻画角色‘女侠气息’这部分有些过头了。凌雪儿确实是武林中人,但盟主的女儿怎么也算是名门小姐了,你缺了些‘粗’中带细的气质。”
“单子辰中途走神了。大忌。不过他的义风是我现在看着最潇洒的一个。单子辰的外形很适合这类角色。虽然层次还缺点揣测,不过演成这样很不错了。”
“安格尔……陈昭演得有些太过动情了。”杜聿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下课后过来找我一下吧。”
陈昭想还好他靠后了演,因为杜聿柏的话让他余下的时间心里一个劲儿地打结。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原因,总之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低着头揪手上的倒刺,血淋淋地刺痛了好几下,总算下了课。
“你的本子被他换了,是不是?”
午间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杜聿柏的身上。有一点光斑顽皮地浮动着,从他的肩膀上慢慢地转到脖子,最后落在脸上,停在他的眼睛下面。陈昭这才发现杜聿柏有一颗很小很小的黑色泪痣。
教室里很安静,杜聿柏的那句话就变得格外清楚。他没点责怪的意思,也不是在调查什么,语气很温和,像是来安慰受了委屈的人,告诉他我知道你的苦楚不甘,你尽可以同我宣泄一番。
陈昭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杜聿柏叹了口气,想,如果他要是当场闹起来那肯定最后他还是会演回自己该演的,但是自己果然没猜错陈昭的性子。少年人挺直了脊背站在自己面前,双手背在后面,不知道是憋了一股什么气儿。
“走吧,你跟我去学校里散步走几圈,边走我边跟你说。”
“是。”
陈昭一言不发地跟在杜聿柏身后,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老师。杜聿柏刻意放慢了脚步,要他跟上了并排走。男孩好像在试探似得,来回几次要追上了,又迅速放缓脚步,就这样亦步亦趋地,最后他稳定在同杜聿柏保持小半步的距离。
杜聿柏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说:“怎么?你生老师的气?”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用力摇了摇,他又开口:“你说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不应该这样偷着骂人。”
陈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僵住了身子,手上握了拳又松开,一下便懂了杜聿柏说的“太过动情”是什么意思。杜聿柏说完以后也不逼着他继续交代些什么,继续在校园里绕着走,听最早破土的那一批蝉唱聒噪的歌。
等绕到第三圈的时候,陈昭终于把那半步迈了出去,乖乖地承认,杜老师我错了。杜聿柏开始给他细细地讲戏,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看了看陈昭,瞅见一片微微泛红的耳朵。
杜聿柏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又突然痒起来,想着把那颗耳垂衔在齿列之间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泛红的,是不是还会带着脖子一起也都变得粉红。
第4章
陈昭回到宿舍的时候,单子辰也在。
虽然陈昭比大部分同学都要长一岁,不过体型上却没占到一点优势。他被单子辰狠狠一推肩膀,拉到墙角边上去说话,其余两人自觉地拿着热水壶出了门。单子辰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警告:“知道巴结人,怎么不来巴结巴结我呢?”
陈昭目光平静地看着单子辰,缓缓开口:“去外面说。”
他听见耳边的拳头关节发出轻微几下喀啦喀啦的活动声,单子辰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陈昭面无表情地看回去,目光沉静。
最后还是单子辰先恨很地放开了陈昭,往宿舍外面走去,出门时还回过头看一眼陈昭有没有跟上来。陈昭理了理衣服,像没事人一样跟了上去。
在他同单子辰“去外面说”的时候,杜聿柏也正在金工坊同一群好友谈着时政与酒色,其中恰好有单子辰的哥哥单子宇。他们单家在蓟京大大小小的学校旁边起的房子卖的火爆,赚得盆满钵满。单子宇听说了杜聿柏的近况,大手一挥直接划拉了一套公寓给他。
杜聿柏也不推脱,抬抬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些你弟弟。”
“哟,为人师表上了。单子宇你听听啊,老师说的话呢。”
“拉倒吧。哪个老师私生活作风这么风流的。再说了,我看老爷子也关不久杜影帝,下半年又该开机了吧?”
