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自尊,该死的骄傲,该死的妒忌……统统都见鬼去吧!
陆庭芜扶着椅子,喘着粗气从地上慢慢地爬起,眼睛充了血般瞪着黎漠。“不管是离开还是上传照片,都不是因为不爱她,我爱她都快成魔了。”
“你的爱还真是特别!”黎漠冷笑道。
陆庭芜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眨了下眼睛:“这个世界,男人令人瞩目,不是他有英俊的仪表、出众的才华,而是他能赚多少钱,买得起什么样的房,开着什么车……管蘅……管蘅她是天生的音乐家,我很早就知道,她通过柯蒂斯的申请,我并不惊讶。可是那时的我连买瓶香槟为她庆祝都买不起,我在花园里偷了几朵月季花,回去时在路上遇到了她。她蹲在路边卖西红柿的小摊子前,为让个两毛钱和人家讨价还价。就是在那时,我决定离开了。她是一根筋的人,一次只能专注地做一件事,从来没办法一心二用。只要我放手,她就可以一心一意地爱她的音乐。”
“结果呢?”
陆庭芜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抖着,然后泪水从她圆睁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很快铺了满脸,在他的下巴上汇成水柱,滴到地板上。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过程是她必经的,凤凰只有真正死透才能涅槃。这不,她走过来了。可是你把这一切又扰乱了!”
“于是,你上演了一出‘艳照门’,就是为了帮她纠正过来?”黎漠匪夷所思地瞪着他。
陆庭芜高傲地把头扭向一边。
黎漠暴怒道:“不是这样的,你只不过接受不了她爱上了别人。你不仅自私、龌龊,还自卑,你明白自己配不上她,却硬掰出一个为音乐委屈求全的借口,还要求她对你一生守身如玉。陆庭芜,如果你对管蘅有一丝丝真的,这几年,你怎么做得到对她不闻不问?上传照片时,你把自己的脸用马赛克挡住,在那个时候,你嘴上挂着爱,心里想的还是要保护自己。你这样的人,不配说爱。”
陆庭芜冷笑:“你这样的二世祖,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从来没失去,想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你才这么任性地说出配与不配。我不是不配爱她,是不敢、不能去爱。”
“理由呢?”
陆庭芜大笑,笑得疯狂:“你当然不会明白,你以为有爱就会幸福,大错特错,幸福是件复杂的事,爱情在其中只占小小的一部分,不,有时候连爱都不需要。”大学时流行一首歌,寝室里的同学特别爱哼哼。我想去桂林,可是我没有钱,可是等了我有了钱,我却又没有时间去桂林。爱情就是那人在画中游的桂林,是个梦,不一定非要实现。他现在很好,被人尊重,物质优裕,管蘅也很好,她的音乐才华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他们不需要爱情。人在爱的时候,会软弱会卑微会受伤,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管蘅再一次为爱沉入谷底?
“除了音乐,我不会把管蘅让给任何人。”他咬牙发誓。
黎漠真心替他悲哀:“你现在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你能代表管蘅,还是你是管蘅的谁?管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真可怜。”
陆庭芜脸上青筋暴立,喉结不住地蠕动,双拳紧紧地攥着。“黎漠,你别逼我。”
“你要找个小报记者还是找个网络水军,把你和管蘅当初的恋爱史妙笔生花地写出来,来博别人同情?行,你尽管放马过来,管蘅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毕竟那都是事实,我们尊重事实。遗憾的是,都是过去。”
陆庭芜的嘴唇白得没有一丝人色。
“我想你是没胆量这样做的,你现在的一切来得太不容易,你要牢牢地攥紧,你很珍惜,对吧?”黎漠讽刺道。
“你走吧,不然我报警了。”陆庭芜强作镇定。
黎漠眼带深意地看着里间紧锁的门:“上月艺术品拍卖市场拍出天价的一幅齐白石的画,我想正品应该在这里吧!我其实不是很懂,听人说很多人对字画的基本签定是看会不会反光,用宣纸进行印刷,自然是不会反光的。当然,一幅赝品要逃过专家门的眼睛,在许多细节方面肯定都要雕琢,这个陆先生应该比很多人都懂的。海瀚上月拍卖了八幅画,三张真迹夹带五张假货,也算业绩良心了。”
陆庭芜手背上的筋都绷了起来,因为呼吸,痛到极点的胸腔突地袭进了一股冷风,他周身都冰凉了。
“陆先生,这个世界上评价一个男人是否杰出,赚钱能力只占一小部分,最主要的是看他是否诚实、有担当。我不会像你玩逃跑、中伤、跟踪,那是懦夫的行为。”
“你要和暖光作对吗?”陆庭芜上下牙打着战,好不容易才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无意和任何人为敌。中国人很讲因果,读起来是一个词,其实这两个字是并列的关联关系。有因才有果。因是你种下的,果自然由你来收获。你可能不知道,那幅齐白石的画是高以梵拍下的,那小子气量特小,睚眦必报!”
