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被温暖的指尖轻轻一抚,男生温和低沉的嗓音自耳畔拂过,余暮渊偏过头,用手撑着自己的侧脸,借着书立的遮挡恣意胆大地将另一只手绕过沈芜弋的后颈,用指尖的皮肤蹭过纹身,敛眸询问:“发什么呆?”
沈芜弋回过神来,抬起眼扫视了一圈周围后,才扭过头来,将搭在他后颈的手摸索着拿下来,手指向下滑,松松地扣住他的手,弯起眼睫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大概能揣摩到,当初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或许是夏天酸梅味的隐晦,或许是秋天桂花蜜的甜美,又或许是冬天冰雪色的形同陌路,但不置可否的是,这段感情却真实地支撑着他走过最艰难的高三生活。
只因他曾经也是个追梦人,也曾深陷于心心念念之人所营造出的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
可是,梦境都是假的。
只有皮肤相贴的温度才是真实存在的。
沈芜弋想,其实他一直都是幸运的。
因为没有擦肩而过,没有形同陌路,没有未来十年的踽踽独行、睹物思人,没有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时一句轻描淡写的“好久不见”,也没有把青年时代的热爱酝酿成成人之后的爱而不得。
――
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学校都会提前几天结束课程,让学生们在家好好休息,以迎接对于所有人来说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在校的最后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对所有高三学生来说,那似乎是一个很平常,但是平常之中又带着点不普通的一天。
老师们已经不再讲课,只是坐在讲台上象征性地监督,抑或是回答几个学生们提出的问题,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上完高中生涯各科的最后一节课,像是要把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铭记在心。
在每节下课之后,坐班老师往往都寸步难行,因为几乎是铃声一响,学生们就会刷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拿着纸笔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站住讲台上为数不多的空间,吵着闹着要老师给他们写祝福语。
一个班最少都有三十来号人,短短十分钟课间当然写不完,最后就发展成老师举步维艰地从一个班的教室门口夺门而出,边跑向下一个班,边回头冲这个班还在门口探头探脑蠢蠢欲动甚至追着他跑的学生们喊:“别跟着我!等我下课再过来给你们签!都回去上课!”
场面一度让人啼笑皆非。
总之,在校的最后一天竟然让人开心得有些不可思议。
傍晚的时候,操场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高三的学生们在最后的时间里选择走出教室,三三两两地到熟悉的校园里散步闲逛,仿佛在一夕之间,他们又回到了高一时刚入校的时刻,带着好奇和探求的眼神一遍遍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视野里有葱茏蓊郁的树林,有那条镶嵌在绿化带中的鹅卵石路,小径中的凉亭一如既往地悠然自得,灌木丛上落下的玉兰花瓣漂亮得像银色山泉,黄昏落在暗红的塑胶跑道上便凝成月亮的形状。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会再稚嫩地迷失在偌大的校园中,抑或是找不到去往教学楼的路。
而明天上午,他们就要收拾好行囊,走出熟悉的大门,自此再不回头。
或许以后,他们还会回到这里,但他们不会再属于这里,会有别人代替他们一遍遍地走他们当年走过的路,就像他们沿着之前的毕业生留下的足迹,走出这个校园。
每个人都将成为这里短暂的住客和永久的过客。
――
沈芜弋一群人在吃过饭后齐齐来到操场,爬上主席台,自高处将操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江孝涵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感慨道:“今天晚上最后一次去食堂吃饭,我竟然还有点不舍。”
刘子顺将胳膊搭在江孝涵肩上,接过他的话,伸出另一只手夸张地比了个“3”:“三年了,我在食堂吃了三年了,这是食堂阿姨第一次没掂我的肉。”
“可不是吗,”叶文斌也从主席台的台阶上站起身,拍拍裤子,然后挤在江孝涵身边,从后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半边身体压在他背上,“今天去买饭,阿姨还一个劲给我打肉,叮嘱我多吃一点多吃一点,不够了还可以续,操,原来这就是一个准毕业生的待遇吗,跟平时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唉――”何子情双腿并起,桡骨撑在膝盖上,用双手捧着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怜我卡里充的钱到现在都还没花完,早知道不冲这么多了,也不能退。”
苏巧坐在何子情旁边,将头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下子突然不做题了,感觉心里还有些怪不适应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的语调看似轻松,但话里话外皆是即将要毕业的怅然若失和不舍的情绪,盘踞在他们的心头,久难散去。
所以说,学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平时总是百般不愿呆在这里,在心里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但到了最后的时刻,此时的心情却和当时截然相反。
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认知到,他们要成年了。
聊了片刻以后,刘子顺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迟迟没吱声,于是扭过头,想拉着沈芜弋和余暮渊一起感伤,“诶,余哥芜弋,你们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暮渊撩起眼皮,目光沉沉地自下而上睨了他一眼。
刘子顺用一只手猛地捂住嘴,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靠在余暮渊肩头的人,不确定地比口型,有些不可置信:睡着了?