杜聿柏笑笑,不置可否。陆洋开玩笑说这是又拿乔上了,看来单子宇这一间房子还不够,得加送点新的小明星,金屋藏娇好了打包给送过去。结果这回他没应下来,点了点酒杯边缘。瞥了陆洋一眼。
陆洋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自罚一杯,半打趣半认真地问是不是真动了凡心了。杜聿柏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洋爷没捡过猫吧。”
一批人散了以后他便同单子宇去看了那栋房子,就在蓟京电影学校外一条街的距离,步行大约十分钟到学校,里头水电家装都已经料理好了,人一来就能直接住。下来以后单子宇顺路就要去看单子辰,杜聿柏尽地主之谊带着他进学校找人。
开宿舍门的是陈昭,脖子上带着一块淤青,被苍白的肤色衬得格外触目惊心。杜聿柏愣了一下,心里念到还好几小时前跟单子宇提了一嘴。单子宇在门外叫了一声,单子辰从后面走出来,跟他哥一块走了。
杜聿柏把陈昭拉到走廊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看着他:“剧本的事?”
陈昭抬起头,咧开嘴微微一笑,就是不回答一个字。僵持了好一会儿,他远远看见单家兄弟要回来了,只好放弃继续问下去,转身走了。单子辰那小子脸上却好像没点怒意,还勾着陈昭的肩膀一同回了宿舍。
过了几天他才听叶聿芊通报上,据说单子辰跟陈昭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还是陈昭起得头,但是说来也奇怪,好像不打不相识似得,关系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来。
杜聿柏越发越觉得有趣起来,没想到脾气这么爆呢。
他顺理成章地借着教师工作的由头在蓟影的房子住了下来,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往学校里遛遛,感受一众青春的气息,找老艺术家们唠唠嗑取取经。有时候他会看见陈昭,穿着旧而不合身却整洁的衣服急匆匆地不知道往哪儿赶,跑起来的风带着后背那儿鼓起来。
实践表演的课上了几周,这些年轻孩子的热闹劲儿总算过去。杜聿柏实际上并不是那种真真正正鞠躬尽瘁教书育人的园丁,贯彻落实着实践出真知二字。他上课没个规律,这一节课讲理论,下一节课排戏剧,包罗万有无所不有,但凭着自身底蕴还愣是让一群学生感到受益匪浅。
反正嘛,选修课不就是个兴趣班呗。杜聿柏拿着点名册,坐在讲台上往下面望,一个个勾着名字,一排下来,陈昭竟然缺课了。
他这节课正好是带着同学们在礼堂里看电影的,于是走下去交代了一下叶聿芊要是到时间了自个还没回来,就去后面换一下带子,然后就往外走去了。杜聿柏熟门熟路地走上男生宿舍,跟大爷说了声来找学生的就借到了钥匙。
他打开宿舍门喊了声陈昭,没人答应,床上的被子倒是有鼓起一团。杜聿柏走过去坐在床边,手背贴上被窝里露出来的那张脸。烫得吓人,发高烧了。他刚要起身去倒水,另一只泛凉的手抓着了他的手腕。床上传来一句软绵绵的“杜老师”。
杜聿柏立刻改了主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到陈昭身上,然后背起人往校医室走。生了病的人意识迷迷糊糊,听话得很,乖乖地趴在他身上,不问也不闹。那双眼睛被烧透了,聚焦不起来,显得很是懵懂。
校医一量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连忙喂了药移到里面的床上去躺着。医生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太太,也不管杜聿柏是陈昭什么人,絮絮叨叨地就嘀咕开了:“一看就是休息不够还不注意造成的啦。烧到这个程度我看前面是不是自己顶了好几天哦。都瘦成这样了,唉,你看看哦。”
他安顿好了人正要回去上课,老太太的话不知道怎么地飘进耳朵里,忍不住看了看病床上那蜷缩起来可怜兮兮的一只家伙。他的手臂还露在外面,杜聿柏走过去替他把被子掖上,借着自己身子的遮挡,悄悄伸手量一下那只细细的腕子。
杜聿柏一只手就能握个严丝合缝。
校医阿姨还在那头念叨着,杜聿柏也不知道怎么地,莫名地应着老太太的话连连点头,末了还不忘说一句“等他醒来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告诉他在这儿待着等杜老师”。他匆匆地回去上课,恰好赶上叶聿芊换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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