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细窄的门,通往里面的治疗室,里面的人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没看见人,倒是先听到了他那高亢的声音。
“啥事儿?”
很浓重的乡音,真真愣了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出来的人穿着件洗的发黄的白色工作服,嘴里叼着根烟,烟灰拖得老长,年纪看起来没多大,一头浓密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堆在脑门上,使得整个人莫名的多出些沧桑感来。
要命的是,这看起来像是医生的人,手里居然举着把锅铲!
真真往苏杭跟前走了两步,协助着他把韩澈扶在躺椅上躺好,朝着苏杭使了个眼色:这人,这地方,行吗?
“医生……”
苏杭堆满了笑脸,正要和那医生交涉,谁知道,那医生头一偏,把手里的锅铲随手就丢给了苏杭,冲着他问:“会做饭吗?”
苏杭被问的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医生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吩咐到:“我里面炒着菜,你进去炒两把,装盘。”
“……嗯?啊?”
苏杭还没来得及抗议,那医生就朝着躺椅上的韩澈走了过来。他人还没站定,就朝着真真吼道:“你这丫头,怎么好让他这么躺着?翻过来!”
“啊?”
真真也被这医生弄的一愣一愣的,这乡村赤脚医生,本事没多大,指挥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真真的动作慢了点,他便皱了眉不高兴的埋怨:“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墨迹?”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烟跟着上下动着,那长长的烟灰居然还是没落下来。
真真抬头想要询问苏杭的意见,却哪里还有苏杭的影子?感情他是真的去替这赤脚医生炒菜去了?
凭着她一个人,那医生也不说帮忙,真真费了半天劲,好容易将韩澈翻了个身,露出他背上的伤口。
赤脚医生再不客气了,亲自上手,一把撕拉开了韩澈的衬衣,露出雨水浸泡过的枪伤。绷带是早被雨水浸湿了,红殷殷的一片。
赤脚医生走到柜子边上取出剪刀,果断的剪断了乱成一团的绷带,将伤口暴露出来——血肉模糊的一片,简直惨不忍睹。
“啧!”
赤脚医生咂了咂嘴,朝着里面吼道:“小子!出来!还炒菜呢?现在是炒菜的时候吗?”
“哎,来了!”
苏杭一脸狼狈,脸上还沾着烟灰,还真是,不是您让炒的吗?这就又怪上我了?尽管心里不平,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不管苏杭也好,真真也好,怎么都觉着这赤脚医生不太一般呢?
“你,把他给我挪到里面屋子里去,丫头,你进来,烧点热水!”
卫生所的治疗室,非常的简陋,想要像现代化医院的空气层流,那是不可能的。幸而苏杭表明了身份,将随身带来的急救器材递给了赤脚医生。
那医生一看,眼里露出丝兴奋的光芒。
“还等什么?动手吧!”
取子弹的整个过程,上麻药、切开,避开大血管、取出,清洗伤口,对肌理、缝合——那个被苏杭和真真腹诽为赤脚医生的面容模糊的男子,进行的如行云流水,让苏杭这个科班出身,拥有博士头衔的人,都叹为观止。
这就是所谓的高人?隐居山间的高人?
不管怎样,子弹取出的那一刻,真真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只听赤脚医生在那里吼:“丫头,你会做饭不?快,抄俩菜去,把我给累的哟!”
曲径 第486章:韩澈的媳妇
也许是心情的关系,大雨落在瓦房上,叮呤当啷的,听在真真耳朵里,还有那么点悦耳的意思。
韩澈在里屋睡着了,麻醉还没过,得过一会儿才会醒。
外屋当中摆放着一只火炉,地上放着一只土陶瓦罐,里面盛着刚洗好的白米,放了清水在里面泡着。
真真看着正在打理行装的苏杭,走到门边抬头看了看天井上方,乌云满布着天空,这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回过头来,苏杭已经打点好行装,正蹲在地上系鞋带。
她有些犹豫的开口:“你现在就要走?雨很大,山路很难走。”
苏杭系鞋带的手顿了顿,视线里是自己低垂下来的长刘海。他点点头:“嗯,我知道,就是因为雨这么大,山路很难走,我才必须马上进山里面。”
真真沉默了,她不是不懂苏杭的意思。说实话,她很是为苏杭的这种痴情所感动。可想起金虞临跳崖前那股超脱、快乐的样子,却又替他觉得很不值。
“……苏杭。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想起金虞临终前对她说的话,面对着苏杭的一往情深,真真竟觉得如鲠在喉,不舍得对他说出那么残酷的话来。
苏杭猛的仰起头来,漆黑的眼里惊喜一闪而过,却在看到真真语言又止的表情后,垂下了脑袋。
鞋带是早就绑好了的,也是因为分了神,系好的鞋带又被他重新解开,散乱的缠绕在他手指上。
“苏杭……”
“妹妹!”
