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最近很古怪啊,你们知道为什么么?”谢源敲敲船板。
陆铭在那厢整理被褥:“她要拜那个女人为师。”
“为什么?”
“她是武德年间最强秘道家啊!嘤嘤不就是干那个的么,她喜欢呗。”
谢源莫名有点感伤,女儿大了,泼出去了……
“你有没有特别想干的事情?”谢源靠着床板,小荷吹熄了等,船在水上轻轻地漾。
陆铭静了很久,含糊道以前有。
“……现在呢?”谢源犹豫了很久,还是忐忐忑忑地问出了口,既怕知道,又有些凌迟的快感。
陆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跑过来钻他被子里头。
“以后我再也不自己拿主意了。”陆铭在他脸上蹭啊蹭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做坏事,我也跟你走。”
“嗯?”
“嗯什么嗯?!别想我说第二遍!”
为了掩饰自己的红脸,把人家也弄成大红脸,可是他的拿手好事……
待到木兰长船吃水到极限的时候,盗曳终于肯扬帆回程。陆铭再也不用在狭窄的底舱里干苦力,他只要每天在热锅前头,把骨头丢进去炼成金块就可以了。盗曳阿昭看到零零碎碎的骨头变成金砖,整整齐齐地砌在底舱,划起来那个卖力,简直像磕了药一样。所以即使是逆水行舟,居然速度也很可观。
姬如若从船艏挪到了船尾,眺望着西边。她的黄金面具贴合又生动,陆铭锻得相当完美。但是她本身却比面具呆板得多。
谢源背靠着船沿指指她面上悬停的蓝蝴蝶:“是一百多年前帝都的花式?”
“是黄金城里的。”
她拢着袖,眼不曾一瞬。
谢源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一片茫茫的荒漠。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他们离那个干燥的高地已经很远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到底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很重要么?”女人皱了皱眉头。“你明明还有这么多不明白的事。”
“我想知道。”谢源望着她腰上的同心结,“我想知道你。”
女人低低地笑起来。“因为我和黄金王中了刻骨铭心。我想尽办法,要取出那段刻了他名字的骨骼。”
谢源点点头:“终于说通了。”
“然后等我醒来,一切都成了空。”
女人淡淡道,眼光从很远的地方收回,投向河岸边。衰草枯雪里铁戟高耸,龙骑军整装待发。
七十三、我想问你讨一杯水喝
我在及笄前的那一天逃离了皇宫,和我的皇兄。从小我便知道,我们与他们不一样,他们很客气,非常客气,但是很冷漠。他们不喜欢我们。
远在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之前,我便已经算出我和他无缘。他是我唯一亲近的人,甚至是唯一见过的。我们相伴着长大的,我们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每个喜好,每个弱点。
梨花开的时候,他在底下练剑,我在树下用算卦拨着箜篌。深深深深的院落,银月挂重檐。
他们叫我们武帝一脉。
最后的龙脉帝血。
曾经我以为那样的日子永远也不会结束,檐角下的铃风,三尺剑光,笙笳箜篌。
但是没有什么可以不改变,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如果你不想的话。
我想,他不想。
我的兄长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们都说,他真正传承了曾祖父的灵魂。他们说那个在月夜舞剑的翩翩公子,眼底里忧郁而清静的人不是他,那个暴烈如热风的才是他。
那一夜,禁军校尉,败;金吾校尉,败;殿前都指挥使,败;虎贲中郎将,败;他一路杀到王座前。我抱着箜篌站在满地枯血上,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有个声音问我真的希望他登上王座么?
