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方案模型是你架构的,航天相关公式你写的。”
“材料是你带着时杰飞去领的。”
“图纸是你修改扩大的。”
他放大“狗粮一号”旁边的小图,一字一句道:“这被单独点名表扬的发动机,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秦杨安静听着,一声不吭。
“现在还怀疑自己是第一么?”邓诺注视着用脸怼在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后脑勺,忍不住伸手摸上去,轻轻揉了揉,“多相信自己一点,秦杨。”
秦杨保持着低头没动,头顶传来温热的温度,是邓诺的手。
应该逃开的……但是不太想躲。
这个从寒风中走进家门的人,手指为什么是暖的?
他一直像其他人一样把邓诺当做同龄人看待,甚至比别人更不把高三的邓诺当学长看。
时间久了,都快忘记了一件事——邓诺比他大四岁。
这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邓诺告诉他了。
“我想跟你说点事,估计不大好,你能听听么?”秦杨略带紧张地缠手指玩,放平声线低声道。
不是“你听我说一下”、“你闭嘴,听我的”。
而是“你能听听么”。
一瞬间心像被一根细针不痛不痒地刺了一下,不是很疼,但是很揪。
这可是秦杨啊。
邓诺站起身,秦杨松开手指,失落地垂下眼。
“家里有多的睡衣吗。”邓诺说。
秦杨手指一僵,抬起头一脸不解。
“太冷了,不想吹风,小哥哥介意收留一下我么?”邓诺倚着卧室房门,站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温声道。
秦杨抓了把头发,飞速压下嘴角的笑,一派冷静地跟到卧室门前:“你一早就打算住这里,干嘛不带衣服过来?”
邓诺挑眉,死不认账:“没啊,顺路过来看看你而已,也不是很远。”
如果在市区的话那确实不远。
秦杨弯腰从衣柜里拿了件T恤扔给他:“装P,你就是故意来的。”
不仅是特意过来的,并且还是从家里过来的——才不是什么市区。
“谢了,有没有热水澡能洗?”
“客厅旁边是卫生间,冷水多放一会儿,我去给你找条毛巾。”
邓诺慢悠悠晃进卫生间,背影随着磨砂门关上而只剩下一个虚影。
秦杨叼着糖葫芦一动不动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糖水从嘴角流出。他吸溜嘴,糖水堪堪滴了一小滴在地板上。
从家到地铁站、路上找老爷爷的糖葫芦小摊买东西,再加上半小时地铁车程和走到他家的时间,差不多得近一个小时。
按照时间来算,邓诺几乎是接到他电话后立马就赶过来了。
他捏着竹签,熟悉浓醇的味道,薄又甜的香气。这味道,哪里是市区夜市的糖葫芦能比得了的。
一条陈旧的蓝灰色毛巾出现在一堆旧物中,他扯出来,叩响卫生间的门:“开门,送毛巾。”
氤氲着水汽,健康肤色带有肌肉线条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来。
邓诺接过毛巾,听到秦杨道:“没有新毛巾了,我以前的给你用,洗干净了的。”
考虑到邓诺也是个洁癖,他补充道:“嫌弃你就站里面晾干再出来。”
“不嫌弃,麻烦秦杨弟弟先去暖床,洗完澡很冷的。”邓诺在里面吹了个口哨,没羞没臊地撩拨。
秦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最好别出来了。”
邓诺洗完澡顺便拖了地,等回房间时秦杨已经躺床上了——不过用书盖住了脸。果然还是很听话的孩子。
秦杨拍拍枕头:“就一个枕头,如果你不介意睡老头的,我给你去拿。”
秦杨可以接受同洁癖的邓诺睡自己的枕头,但无法接受自己去睡别人的枕头。
枕头毕竟是很亲密的东西。
邓诺叹了口气钻进被窝:“挤挤吧。”
“嫌挤?地板考虑一下,弄个厚毯子给你。”秦杨凉凉道。
房间里并不是木地板,而是花色非常古早的橙色瓷砖地,不说夏天有多凉快,只不过这季节往上躺一宿,第二天就是有命怕也只剩半条了。
两人唇枪舌战好一会儿,你一句我一句,愣是一点营养没有地争了小半天。
关了灯,并排躺在床上,肩膀贴着肩膀,眼前一片黑暗。
秦杨仍旧有点儿不真实感。
在黑暗中自嘲道:“我以为这辈子我都得一个人睡。”
邓诺轻笑:“怎么,我费尽心机爬上了你的床,不满意么?”
