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愣了一下,径直跪伏在满是尘土地地上,叩首道:“臣叩谢皇恩,定鞍前马后为圣上分忧,不负圣上重托。”
朱高煦将宋礼扶起来,周围的文武都陆续向宋礼道贺。
朱高煦接着说道:“原先宝钞提举司有抄纸局、印钞局、宝钞库、行用库四个分司。抄纸局今后便负责验收铜料、银料,但提供原料的衙门是工部。行用库则改设到户部名下,负责验收钱币成品。如果流出的钱币出了问题,便按职权查工部、央行、户部相关人等,依律严惩。”
众官纷纷应答领旨。
这种布局是朱高煦早就想好的。他相信分权制衡才是保障手段,而不能只依靠于选择道德高尚、廉洁清明的主官。
朱高煦转头从人群里找到了钱巽,便道:“钱右使的差事办得不错。咱们几千年中创造了各种工艺技术,须得有人收集起来,在前人的基础上开发新的技术。假物院编修的那部书典,朕取个名字,就叫《天工开物》罢。”
钱巽拜道:“圣上圣明。”
朱高煦道:“这部大典要进行管制,严禁流出朝廷,更不能让外藩得到。偷送外藩者,以叛国罪治其重罪、夷其族!国内商人要用其中的新技术,须得向守御司出钱购买专利;而守御司也可以出钱,向那些传家技艺的工匠,购买精湛的工艺记录。”
钱巽道:“臣领旨。”
朱高煦转身看向身边的几个勋贵大将,一脸笑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费了那么大的事,养了那么多人,铸币厂也造好了,可不是只为了铸铜钱。要是征日本国没能得到银料,那可真要贻笑天下了。”
盛庸、瞿能等人先是附和。不料柳升马上领会了圣意,径直拜道:“臣请缨统兵,若不能获胜,提头来见!”
朱高煦沉吟片刻,说道:“这等事,到了朝堂上再决定。”
这时宋礼道:“圣上辛劳,请到客厅入座稍歇。”
朱高煦点头应允。
于是宋礼等人便带着一众君臣,离开作坊区,去了一处小庭院里。杂役端茶送水,拿了些瓜果点心进来,大伙儿坐着谈论了一阵。
武德新政里的重要内容,便是重视技术。今日朱高煦亲自到铸币厂巡察,也是体现这样的施政理念。大伙儿便在客厅里谈论工匠技艺。
朱高煦询问了钱巽,上次叫他研制四轮马车的进展。结果进展不大,通过链条等方式连接前后轮的法子,好像不太实用。
朱高煦想起了一个故事,据说爱迪生在发明电灯的时候,为了找准钨丝做了上万次试验。
他便鼓励钱巽道:“要做出新东西,往往需要不断试错,便要时间和成本,无法避免。朕还想到了另一样新东西,‘春寒’铳用火绳点火,有很多弊端。或许你们能做出另一种点火机关,用燧石发火;以簧片控制机关击打燧石,产生火花,点燃火铳的击发药。”
钱巽立刻许诺,将召集守御司南署的官吏工匠,即刻开始尝试这项技艺。
朱高煦说得兴起,便道:“咱们得不断提升火器技术,然后把比较落后的火器、卖给外藩使用,这也是增加国库岁入的法子。”
钱巽道:“外藩人会不会仿制咱们的火器?”
