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 (苏见秋)

　　他刚下楼，便看见了王大春和叶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在他对面。
　　“你们怎么在这？”魏琛皱眉问。
　　王大春红着眼睛，低着头，一声不吭。
　　魏琛向站在后面的叶峯抛出疑问的眼神。
　　叶峯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放学的时候发现他不太对劲，于是跟过来看看，就遇见你了。”
　　他这次没扯皮，放学的时候他的确发现王大春不太对劲，虽然这个四眼仔总是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平常王大春都是早走，今天磨磨唧唧坐在位子上收拾书包，半天也不动坑，叶峯住宿，本来就要上晚自习，走读生都走光了，他还是没动地方，叶峯产生了点好奇，于是便逃了晚自习三节课，跟着王大春出来了。
　　于是就来到了西门街，于是就见到了魏琛。
　　“街霸，你真瘸了？”叶峯走上前故意靠着魏琛打量他的腿，明知故问。
　　魏琛偏着头瞪了他一眼。
　　“别这么看我，我会误会你可能对我有意思。”叶峯嬉皮笑脸道。
　　魏琛心说，你可真会误会。
　　“主要还是我长得帅。”叶峯说。
　　真不要脸。
　　“大琛。”这时，沉默许久的王大春发出声音。
　　以前在西门街的时候，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亲密，但是毕竟是同一处出来的孩子，他也跟大吉一样，叫他大琛的。后来，基本连说话都是奢侈了，在学校碰见，魏琛是被人妖魔化的学校欺霸，而他是一夜之间飞跃到成为了鹿安寸金的富贵孩子。
　　泥土和云层，只在区别于眼光。
　　“有事？”魏琛情绪不高，语气淡淡。
　　“大琛……我……”王大春欲言又止，他低着头，随后双肩大幅度的颤抖起来，最开始从细小的哽咽声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哭泣。
　　魏琛面色虽然冷淡，但实际上心里有点乱，一个人跑到自己面前哭，他也不会安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本想落在王大春那抖动的肩膀上，犹豫片刻后，还是垂了下去。
　　一时之间，产生了尴尬的局面。
　　叶峯眼色细微流转，然后故意转身，搂住了王大春的肩膀，打破了局面。
　　“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哥请你吃顿好的怎么样？”叶峯劝着，拍了拍王大春继续颤动的肩膀。
　　王大春摘下眼镜，泪水顺着眼眶簌簌的往外流，一片湿濡，红透了眼睛，惹人悲怜。
　　魏琛看王大春还在哭，于是附和着叶峯的话：“是啊，别哭了，我们找个地方先是吃饭吧。”
　　西门街有一家老店，据说有二十年的历史，是经久不衰的牌子，据说老板是非常正宗的面条师傅，年轻的时候给百年面店做学徒，后来在鹿安落户，开了面馆。
　　这家面馆最响亮的特色便是融汇了中国美食历史上三绝地区的手艺，分别是兰州，山西，和老北京的真传。
　　“是真正的三合一，唇齿留香，吃了这顿还想吃下顿……”叶峯念着挂在墙壁上的广告牌的宣传标语，被人打断。
　　“我说你吃就吃，哪那么多话？”魏琛实在不想忍，要不是腿没好，他真想一脚踹过去，给他一个鞋底子无助他那张没事就逼逼的嘴巴子。
　　叶峯不念了，吃了口面评价道：“这面做的真不错啊，就是这家店的广告宣传标语有点傻/逼……”
　　刚刚从后厨端了两碗面汤的老板：“……”
　　王大春哭完鼻子，才算恢复一点情绪。
　　他挑了一根面，细嚼慢咽地吞了下去。
　　魏琛看着他，突然想起上次大春被人围堵的事，于是开口道：“上次你突然西门街，是来找我的吧？”
　　叶峯闻言，吃面的动作一顿。
　　王大春手一抖，放下了筷子。
　　魏琛大致是猜出来点缘由了，王大春骨子里胆怯懦弱，不是那种插两根羽毛就能飞的人，他的骨血长在西门街，可能是父母的要求和身边人的眼色，他不得不开始学会逐渐远离。
　　那天魏琛和他那□□的时候，他脸上被人砸了一拳，闭眼时清楚地看到王大春伸出双臂，向他走来。
　　只可惜后来事态发展的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就演变成了这幅模样。
　　王大春深吸一口气：“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没有为你挡住别人挥来的拳头，不是故意站在教导师的时候没有为你说话，而是，一切来得都太快，只能任凭事态发展，而他去只能试图伸出双手，却没有任何的力量。
　　魏琛叹息了一下：“我没怪你，你不要多想，吃面吧。”
　　魏琛是真没怪他，说起责任，他更觉得是自己的，他给人家的不良印象，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与人无尤。
