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 (薄花桔梗)

　　她包扎的技术意外地不错，伤口裹得结实，还在口子上方用她自己的发带紧紧绑了一圈，用来止血。
　　华楠赞赏地望着她，“谢谢你。你包得很好。”
　　“你看不出来吧？我小时候在英国，参加过童子军喔！虽然只有很短一段时间，父亲也不赞同，但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的骄傲。”
　　原来如此。这个女孩所拥有的过人的胆识，是从幼年就积淀至今的。
　　洛华楠放下手臂。他知道士兵离开了不代表已经安全，也许很快就会有更大批的军队赶来，重新清查这片区域，毕竟准王妃被“劫持”，而且，东塔那边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到阿斯塔尔那里了，如果发现带走罗瑟琳的人是自己，一定会更加严格地搜索，不把两人找到，他们怕是不会罢休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理清现下的状况，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
　　“罗瑟琳小姐，你为什么到‘nayuta’来？”
　　听他这么问，罗瑟琳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她沉默片刻，似乎在踌躇。
　　“我来找那位先生。”
　　“Jade？”意料之中的答案，华楠还是忍不住反问了一声。罗瑟琳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他说过让我不要再跟他联系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夏维尔卧床不起，我得经常到仰星主塔的王宫去探望他，有时会碰到枢密长。我让人去跟比较接近他的侍者打听，结果听说，最近枢密长一直在不间断地调拨军队，好像准备往北大区和南大区派兵。”
　　华楠瞳孔微微一缩。“他调集的，都是正规军吗？”
　　罗瑟琳迷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回答，“应该就是正规军了吧，难道枢密长还会召集杂牌军吗？”
　　华楠不置可否地轻舒了口气，“你是想把这件事告诉Jade，才来俱乐部找他的？”
　　“是，不过还不止，枢密长还在中央区也加强了戒备，王都附近好多地方开始戒严，许多要道和重点场所都有军队巡逻。”
　　华楠禁不住蹙眉，沉吟少时。从东塔图林那里得知的，阿斯塔尔向东大区派出怪物别动队也好，在中央区戒严或是巡逻也好，从这些动向来看，阿斯塔尔或许已经觉察到了有某个特殊的人存在的气息，甚至，更糟的情况，他已经发现了朔的身份，正在想方设法掌握他的行踪。
　　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过多的掩饰似乎已无必要。朔总有一天要和那个男人正面交锋，他就是为此回国，也许，这两个人双方都能感觉到这个时刻的逼近。
　　就算朔没有对自己说太多他和阿斯塔尔的过去——那对他而言，也许已经变成了一种禁忌，华楠也能感觉到，那个人在朔自身也意识不到的暗影之中，对他施加了多么大的影响。
　　这两个人，对彼此来说，是特别的，不管这种变得特别的方式是否能够令人接受。
　　下意识地抬手抓了抓本就有些蓬乱的头发。洛华楠感觉有点气闷，对于这样的自己忽然又觉得无比嫌恶。身体的不适已经消失，他站起来。
　　“既然如此，情况紧急，我们走吧。”
　　他把手递给罗瑟琳，她拉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去哪里？”
　　“去找Jade，把我们知道的告诉他。而且，现在只有他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知道Jade先生在哪里吗？现在‘nayuta’也被封了。”
　　华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在王都就只剩下一个落脚点，就是拉佐街的别墅。”
　　“你很熟悉那里吗？”
　　华楠走在她前面，一边左右警戒，边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嗯，我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忽然感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妥，回过头看看罗瑟琳，少女的眼中闪动着慧黠的光点。他登时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罗瑟琳摇摇头，看着他笑盈盈的，“你们两位感情真好。”
　　华楠猝不及防，一口热气堵在喉中，脸孔瞬间发烫。他掩饰地咳了两声。
　　“你说我和他……？”
　　罗瑟琳一脸看穿一切的笑容，“我上次到‘nayuta’见到Jade先生，就觉得，你们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很相似。都是话很少的人，可是，一说到某些跟对方有关的话题，就会不自觉变得健谈。”
　　即使是不合时宜的场合，也会无意识地流露出惯于隐匿的真情。


第149章