黎漠走了,陆庭芜跌坐在椅中,瑟瑟发抖。
刚来北京时,他租了间地下室,门一关,不看时间,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时候醒来,明明外面日头高挂,他却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此刻。
第十一章 五月圆舞曲
管蘅病了。
管爸爸夜里听着管蘅咳嗽,心都纠起来了。宁城今年的温度算是缓步上升,也二十八七度了,不知怎么,就冻了。早晨起床,他递过来一张医保卡,说去医院看看吧!管蘅看了看卡,是小姑的。早餐爸爸熬的糯火粥,汤汁很浓稠,盯着她喝下去一碗。知道她嘴里没味,拌了黄瓜丝,放了很多醋。
管蘅本来今天也要去医院的,额头上的伤该拆线了。伤在发根处,不注意看发现不了,一共是四针。车站医务室的医生缝合时还叹了一句,幸好伤在这,不然以后你的化妆师该哭了。当时的情景她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很多的人,还有把夜空都炫亮的闪光灯。她已经选了晚上的火车,不知怎么还是被粉丝们发现了。不是说柯逸的粉丝都是小萝莉么,那天是周一,小萝莉们不上学么?
爸爸去车站接的她,那是凌晨四点,街上人很多,她一路平安地回到家。爸爸让她先去洗个热水澡,再三叮嘱头发用毛巾包好,不能碰水。洗好澡出来,爸爸早饭也做好了。两个人在桌上安静地吃着早饭,像从前她呆在宁城的每一个早晨。
爸爸说,后面再慢慢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他对整件事唯一的评价。人微言轻,很多时候,对于命运的安排,只能漠然接受。
管蘅的日子过得很单一,看谱、听谱、练琴,还有去教堂。
杨小再给她打了通电话,第二次疗程已经快结束了,她又一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用她的话说,真想买瓶安定,一口吞了,然后世界就平静了。她对管蘅说太难过时,就想想我,我都这样了,还在忍受,你那样又算什么呢?
这样的宽慰让人心酸,其实管蘅也没觉着什么,网上说她从云端直坠山谷。从前,她不在云端;此刻,她亦不在山谷,她一直都在路上。
有个晚上,手机响了一下就挂了,她看号码是柯逸的,可能按错了,没有回过去。第二天,柯逸在自己的微博写了两句话:这是属于我的历程,请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走过去。话下面配了张图片,向上的山道,崎岖不平。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发挥了作用,还是小萝莉们疲了,管蘅微博下面的谩骂少了点,但是“管蘅滚出娱乐圈”仍在话题榜的首位。
医院里感冒的人很多,管蘅戴着口罩也没人多看一眼。她先去门诊拆了线,然后拿着吊瓶去输液室输液。她皮肤白筋细,小护士戳了两针都没成功,急得脸通红。第三针终于输上液了,她戴上耳机,管弦乐静静地奏起漫长的乐句。贝多芬的《第三钢琴协奏曲》,钢琴演奏者是古尔德,指挥卡拉扬。乐评家们说卡拉扬的音乐表达方式是垂直的,古尔德则是水平的。古尔德重视乐曲中的留白,不会把乐曲表现得太满。他总是说演奏像人生,不可能百分百计划好,留点余白,让意外与惊喜去填满。
他是天才,不是每个人都懂这种意境。节奏慢得惊人的钢琴独奏,管蘅开始昏昏欲睡。科学家们说睡觉的时候大脑在整理信息,那么做梦,算不算是大脑得出的直观结论?管蘅经常做的梦,她走在一座桥上,走着走着,桥断了,她呼喊着救命,然后就醒了。
“姑娘,做梦了吗?”
管蘅睁开眼,她正出着虚汗,汗水把额前的头发都浸湿了,一片片贴在额头上。她把湿发拨开,额头冰凉。热度退了。她朝邻座一脸关心的一位胖阿姨笑了笑:“我说梦话了?”
“没有,就是一直在动。哦,你按铃吧,水要没了。”
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管蘅想先回去洗个澡,不知怎么脚步却朝教堂走去。周五,教堂的活动总是很多。她坐在人群里听牧师讲经,圣经里的故事很多,总是劝人为善、乐观、向上,她听了不知多少遍。她对上帝并不很执着,可是坐在他面前,似乎有种特别的力量,让她感觉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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