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究竟要干什么?”陆铭到底年纪还小,此刻看着周围不断涌动的灰色皮毛没了主意。沙丘原本的金黄色完全被狼皮的颜色盖过了,在月色下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现在竟然望不到边。
他倒不觉得很害怕,就是觉得死在这里很不值——清风派掌门的得意弟子,中原武林冉冉升起的少侠陆铭,居然被一群狼叼走了,听起来就傻乎乎的。
谢源话都说不出来,呼和呼和喘着气,呼吸黏腻。陆铭不敢转身去扶他,手肘往后顶了顶:“还死不了吧?”
说话间那巨狼从沙丘上一纵身,陆铭整个人都绷紧了,左右手的刀剑一换,长剑指着上丘。那巨狼澄清的眼眨了眨,停下步子刨了刨沙丘,然后一转身腾在圆月的影上,越过沙丘不见了。
“嗥嗥嗥——”三声嘹亮尖锐的狼嚎从看不见的沙丘背面传来,那灰色皮毛组成的海洋开始涌起波涛,从最外层开始解离、散去,片刻间退了个干净。陆铭被那声狼嚎震得耳朵疼,等最后一只狼跑得看不见,轻捷地踩着细软的沙跑到刚才头狼所在的山头。在茫茫的月色下,狼群飞奔扬起弥漫的尘烟,巨狼奔行在最前头,领着狼群像是一枚尖锐的楔,楔入远远的地平线上。
他匆匆跑下沙丘。谢源早就坚持不住,摆着大字睡倒在地上。陆铭看到底下被血染成褐色的沙,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跟头,膝行到他身边把他的头扶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封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我……”
话还没出口,谢源就被啪啪打了两个大耳刮子,那叫一个左右开弓,打得他脑袋直发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上头的小少年亦是大梦初醒的模样,背着月光的脸慢慢变红,装模作样咳咳两声:“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想把你弄醒……”
谢源觉得自己没死也差不多了。
陆铭把手覆在他受了伤的肩上,谢源倒吸了口冷气,冷冷道别动:“等老宋来了再说。”
陆铭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像你,乘人之危——你骨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说着撤手。那狼咬得颇狠,骨头都支楞出来了,但是刚才似乎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死断袖骨头也太白了点?
谢源微窘:“你先把你自己处理好了。你的伤口裂开了?”
陆铭道了句不打紧,呆呆地揽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谢源闭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瞪瞪陷入黑甜的梦中,恍惚间被人推了一把:“别睡!”
谢源打了个寒噤。
“很冷?”陆铭想了想,把他上身拖起来抱在怀里。谢源现在哪里能随便乱动?陆铭偷偷把不小心戳出来的骨头塞回去:“他们就快到了。”
谢源其实疼得早已麻木,但是听少年口气里的不安,料想情况不太好,就不敢再睡下去。陆铭有意和他说话:“听你和老宋说,青莲坛四围的戈壁上有迁徙的狼,怎么会有那么多?”
二十二、我也来个临阵托孤
听谢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他划拉着手指:“我刚看到,足有上万头吧……”
谢源听他难得耍宝,微微一咧嘴。
“古怪。”少年的声音从胸膛里透出来,震得他耳朵嗡嗡的。
谢源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脑子还是能动的,心说这当然古怪。即使狼是群居的动物,也没有理由结成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除却习性,戈壁本来就是荒瘠的地方,哪有这么多食物来喂饱它们的肚子?不可能。
“是有人驱狼?”陆铭眨眨眼睛。他左眼的眼翳好得慢,此时被流下来的血糊住了,很难受。“那狼嚎的时候,我被内力震到了,不是凡物。”
谢源嗯了一声,意识又慢慢飘远。
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又或者一炷香的时间,再睁眼时七七八八的人头,认了半晌,认出中间那个闪亮的光头,伏在他身上雄壮地喷着口水。再往上还是戈壁的天,宁静深远。谢源只觉得周身空寂寒冷,对着大荒天相,竟隐隐看到平生种种过往,心说莫非是要死了?不免很悲伤,死到临头还要还要听老宋骂陆铭。
他晕晕乎乎在人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年轻。
老宋那个急的,正想把他家左使往车上搬,见他嘴唇蠕动,赶紧俯下身。
“嘤嘤……嘤嘤有什么想做的就由着她去。”
老宋忙着“唉”。
“给陆铭五十金,送他回家去……”
头顶上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出手就点了他的哑穴睡穴。谢源看着陆铭啪啪拍了拍手上的灰,就陷进了黑甜的梦里。
他是被打斗声惊醒的,眼皮上红彤彤的一片,晒得暖洋洋。缓缓舒了口气,睁眼已经是宽敞明亮的卧房,周身陷在软滑的缎被里,很是温凉舒适。与狼群搏斗留下的钝痛,在这样安闲的睡眠里一扫而光。老宋窝在他窗边剥橘子,见他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不知道该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自己的还是他嘴里:“左使……左使感觉如何?”