“满意你个头。”他在被子里踹了邓诺一脚,笑道,“滚下去。”
“弟弟,你是不是越来越皮了,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不这样吧?”邓诺开口。
秦杨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窗外的光线有一点点透过窗帘照进来,能约莫窥见一丁点儿轮廓。
“我哪样?”他问。
“不爱搭理人,挺高冷,有时候还有点凶,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性格。”
“这么招人嫌你搭理我干嘛。”秦杨撇撇嘴,脑袋撇向窗户。
“哪里,我可从没嫌弃过你,这些都你自己说的。”邓诺眯了眯眼,“我就不一样了,那些都是普通人眼里的秦杨。”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一挺乖的小孩。”
秦杨扯扯嘴角,凉飕飕拆台:“就我‘打劫’别人那会儿?”
“……”差点忘了还有这茬,有点圆不回去了。
“别解释,我不信。”
没辙了,邓诺勾了勾秦杨的小腿,讨好道:“以前是以前,咱俩现在不挺好么。”
谁跟你咱俩。
秦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被子一闷头:“别没皮没脸,为老不尊。”
被迫“为老”的邓诺:“?”
年龄这道坎还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邓诺:费尽心机爬上了你的床。宝宝,你还满意么?
秦杨:……你爬有什么用?XXXX的不还是我?(面瘫+红红的眼圈.jpg)
第44章
秦杨打出生以来就随着父母在N市生活,逢年过节来外公家坐坐,与这边并不亲密。
离开N市,来H市投奔外公这件事,是今年春天结束的时候决定的。
他背上行囊,拉着一只装了不多东西的小箱子踏上了H市的土地,眼前是陌生的香樟树,身后是回不去的故乡。
“仰杨啊,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好歹在这里长大,多少有感情,你和大伯可是一家人呐。”
大伯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整个人在缭绕烟雾中看的并不真切。
另一边沙发,姑姑拉着他手苦口婆心道:“你要住不惯大伯家,来姑姑这里也是一样的,你妹妹可喜欢你了,很欢迎你来家里住呢。”
大伯皱眉,不高兴地说:“你们家就那么大点地方,再说了,小云是女孩,男孩子和女孩子多少不方便。”
姑姑冷笑,茶杯“哐”一声砸在玻璃茶几上:“大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要这么说你家豪志也在念高一呢,一下子抚养两个高中孩子怕是吃不消吧?”
大伯吐出一口烟:“两个同龄孩子互帮互助不是更好?总比你还要管一念小学的女孩好。”
“女孩怎么了,我们小云读书又不差。大哥,说白了你就是看中仰杨成绩好,想让他教豪志功课呗?”
“话说的是很漂亮,你敢说你就没有半点儿私心?”
两个人坐在沙发两段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味十足。
没有人问过秦仰杨的意见,也自然没人想得到,他会投奔远在H市、并不相熟的外公家。
父母在去科研考察的路上意外离世,什么都没带走,留下了秦杨一个人,和一个冰冷冷的屋子。
“只要等高三成年,就可以真正继承家里的房子。”
“他们碍不着我,只要在这里再待两年。”
“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很烦。”
“是的,我讨厌他们。”
一大早出门,路上行人还不是很多,道路两旁各种早餐店早早支起了摊位,食物飘香很远。
秦杨买了两份饭团,见邓诺望着马路对面的树眼睛一眨不眨,递给他一份:“想什么呢。”
邓诺收回思绪,摇摇头:“没什么。”
秦杨没理他神神叨叨,撕开塑料袋,咬了一大口饭团。略硬的米饭配上肉松里脊,涂上酱汁,香气扑鼻。
他吃的一脸满足,邓诺撕包装的手指停顿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吃东西。
秦杨擦了擦嘴,嘴里包着一口饭,嘟囔着:“看我干嘛,走啊,绿灯了。”
地铁口在对面,邓诺一把拉住准备过马路的秦杨。
秦杨:“???”
干什么?
“有人来接,坐车去学校,快一点。”邓诺解释道。
“谁来接,也是去十三中的?”
“嗯,认识的,顺路刚好带上我们。”邓诺晃晃手机,“我给他发过信息了。”
秦杨只以为是邓诺认识的人家长送上学,所以顺便带一下,便跟着在冷风里等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当他看到路边停着的大奔和里面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时,表情是木然的,面部肌肉是僵硬的,身体是瘫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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