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屋内的两人却丝毫不受干扰,耳边仿佛屏蔽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声音,互相依存在属于他们的独立空间里交流。
“你在说什么?”沈芜弋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沈芜弋从他低哑的嗓音中听出了满腔的自责。
他怔怔地盯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眉骨高耸,眼尾细长,像是着了魔似的,从被窝里窸窸窣窣地伸出了胳膊,身体微微向前倾,像是一阵路过的风,指腹轻柔地碰了碰余暮渊的颧骨。
余暮渊因沈芜弋的动作而一愣,转过脸,沈芜弋的手指随着他的转动而蹭过了他的唇角。
满是柔软的触感。
沈芜弋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动了动手指,欲尴尬地收回手,但若此时收回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于是顺势向下,搭在了余暮渊的肩膀,拍了拍他,带着几分不自然和局促地朝他笑了笑。
每个人表达的方式都不同,有人用语言,有人用行动,有人会借助外物,但都有一个无一例外的特点,都是专属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弥足珍贵。
而沈芜弋,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回应了余暮渊,温柔地扫去他内心里堆积着的尘埃,徒留窗明几净,让阳光再次透了进来。
――
“我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自己房间了。”
沈芜弋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掀开被子的一角,想下床离开。
然而手腕刚转动,就被一把摁住。
“你晚上和我一起睡。”
沈芜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余暮渊把他摁回床上,起身走出房间,又很快搬了一床空调被回来,搁在沈芜弋身旁。
见沈芜弋瞪圆了清亮的眸子,呆呆地愣坐着,面带惊愕地盯着他手里的被子,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曲起一根手指,弹了一下沈芜弋的额头,在对方的吃痛声中面色如常,神情坦坦荡荡,“和你睡在一起,晚上好照顾你,怎么了。”
“还是说,你不乐意?”
沈芜弋迟钝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这一番话落入耳中,他又迟疑了。
男生睡在一起本就是平常的事,再加上对方是本着照顾的名义,此时再扭扭捏捏地拒绝反倒说不过去了。
思及此,原本涌到嘴边的话一转,“没有,那就一起睡吧。”
他还自觉地裹紧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蚕蛹,朝旁边滚了半圈,腾出了大半的空位,接着伸出了细白的胳膊,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旁,示意余暮渊上来。
余暮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不禁莞尔,眼里闪过细微的笑意。
床畔微微下陷,身边有令人难以忽视的气息靠近,沈芜弋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微微散发着的热气。
他的心率突然跳得很快,心跳漏了一拍,脸上莫名泛起一阵热意。
可能是没了空调太热了的缘故吧。
余暮渊的视线朝他的方向望来,沈芜弋生怕被看出端倪,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余暮渊,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眼前没有了目标,而听觉却反倒因此变得更加敏感。
窗外依旧是狂风骤雨,但沈芜弋却能清晰地捕捉到身后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身体与被子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被震颤着的空气成倍放大,传递至他的耳膜,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床忽而一颤,视线里陡然闯进一只细长的手,手背上隐约可见性感的青筋,从他的头顶上越过,去拿在床头柜上被冷落了许久的手机。
对方的气息也在这时倏然逼近,沈芜弋心头一紧,不由蠕动着攥紧了被子,藏在黑暗处冒汗的脚趾用力地蜷起。
房间骤然地暗了下来,视线瞬时被黑暗给侵占,只听得见窗外嘈杂的动静。
在关掉了手电筒后,余暮渊将手机置于原位,又躺了回去。
房间里的凉气在这时已散得差不多,沈芜弋有些热了,他的耳朵竖起,静静地听了听,没捕捉到身后的动静后,开始裹着被子,一寸寸地向床沿旁边挪去,悄悄地向外面伸出了腿,触着带有余凉的空气,舒服地眯了眯眼。
“你想睡到地上去吗?”