　　“你知道吗？洛先生。”罗瑟琳越回忆越显得兴致勃勃，“那时我向Jade先生转达了你的话，他把你狠狠数落了一通，说你不听话，总是要惹祸上身。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彻底扭转了。这感觉真的很奇妙，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要说的话只有寥寥数语，想传达的心情却像高山投在峡谷中的影子那么厚重。
　　无条件地信赖对方，可还是不由自主忧心牵挂。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必用赘冗的语言说出来，甚至，不需要接触，也无需眼神交汇。这是。名副其实的“二人世界”，哪怕二人并不在一起。
　　洛华楠望着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干咳了一声，有些狼狈地转过脸去，“没你说的这么夸张。走吧。”
　　原本希利安一行只想尽可能先远离“nayuta”和苏比尼奥这两个危险的源头，但是，了解到朔率队前去攻打苏比尼奥监狱这个消息以后，阿贝尔想到，要尽快同朔取得联系，还是得找到除“nayuta”以外的新月军据点，说据点其实也有些夸张，事实上那只是一栋住宅，无法驻军。到之前东区和北区被攻克为止，朔还没有计划向首都派兵。
　　相对而言，东大区毗邻艾缇利和其他离岛，与新月基地联系最密；北大区地理位置上离首都最远，面积最大，地形复杂，被视为蛮荒地带，容易夺取；西南两个大区则没那么简单，朔好像也并不着急，他只是不疾不徐地向南大区和西大区派兵遣将，逐渐渗透。至于中央区，面积最小，但是因为王都控制严密，所以算是五个大区中最硬的一块骨头。从王都平民加入新月军的形势来看，或许朔在王都已经培植壮大起了新月军的力量，但这只是他个人的估测，在东区激变而被政府军重新占领之后，阿贝尔就再也无从了解朔驻军的情况了。
　　东区……他本无意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想起那里，心口倏忽而至的绞痛却令他无法忽视。
　　卢克，我到现在，还没法给你一个交代……
　　四人选择了绕远，从而避免从“nayuta”附近经过。终于进入拉佐街，望见那幢掩在一栋高楼之后的二层房屋时，四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腿发软，快虚脱了。
　　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自他们从监狱逃出来，已经过去了半天。天色虽然开始黑了，几个人的心中却亮了起来。
　　那栋别墅也亮着，屋顶是红色的。一楼的拱券形窗户透出微微灯光，二楼则黑着。整条街上楼房虽然密集排布，灯光却稀稀落落，像是昭显王都的衰败。
　　阿贝尔走上前，在距离别墅数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仰头向房顶的一角望了望。那个角背向拉佐街的高楼，离同侧的楼房也有一定的距离。阿贝尔静立了数秒，走过去叩了叩门。没有人应门。于是阿贝尔又敲了一次门，只是不同于前，这次是有节律地用指尖叩击，或是轻划线条。
　　往复几次，他停下来。几乎没让他等待，门就开了，但没有人出来，阿贝尔毫不迟疑地跨进门，一把枪迎上他的胸膛。另外三人跟在阿贝尔身后进门，也被枪指住，门在他们后面关上了。
　　“不要动。”
　　听到这一声命令，阿贝尔原本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他知道这声音是谁。
　　“你好，罗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从北方回来了？真高兴不用等到下辈子就能再听见你的声音，兄弟。”
　　枪应声移开，而后，屋里的灯亮了起来。被认出来的人却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定睛看了来人半秒，“阿贝尔？”
　　“是我。”
　　罗迪又怔了怔，猛然，他扔下枪，紧握住了阿贝尔的双手。“阿贝尔，真的是你……东区兵变后政府封锁了消息，我们只知道你被转移走了，关进了首都的监狱，然后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搞不好这一点还是有意放给我们的风声……阿贝尔，东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迪，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感觉真新鲜。”阿贝尔像是随口打了个趣，话音却有些沙哑，还在微微颤抖，听上去竟像是哽咽。顿了顿，他好像突然想起，把希利安让到身前。
　　“罗迪，这位就是希利安?盖奥吉斯先生，Jade先生一直想要营救的人。”他把自己一行逃出监狱的经过以及在路上的见闻告知了罗迪。罗迪听完后，向阿贝尔证实，Jade的确是出发去攻打苏比尼奥监狱了。他在中午时分得到监狱暴乱的消息，认为这是个应当抓住的机会，可以借机救出希利安。
　　“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和希利安先生关在一起，还能够设法逃出来。”罗迪的声音也略微发抖起来，显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像是方才回过神，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了。阿贝尔明白这意味着监狱的战斗结束了，否则朔是当然不可能接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