　　吃完面，三人慢慢悠悠地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魏琛腿脚不便，走一下就停一下，叶峯皱着眉眼去瞧，真想直接把人背起来得了。
　　看着费劲。
　　可是魏街霸自尊心太强，他说要背的时候，一脸冷漠的摆手拒绝。
　　还真是倔。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站，魏琛送他们俩走，王大春临上车之前他说会找父母说清楚，也会去找老傅说清楚的。
　　魏琛说不用那么麻烦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王大春态度异常的坚决，魏琛见状，吃了一惊，印象中那个懦弱胆小爱哭的小男孩，眼神中从来没有这么清亮坚定过。
　　魏琛一愣，王大春便上了车，走了。
　　“你不走？”魏琛偏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公交站长椅上抬头看星星的某人。
　　叶峯一脸惬意地说：“夜景这么好，容我欣赏欣赏再走。”
　　魏琛微微点头：“行，那你欣赏吧，我走了。”
　　叶峯：“哎……”
　　他的一声随着魏琛差点跌落的身体一起止住了。
　　叶峯拽着魏琛的胳膊，一脸好笑：“我说你逞能斗狠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魏琛腿实在支撑不住，龇牙咧嘴道：“谁不听劝了？”
　　叶峯扶着他坐下：“你呗，我说背你，你不让，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别别扭扭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魏琛疼得厉害，不想和他斗嘴。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叶峯说，“那帮人下手可不轻啊，要不是我那一棒子来的及时，你怕不是废了？”
　　魏琛拒绝：“不去。”他只拒绝了他的前半句话，没有否认他的后半句话。
　　的确，如果不是叶峯出手及时，他的这条腿就算不废，也会比现在严重。
　　兜里的电话响，魏琛掏出来看，是大吉发来的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吃火锅。
　　魏琛低头回了个号，抬起头便看见叶峯故意拉长了脖子，眼神向下的偷瞄。
　　“你很闲？”魏琛冷着眼瞅他。
　　“不闲。”叶峯说。
　　“不闲就赶紧走吧，最后一趟车了。”魏琛说。
　　最后一趟公交进站后，魏琛站起来，想着礼貌性的看着叶峯走，没想到人还没站稳，双腿便腾空，脑袋冲下，天旋地转。
　　“我/操。”魏琛低声骂道，“你干什么？”
　　叶峯就像土匪抢亲一样扛着魏琛，刷了卡，把人带到最后一排座位上，那一排坐着舒服。
　　“看医生啊。”叶峯说，“我怕你真残了。”
　　魏琛瞪了他一眼。
　　叶峯又说：“放心，一会我打车送你回去。”
　　晚上的公车没人，除了开车师傅，就他们俩，两个人并肩坐着，带了点凉意的风顺着窗户的空隙钻了进来，轻抚在面上。
　　魏琛和叶峯坐在一起，肩膀挨着，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气味和体温互相摩擦，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魏琛偏着头看向床外，叶峯偏着头看着他。
　　刘海的尾梢搭在了睫毛上。
　　叶峯想伸手帮魏琛捋一捋，可是又想着这样的动作实在是不适合对一个同性的人做，于是他忍住了。
　　“我说你上次和那帮人动手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招式啊？”叶峯用肩膀怼了一下魏琛的肩膀。
　　魏琛淡淡地说：“瞎打的。”
　　叶峯继续问：“下次有时间，咱来切磋切磋呗，我小时候哭着喊着要去五台山学武功，后来我爸一脚给我踹回来了，不过我有时间就会琢磨琢磨。”
　　魏琛嗤笑了一声，看向窗外，懒得搭理他。
　　叶峯偏着头凑近他，带着浓厚的热度一瞬间顺着侧脸，然后是脖颈，扑了上来。
　　心里突然热腾腾的，凉风都吹不散。
　　“下回咱俩单挑一下怎么样啊？”叶峯没玩没了的。
　　魏琛慢慢转头瞅了他一眼：“你能把你的嘴闭上吗？”
　　叶峯：“……”


第8章
　　到了鹿安最大的一个医院，魏琛在等候室的长椅上坐着，叶峯先跑去挂号，这医院不算小，翻来覆去跑了两个柜台才算挂了一个急诊号。
　　魏琛本来是低着头看自己受伤的腿，小腿肿胀的程度看起来像一根粗壮的木桩。皮肤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是透着皮肉的青紫痕迹依旧没有消减。
　　今天的确是负重行走了，所以才会肿得这么厉害。魏琛这么想着，然后放下卷起的裤腿，抬头，正好看见正在排队挂号的叶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