苏杭打断真真,扬起脸来,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这笑怎么看怎么牵强。真真垂下眼睑,不忍心看他这副惨样。
“别这么着,妹妹,你该是最理解我的……这种事,哪里随得了自己?”
他的样子,看起来依旧洒脱,男人该有的豁达,他总是发挥的比寻常人还要重几分。就是这种脾性,特别对真真的脾胃。
他从地上站起来,把那只真真拎起来死沉死沉的背包背上肩头,很轻松的样子。经过门口时,拍了拍真真的肩膀。
“妹妹,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不太喜欢韩澈……”
他一偏头,指了指里屋的方向:“不过,现在,我却非常的羡慕他,敬重他!你看,所有人,包括你,都放弃了他、放弃了你们的感情,可他却还一直坚持着——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是一场空,也不是所有的单方付出都是没有回报的。”
他顿了顿,揉揉真真的脑袋,再开口带着顿悟的口吻:“她想对我说什么,等我找到了她,让她亲自告诉我就行了,这丫头,这么懒可不行。”
真真的身子轻轻一晃,是苏杭擦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是雨水还是其他?晶亮亮的,别在刚出门的那一抹俊逸的身影上。
屋檐下,帘子似的雨滴密密落下,溅在地面上,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秋风吹来,真真缩了缩身子。
“呀呀,快让让!”
头发凌乱,遮盖住大半张脸的赤脚医生手里撑着把铁锹,急吼吼的从雨地里冲进来。真真被他行走带起的疾风给扇到了边上。
赤脚医生胡乱在头上揉了两把,走到火炉边上,把铁锹里燃烧着的炭火倒进了火炉里,火炉里残余着灰烬顿时扬了起来,他是避无可避,被扫了一脸,那张本就模糊的脸,此刻看上去,只有更难辨了。
“噗……”
真真捂住嘴巴,还是没能忍住,这乡村赤脚医生,行为还真是逗的很。
“……嗯?”
赤脚医生正蹲在那里摆弄炭火,看着炭火熊熊燃烧起来,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他把地上的土陶瓦罐端在炉子上,盖好盖子,瞥了眼真真,笑着说:“丫头,很好笑吗?”
“不不!”
真真拼命摇着头,摆着手。开玩笑,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她还不至于那么弱智说人家好笑。
赤脚医生一挑眼角,真真努力忍住笑的样子,还能瞒过他的眼?不过……他上上打量着真真,这丫头还好意思笑话他?
经赤脚医生这么一打量,真真也觉得不妥了。刚才忙前忙后的不觉得,可是现在一看,自己根本就是个泥人,衣裙半干的贴在身上,皱巴巴的。这就算是没有镜子,自己看不见,想也知道有多狼狈了。
“哎!”
赤脚医生长叹一口气,走进里屋去,不大会儿,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真真虽然好奇,却不敢贸然进去,只好乖乖的坐在外面守着火炉,不时掀开瓦罐盖子,搅一搅里面的米粒。
“好了,找到了。”
真真抬起头,赤脚医生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几件干净的衣服,她不明所以的打量着他,样子有点呆。
“我这里也没有女人的衣服,这几件,我没怎么穿过,你先去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还有里面那个人……”
赤脚医生像是才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哎,你们什么关系啊?走了一个男的,这还剩一个,你方不方便?不方便的话,那只好等他自己醒了,我是不会给他换衣服的。”
他的表情,真真是看不见,不过听语气,还真是苦恼的很。真真忍不住又笑了,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衣服:“谢谢您,他是我丈夫,我给他换就行了!”
“噢……那就好办了!”
赤脚医生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个多大的难题似的,而后想了想却又提高了嗓门:“你是他媳妇?等等,你真是他媳妇?看不出来啊,死小子,还挺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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