我说不,我希望那些日子永远都不要结束,即使是幽囚着的天聋地哑。
而在我犹豫着回答的时候,那术士发动了龙血结印。
我拼死把他带出了皇宫,却没能救出他的那条手臂。他很恨我,他觉得我毁了他的一切。
他开始走上自毁的道路,以为自己在补救。他四处行诈,欺骗,用谎言让别人跟随在他的马后,去争夺他的王位。而我被他送给了一个远方的城主,用来交换他急需的钱财。
我终于明白在男人的世界里,你不是那么重要,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们甚至还不懂什么是重要。可偏偏就是有许多人,喜欢他们的天真,直率,与偏执。他们喜欢他腾不出手来握我的手,这样他只能握着剑。
我嫁给了黄金王。
他亲手为我们俩下了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我不能再离开那个高大的男人,我甚至不认识他,可是离开他我会疼得想死。那些最初的日子里我们野兽一样地交媾,我知道有哪里不对,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我低着头便没有人看得到我的眼泪。
他们说我是武德年间最强的秘道家,这是个谎言,因为穷我一生,我为我与他占卦,都是无缘。
这个年号本身便是谎言。曾祖父去世,他的弟弟坐上皇座的那一刻,这世上的武帝一系,便都代表着愚蠢和失败。哪里有什么德行可言。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逃过很多次,那很疼,很难。
第三次的时候我跑死了四匹马,整整七天七夜,我回到了西疆,我想见他。但是他转手把我送了回去。
我在一个谣远的世界,陪伴一个我并不熟识的男人,因为虚假的爱情。
我听说他失败了,这在很多年前便写在了星盘上,无人能改变。远行的商人说他吃了败仗,带着残存的千余人马逃上了昆仑,修筑了兵城。他退无可退,隐姓埋名。
他为了他的姓氏而战,到最后却抛弃了那个大写的姬字。
而我原本只为了我们的姓氏而隐忍。
我开始成夜成夜地泡在城中的书阁中,寻找解开刻骨铭心的办法。我想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不能想他我很疼,可是我一想到他,便刻骨铭心得疼。
那个男人的名字刻在我的骨骼上,我的名字写在他的心上。没有什么能解开这种忠诚到绝望的所谓爱情,除了死亡。
我不能死,我有心愿未了。
那么你死吧。
我布下了所有的局,骗了他,毁了自己的身体,抠出铭文的骨骼,陷入沉睡。
他将原金打造成了黄金钵,放在我骇人的手上。
你好好睡吧,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不,你不会在那儿,用来修复我身体的命数,第一个就是你的。
……
我成功了。可是什么都已经不在了。黄金城不在了,我的皇兄不在了,他散成了一抔黄土。那个人说,在下谢源。
那个人说,武德年间,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会让我想到兄长,一个更好的他。他是他的曾孙,他们的眉目里都是不拘天下,何惧长安的神采飞扬。这种人不会属于谁,他们或许看不穿,或许太清醒。他们想走的时候快得像风,而没有人可以拦得住风。
但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却没有那么伤心。
我想起兄长的时候也不那么伤心。他似乎是我从前的所有,但是现在我已经模糊了他的脸。一百年对一个人来说可能的确太久了些。但是似乎哪里出了差池……
在很久以前我失去了为其他人而伤心的权力与禀赋。
可是为什么,在很多年以后,在解开刻骨铭心以后,我想到一直以来想摆脱的你,还没有好好看过的你,还是会心疼得一如当年,刻骨铭心。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是么,我是大赢家,虽然时间上有些许偏差,可是我的确是赢了。我解开,你死。
好想回到过去啊……
你不知道的是,你坐在棺前默默饮酒,其实我看得到,我坐在棺上,就这样看了你一百年。
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什么时候你才会消失,我才会回到真实。
但是我回到真实的时候,却下着雪。黄金城里从来不会下雪,我已经忘了寒冷。
刻骨的寒冷……
……
“他答应了。”谢源撩开帘障钻了进来,带来一层裹挟着风雪的寒气。他把斗篷脱下挂在门边,又从里头取出了一个锡制酒壶和一包包吃食。“龙夜吟答应不会为难你。”
他席地坐下,推开了姬如若面前的算卦一一布食,又为她满上一小盅白酒,“尝尝,这手抓肉是山里的野獐子做的。”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他曾经走了很久,然后他回来了。
姬如若将长发勾到而后,斜靠在了羊皮靠手上,没有动筷的意图。她的脸色在铜兽袅袅的香烟中若隐若现,一如那只斑斓的蓝色蝴蝶:“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谢源抬头笑了笑,“也许一百年前你很重要,可是现在他大概并不觉得你有用,让他放你不是什么难事。”
他慢慢地把筷子摆在她面前,“他要你为她算一卦。”
姬如若跪起身,敛了大袖执箸,宫装在羊皮毡子上无声地滑动,谢源看到了那一角的绮靡。整个帐子都是白的,鄙陋的,但是她从烟雾中淡淡地走出,便像是吸纳了万般诸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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