谢源撑着坐起来,眯了眯眼睛:“怎么那么吵?把门关上。”
老宋关了门凑过来,一双老鼠眼简直要哭出来了:“左使大人,您都晕了三天了……”
“啪!”
“拜你所赐。”谢源甩了甩手。
虽然他刚醒转没什么力气,但拼尽全力一巴掌打过去,也有得老宋受着。
老宋自知理亏,趴在地上装死。
“云中流和你什么关系?”谢源脱力地倒在床上,“这次他要你把我骗出去与他会面,明日他要你杀我呢,嗯?”
老宋一咕噜爬到床边想抱大腿,结果人家睡被窝里,抱不着,只好抱着床沿装可怜:“左使饶命!左使饶命啊!右、右使大人救过小的性命!小的就是个粗人,别的不懂,知恩图报与尽忠尽责懂,这个懂!若是……若是云右使哪天真要左使大人的脑袋,小的必定杀到左使大人面前,然后‘咔’自杀,死了不过碗大的疤!这样忠义就两全了!”
谢源信他个鬼,他倒想老宋怎么这么殷勤得要他出山,挺尸的时候回想起来,怎么着都不对头——盗曳都没见过左使,那胖子瘦子认得那叫一个亲,摆明了早串通好了。看老宋抖抖索索没出息的模样,谢源顾自叹了口气闭上眼,“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屋顶么?”
老宋沁出满身冷汗,一咕噜爬起来,顶着半边红脸朝外头喊:“消停会儿!消停会儿!左使醒了!”
只听见外头乒乒乓乓一阵响,两个小的飞也似地奔过来,偏生奔到床前就换上一张奔丧脸。
嘤嘤抱着臂站在一边:“你可真能睡,不就一点皮肉伤么……”
说完心不在焉地端过汤碗,晃荡出了好些汤水,“你能不能好得快一点啊?小鹿说了,你要送我们小马,带我们出去玩儿,你可不能说谎。”
谢源眼睁睁看着嘤嘤抓过一个漏斗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把苦得要死的药一锅端全倒了进来。
“哪有这样喂药的!”老宋急得跳脚。
“小鹿吹过了,”嘤嘤一耸肩,“不烫。”
陆铭吊着一个胳膊,从床板那儿探出头来:“可是他怎么一脸要死了的样子?前几次喂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前几次?!”老宋在谢源咳出来的汤汁里差点没晕过去。
谢源趴在床沿呛得死去活来,老宋连忙奔到外头找大夫,嘤嘤脚底抹油跑去做饭,房里只剩下陆铭,不情不愿地伸手顺他的后背。谢源不是很瘦的人,但是骨架修狭,看上去不像武人。陆铭心里烦躁起来,只觉得伺候他的事情都摊上自己了,出手就重,差点没把谢源拍下床。谢源心里默念着金刚经缩回被子里,颇有些人生苦长的感触。
不一会儿,老宋陪着大夫匆匆赶了过来,正是上次医治陆铭的那一位,见了陆少侠就两股战战。谢源把老宋和陆铭都遣了出去,伸手任大夫摸脉,片刻之后大夫慈眉善目道:“大人内力深厚,此等皮外伤不碍事,不碍事。这几日修养下来身体自己恢复了大半。以后呢这个,静养一段日子便可,倒是有一事相问。”
谢源心说你是不是庸医啊,骨头都咬成这样了静养几日就能好?耐着性子问他怎么。
那大夫笑眯眯笑眯眯:“小的为大人正骨的时候,发现大人骨骼清奇,柔韧强劲,就是好像……有点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绳子缠着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捧到他面前:“不太像是人骨。”
谢源皱着眉头拈起一枚碎片:“我身上的?”
大夫摸着小羊须,低眉顺眼地笑眯眯笑眯眯。
谢源怎么都觉得这大夫贱贱的,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把那碎片放到嘴里轻咬:“我说大夫,你这玩笑开大了,别说人骨,愣是神兽也长不出这骨头,24K纯金啊……”
大夫广纳箴言:“哦……那恐怕就是老朽眼神不好。”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谢源揶揄:“不分我一半?”
老头讪讪:“八分都给了老宋头,再分就没有了……”
谢源:“……”
“嗯那个……大人练的内功是属阳还是属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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