余暮渊用鼻音哼了一声,垂下眼,一根根捏揉把玩着沈芜弋的手指,表情温和,眉眼舒展,眼里带着细碎的笑,动作温柔亲昵。
在熟悉的人面前,他们也不再遮掩两人的关系,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周围的一圈人都扭过头,然后齐齐露出了一个没眼看的表情,牙齿酸得疼。
余暮渊忽而再次抬起眼,对站在他面前的刘子顺和江孝涵轻声说,帮我们挡一下光,然后转过去。
刘子顺和江孝涵不明所以地挪了挪步,迟钝地还没转过身,就见余暮渊抬起手,轻轻捏住沈芜弋的下颌,微微转了些许的角度,然后偏过头――
两个人齐齐发出惊恐的倒抽气声,火烧火燎般的背过身,在心里破口大骂余暮渊禽兽,臭不要脸,但身体却依旧老老实实地帮两人遮挡光线,顺便齐齐伸手钳制住因好奇而欲扭头的叶文斌。
另一旁的苏巧和何子情是第一次见到磕的cp真人kiss,两个人竭力抑制住尖叫,象征性地抬起手捂住眼睛,手指缝却大开得金鱼都能钻过,两双激动的眼睛又害羞又兴奋地看着。
沈芜弋在浅浅的梦境中,对此自是一无所知,只是感觉到嘴唇覆上柔软的触感,像是被路过的风吻过,温柔而缱绻。
等他睁开眼时,黄昏已处于将散未散的状态,操场上只剩下个别的黑色人影,而主席台上只有他和余暮渊两人。
“醒了?”余暮渊微微侧过头,蹭了蹭他的细软黑发。
“嗯……”沈芜弋慢慢地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颈,略带歉意地看着余暮渊,“我睡了多久?”
“不久,”余暮渊站起身,抬步走下台阶,然后转身去牵沈芜弋的手,将他往身边一带,“比我预想中醒得要早,我怕他们等不住所以让他们先回去了。”
沈芜弋应了一声,又抬起眼看了一眼天空,将最后的黄昏时刻印在瞳孔中,然后反握紧了余暮渊的手,和他一起下了主席台。
――
最后的晚上,两个人在其他几人的邀请之下,选择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宿在学校里。
或许是最后一个晚上的缘故,整栋宿舍楼上下都格外地闹腾,一直持续到了熄灯后,大家都还意犹未尽地坐在床上,打着台灯聊天,谁也不舍得睡去,谁也不舍得就这么草率地过了最后一个晚上。
余暮渊和沈芜弋依旧是住在刘子顺他们寝室,此时,地面上铺了不知道是谁的厚厚一层毛毯,所有人都盘腿坐在上面,拿出各自的台灯摆放在四角,将原本黑暗的室内照得明亮如昼,然后在一旁露出的地板上摆好零食,边手脚麻利地拆包装嘎吱嘎吱吃着,边愉快地聊天唠嗑。
聊着聊着,自然又扯到了这群人之中唯二的一对小情侣身上。
“你们知道吗,咯咯――”刘子顺磕了两口瓜子 ,开始唾沫横飞地吐槽,“哇余哥这人,真的贼不讲义气,当初他和我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把老子――”一旁射来一道冷漠的视线,吓得刘子顺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改口,“――我吓个半死,然后把咱们年段所有漂亮女生都猜了一遍,愣是没看出来他和谁有那么一丁点的暧昧关系,结果到最后,他告诉我他喜欢沈芜弋,嘿,好家伙,亏我当初还以为你们是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好了,够了。”余暮渊冷淡出声,话语暗含警告之意。
“你们懂个屁,”江孝涵开了一罐啤酒,吨吨吨下肚,开始大吐苦水,“我真的……真的是把芜弋当我的亲兄弟看待的,怕他身体不好怕他发病,结果我没想到,最后会被我一直认为的好哥们拐走……”江孝涵一脸哭诉,至今仍耿耿于怀,“拐走就算了,毕竟余哥对芜弋也很好,没有说余哥不好的意思。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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