朱高煦道:“那没办法,就算咱们不卖武器,别国迟早也能得到样品、并琢磨仿制,军队装备那么多火器,难以避免此类事情发生。
但是咱们工坊里的流水线作业、采用新技术的设备,大量制作、降低成本,有可能比别国自己仿制还要便宜,那便能继续卖军火了。另外等别国仿制出来的时候,咱们又有了更好的技术,中间便有时间差,优势仍能保持。”
钱巽点头称是。
朱高煦继续向在场的文武,潜移默化地推销自己的新政,“朝廷只靠农业税,获利有限,受限于年景天道,难以增加岁入。开疆辟土,用兵成本居高不下,还得派兵驻守治理。
但如果咱们发展工商业、打通商路,靠贸易优势获利,那便几乎可以无限地扩张势力范围。只有国家不断富强,世人才不用为了有限的好处、长期争夺内耗,庶民才不会因为缺衣少食难以生存、而提着脑袋反抗朝廷。朝廷的各种问题才能得到根本的解决。”
客厅里有不少文武,但朱高煦仍然没有做到慎言,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咱们得到了日本国的石见银矿之后,日本国还有别的金矿、银矿、铜矿、硫磺矿,那些便不用劳费兵马去占领了。那时朝廷只需迫使他们开国通商,用贸易即可换回重金属原料。日本国不是有很多守护大名在争霸?到时候咱们卖武器、卖盔甲给他们打仗,打个够。
还有远西地区的回回教门、景教之间千年争斗,朕觉得他们之间的战争烈度太小了,不足以表现对神明的虔诚,所以需要大明朝廷提供大量的军火,各方教众才能痛快地打仗。
安南国与占城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积怨始终没能得到解决,他们没分出胜负、主要还是受限于军火不够多,有点遗憾。
远方的王室、贵族、领主们,需要精致有格调的生活,否则无以体现他们高人一等的纯粹血统。做工精良的丝绸、锦缎,洁白无瑕、花纹美妙的瓷器,首饰级别加工精妙的银合金餐具,美味怡人的香料,正好解其所需、济人之急。
这世上充满了国家致富的贸易机遇,我朝有数千年的技术优势,绝不能故步自封,放弃摆在面前的好处……”
朱高煦转头对茹瑺道:“明军水陆官兵去外藩时,工部应该派人去与当地贵族结交,寻找贸易机会。工部得到了贵重金属,正好可以提供给央行铸币。”
“是是。”茹瑺忙应道。
文官们并未反驳朱高煦的言论,但是也没人附和谈论。毕竟读圣贤书的文人们,十分在意道德是非,朱高煦的言论确实不太高尚;因此,即便官员中有人觉得有道理,恐怕也不会当众表达这样的主张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错在哪里
一众人在庭院里的客厅中谈论了许久,朱高煦便说,要整理衣冠上的灰尘、并休息一会。他离开了客厅,由两个心腹宦官跟着,去了庭院中的另一间屋子。
朱高煦换了一身衣裳。待宦官打水进屋,他又洗了脸。
但朱高煦没有再露面,他差遣锦衣卫指挥使张盛,准备另一辆马车、挑选了一些随从。安排妥当,他便走后门出去,离开铸币厂。
而太监曹福过了一阵,才去庭院中宣旨,叫各处歇息的文武随銮驾回皇城。皇帝自然无法再当众露面。
或许有些官员、会感觉有点蹊跷,怀疑皇帝不在銮驾上,但也并不要紧。明初的皇帝出宫,还是比较容易;大臣们一般不管这等事。
朱高煦离开大队,要去的地方正是马恩慧的府邸。
铸币厂在外郭上方门之内,而恩慧的宅邸在内城太平门附近。不过两处地方都在外城,且同在内城的东边;所以朱高煦趁今天在宫外,只消往北走,就能顺路去燕雀湖那边的马恩慧家。
许久没有见过马恩慧了,朱高煦也想见她一面……
一行人车马沿着道路向北走。锦衣卫侍卫们都穿着青色和灰色的巾袍,看起来就像是某富贵人家的队伍,毕竟普通庶民没那么多随从。
这条路通往内城通济门附近。不过大伙儿没去通济门,他们在南边一条岔路口、向东转了,以便从中和桥渡过秦淮河。然后车马沿着内城城墙附近的一条大路,继续迂回北行。
朱高煦独自坐在马车里,沉默地等着去目的地。
他此时回头一想、今天在铸币厂内的客厅中的光景,这才回过味来,当时的气氛确实有点怪异;就像是他自己在训话一样,官员们的反应却有点冷淡。
那些貌似天马行空的设想,朱高煦估摸着、大多官员恐怕觉得并不实际。但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驳斥。
朱高煦琢磨了一会儿,认为那样的冷淡、其实是一种迁就礼让。
“伐罪之役”时期,汉王府以武力夺权为根本,武将很多,能用得上的文官却很少;所以目前朝中的文官,除了武德初殿试选拔的那批进士、余者难免多是站错了位置的人。
朱高煦把废太子党的人提拔到内阁,今天又让宋礼晋升为正三品衙门的主官,大臣已经感觉到了朱高煦的宽容诚意;如此一来,但凡懂点人情的官员、应该都会尽量向皇帝妥协谦让。
世人的一些处世传统理念,即便是在数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也很容易感受到其中的影子。
谦虚一向是东方人提倡的美德,相互迁就、礼让,相敬如宾、人情往来也是人们认为的良好关系。人们往往并不会说破,而需要对方自觉感受到,并有回报的自觉。这种委婉的方式,有的人很难理解。恰恰朱高煦能够明白,朝中那些官儿当然更懂。
朱高煦寻思了一阵,便呼出一口气来。他忽然想到今天要见的马恩慧,顿时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
回顾俩人的关系,也是经过相互示好、仿佛试探对方心意一样,无意中你来我往渐渐建立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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