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说:“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据我所知,令郎也有与她们书信往来,再说,他已经年满十八岁,以老师的立场,不可能干涉他私底下交友的权利。”
江碧兰忿忿地说:“你这么说是在推卸责任,我把小孩交给学校,就是相信你们能带好他,而不是任由他走错路,却不采取任何作为。”
沈芝看着她,“请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江碧兰大言不惭地说:“我希望你能隔开那个女孩子,最好叫她离开学校,别再来缠着他。”
“很抱歉,苏太太,我不能这么做,那些女孩子不是只有一个,换句话说,你的儿子需要负担大部分的责任,况且,她们是我的学生,我身为老师,我也必须保护她们。”
夏澄耳边,有只鬼突然发出不平之鸣,“我一直觉得沈芝针对我,今天看来,还真得没有错。”
夏澄不以为然,但此刻她不宜开口。
苏恒又说:“我不是每个送上来的女孩子都要,沈芝应该去看看我回给她们的信,我写的那些,跟她说的情书,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恒不是想狡辩,他很清楚,若是真得对某个女孩心动,他不可能只是写信给她,那不是他的作风。
夏澄冷冷地笑了一下,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想知道。
江碧兰怒不可遏,可她自许是个有教养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我想沈老师并无法处理好这件事,我应该与学校高层商量比较妥当。”
沈芝亦是不悦,但她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后来,江碧兰直接去找了教导主任。
结果一点都不让人意外,那个跟苏恒写信最频繁的女孩子,被杀鸡儆猴地请家长带回家里去。
原来同样的事,不是夏澄,也会有别人。
那个可怜的女孩当了替罪羔羊,苏恒跟她甚至还来不及开始,两人的恋情就已无疾而终。
沈芝没法再去帮助这名学生,因为她被家人送回老家,沈芝根本鞭长莫及。
事情发生几天后,夏澄才趁机补她身边的男鬼一刀,“我以为自己逃出生天,至少能帮你少造点孽,可是没想到,转头你就害了另一个。”
苏恒不怒反笑,“你应该听过地藏王菩萨说的,我不入地狱没入地狱,你把锅甩给别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一点?”
夏澄沉下脸,“我没害任何人,该承担责任的人不是我。”
苏恒一怔,“你也不能迁怒到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他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夏澄笑问:“你的意思是我不无辜?难道我就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
苏恒不去回答这些问题,只淡淡地说:“希望这次他会学乖,定下心读书,别再去招惹别的女孩子。”
夏澄面无表情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是你的成见,你被沈芝影响,从来不信人会改过,当初如果她肯劝我,我不至于错得那么离谱。”他沉默一会儿,摇头说,“不对,我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们最后都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夏澄冷冷地说:“你做错事不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更何况,我们算是什么好结果,要我说,当初我就不应该认识你。”
苏恒被她骂得头疼,他就差举起双手投降,“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别跟我吵?我不想跟你吵架。”
夏澄别过脸,她不过是后悔。
如果,只是如果,当时她若是能自爱一些,现在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曾经她以为他们的相遇是一生一世注定,但走到终点,再回头看,那不过是一生一世不幸的开端。
或许是无意害到人,让年轻的苏恒良心不安,他果真消停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再给其他女孩会错意的机会。
他专心当个好学生。
语文科老师特别欣赏他,总说以他的笔力,不念文组可惜,但这些话并无实质意义,成绩优秀的学生,为了未来生计着想,绝不可能弃理工而从文。
只是这样的欣赏,却替夏澄额外制造了麻烦。
她的作文成绩太差,每回考试后,语文科老师老拿苏恒的大作给她,要她回去用心学习。
夏澄只把那些试卷丢在旁边了事,她可不想碰到跟他有关的东西。
中年苏恒忍不住规劝她,“你别把他当瘟疫,平心而论,他写作的能力是不错,你看看对你没有坏处。”
夏澄并不接受他的劝告,“呵呵,他确实是有病,我就怕被他传染了,连我也得被赶出去。”
第16章 报答
苏恒脸色难看,“你不能视他如蛇蝎猛兽,避他唯恐不及。”
夏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不会吧,你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苏恒不作声。
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过很多遍,可直到现在,他都找不到答案。
她不放过他,“你扪心自问,明知那是坑,还要我往下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尊重你的选择。”
此刻彷佛有只手,握住夏澄的心脏,一时间,她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我知道,你宁愿我别缠上你,这样你就能光明正大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用为了家庭,勉强留在我身边。”
“别误解我的话。”
“我说的,有哪一句不是事实?”
苏恒深吸口气,他远离她,抱臂站在窗边。
他茫然地望向远方,不敢面对她的逼问。
夏澄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可能我上上辈子欠你太多,所以还到现在都还不完。”
苏恒回过头,“你从没欠过我什么,是我欠你的,要还也是我来还。”他停顿一下,“可惜这辈子我仍旧没法还你,下辈子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
这次换夏澄背对着他,她失望得几乎要落泪。
谁稀罕他的报答,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苏恒也明白自己确实对不起她,他刻意忽视她真正想要的。
再深刻的爱情,总有激情消退的一天。
那时的他没忍住诱惑。
但他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不懂她为他的牺牲,就是因为他懂,所以他从不曾答应跟她离婚。
为了他,夏澄几乎一无所有,他已背叛她,不能再让她独自去过辛苦的生活。
这个社会,无论多少年过去,对一个中年才离婚的女人,永远冷酷且不公平。
夏澄没有谋生的能力,而他能给的,就是让她稳居苏太太的位置,无论是谁都不能夺走她的名份。
苏恒是传统的男人,思想封建古板,虽不能爱她,但他会照顾她一辈子,这是他对她无悔付出,所能给予的最大补偿。
况且,他做得比那还要多,现在他还愿意陪伴她开始另一段人生。
往后的日子,夏澄拿了人家的试卷,总得归还。
她通常放在少年苏恒桌上,偶尔会当面交给他。
可他跟她无话可说,他们对彼此都无好感。
因为这个缘故,夏澄想清楚许多事,如果说她复读百分之九十为了父亲,可另外有百分之十,她其实还抱有一丝希望。
她曾想过,假使一切重来的话会变得怎样?
可生命的轨迹变化无常,稍不注意,已经像脱轨的火车,奔向另外一个方向。
苏恒没有如她所以为的那么喜欢她,在失去机会后,便把目标转移到其他女孩子身上。
他是个精明的渔夫,当放出的饵料钓不起鱼,即刻收了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等待。
夏澄看得很开,她只觉得过往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全是假的,不需再去留恋。
她把全副心力放在读书上,不再让过去的阴影纠缠着自己。
只是那样日以继夜的念书,使她一向健康的身体出了状况。
她得了重感冒,看医生后,吃过药,仍不见好转,有两个晚上还因为发高烧到四十度,不得不去医院吊针。
鬼苏恒一直没离开她,他就站在她的病床边,没人比他清楚,她是多么逞强的一个人。
趁夏振池与傅嫚出去的空档,他轻轻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逼自己太紧,你只要按部就班,按计划表读,一定能考得很好。”
夏澄一只手放在床边,另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她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他。
苏恒心里一动,俯下头,想拉开她的手,在没碰到她时,他已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在做无谓的事。
他颓然地放下手,“对不起,他让你失望,就是我让你失望。”
夏澄不语。
难过并不可耻,可被看穿心事,才真叫人难堪得无地自容。
她其实没那么想得开,也试图自欺欺人过,可成功骗过自己的脑袋,却没骗过自己的身体。
夏澄忽然转过头,看着苏恒,凄惶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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