男生低哑的声音自背后突兀地响起,介于少年和成人的嗓音慵懒,格外撩拨人的听觉。
紧接着,腰上一紧,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箍着细腰,连人带被地带了回来,后背贴上一片温热,脖子上洒下比正常温度略高的鼻息,又痒又烫。
沈芜弋的脊椎一僵,有血液直直地冲上头顶。
“很晚了,快睡。”
说来也奇怪,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逐渐让沈芜弋放松了僵直着的身子,困意后知后觉地袭来,眼皮开始发沉。
外面那些刺耳的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很远,变得空灵,最后完全销声匿迹。
沈芜弋竟就这么睡着了。
感觉到了怀里人平稳的呼吸,余暮渊垂下眼皮,目光在黑夜中描绘着沈芜弋不显清晰的轮廓,下颌骨抵上他发丝细软的头顶,动作很轻地摩挲了一下。
远处,有滚滚雷声轰然落下,将天地之间照得煞白。
沈芜弋在睡梦之中不安地蹙了蹙眉,将脸埋在余暮渊的肩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
余暮渊一手箍住沈芜弋的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抬起,替他捂住了耳朵,待怀里的人终于安稳了下来,他才慢慢地合上了眼,却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在这个风雨交加难以入眠的夜晚,唯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着,在粘稠的空气中紧紧地贴在一起,沉甸甸地睡去。
梦里是一方桃花源,是雨过天晴,黎明将至。
――
沈芜弋都睡眠一向很浅,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但昨晚却睡得出乎意料的安慰,等他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天色也亮了,窗户上留下风带来雨水刮过时的划痕,纵横交错着。
沈芜弋半睁着眼,茫然地看着虚空,一时半会还没从沦陷的困意中拔出来。
浴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带着一股扑面的沐浴露的淡香和水雾弥漫,在房间里充斥着。
沈芜弋颇为迟钝地拧过头,看向从浴室里出来的人。
余暮渊一大早便洗了澡,五官被水给浸湿,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劲,衬得他突出的相貌更加明晰端正;半干的头发随意地贴着额头和后颈,滴落着的水珠在衬衫领口处晕开,留下了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醒了?”余暮渊低头看着沈芜弋,黑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衬得他眼珠的颜色浅淡而温柔,“醒了就去洗漱吧。”
沈芜弋低低地应了一声,半撑起身子,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却陡然僵住了动作。
他默默地撒开了手,又尴尬地缩回了被窝里,耳根子泛上了一层胭脂的水红,仅露出一双温润漂亮的眼睛。
“怎么了?”余暮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隔着被子拍了拍缩成一团的人。
“……”
见人迟迟不肯出来,余暮渊略一思索,顿时心中了然,他抬脚向房外走去,说:“我去做早饭,待会下来吃。”
沈芜弋闷闷地应了一声。
脚步声逐渐远去,沈芜弋从被子里探出头,裹着自己的下半身坐了起来,简直想把自己捶死。
虽然男生在早上出现这种反应是十分常见的事,但是沈芜弋还是感觉到了尴尬和难堪。
他一骨碌翻下了床,闷着一股气进了洗手间。
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早晨。
沈芜弋下了这么个定论。
第12章
一个上午过去,台风的风势稍显缓和,但依旧是大雨倾盆不歇,狂风夹杂着刷刷的雨声呼啸而过。抬眼向窗外望去,只看得见雾蒙蒙的一片,有大如滚珠的雨粒砸在窗户上,嘈嘈切切着,留下一道道明晰的水痕,又很快被水雾给擦去了痕迹,就好像它从来没来过似的。天地之间仿佛都被模糊了,都带着一股飕飕的冷意。
但屋内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气氛。
厨房里,一边的炉灶上架着一口锅,正以小火氤氲着,隐隐约约能听见泡泡一个接一个爆裂时的咕噜声,奶白色的水雾弥漫开来,又在半空中淡了颜色,让空气中掺了一丝豆腐的鲜和鲫鱼的香,诱得人食欲大开。
沈芜弋掐了时间,掀开锅盖,顿时,一股水汽扑面而来,待水雾散去后,便能看见那被煮成奶白色的鱼汤,他拿汤匙舀了一口,尝了尝味。
鲫鱼是昨天去超市买的,沈芜弋坚持买了活的鲫鱼回来,在水桶里养了一晚上,捞出来后还是活蹦乱跳的,将鱼身上的鳞片刮干净、处理好内脏后,加入豆腐,辅以葱段,为了保持鱼原本的鲜味,沈芜弋几乎没有加其他的调料,只撒了一点盐,熬出了奶白色的鱼汤,入口时尽是一股鲜香扑鼻,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下去。
沈芜弋抿了抿嘴,砸了砸滋味,觉得稍欠火候,又把锅盖给放回去了。
他转过身,准备去将堆在一旁的蔬菜洗干净后做下一道菜。
“叩叩――”
沈芜弋侧目,看见余暮渊正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朝着他说话,带着点微微的笑意:“需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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