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谋求什么?一个不到弱冠的少年,躯壳里却住着一个老谋深算的黑暗灵魂,到底是什么,把他变成了这样?她好想温暖他、治愈他,把他变成一个像高衍那样简单、明朗却也庸常安全的正常人。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含泪吻向他的唇角。
祁遇川昏睡到天黑才醒,他醒来说的第一句是:“现在几点?”
“七点十四。”辛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Shit!”祁遇川忍不住爆粗,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挣扎着爬起。
“你需要休息,祁遇川。”辛霓按住他。
“不行,我必须走。”
小门被推开,“鹰钩鼻”拿着瓶抗生素走进来:“嗨,哥们儿,你想干什么?”
“给我拿件衣服,帮我叫车,两辆。”祁遇川固执地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哥们儿,你流了至少两品脱血,你是急着去拯救地球吗?蜘蛛侠会帮你搞定这件事。”
祁遇川盯着他,急促地喘息:“衣服,车。”
“好的!好的!”鹰钩鼻举手投降,给他拿来衣服。
整个过程中,辛霓一言未发,悲哀又愤怒地看他笨拙地穿衣。感觉到辛霓状态不对,祁遇川抬眸诧然看向辛霓。
“祁遇川,有什么事值得你命都不要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办,是要上刀山,还是要下火海?我一定万死不辞。”辛霓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冷静得瘆人。
祁遇川的神情暗淡了下来,他避开她的视线,笨拙地系好最后一粒扣子:“一会儿你上车,去个安全的酒店,让我放心。”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辛霓含着眼泪,倔强地逼视他,“外面可热闹了,我要在这里喝酒,你流多少血,我喝多少。”
“你这是找死,外面那些都是禽兽!”
“不用你管,你不要命,我也不要了。”
祁遇川语气凶狠地说:“你疯了?”
辛霓歇斯底里地大喊:“祁遇川,我们到底谁疯了?”
小屋瞬间阒寂下来。
僵持间,小屋门被推开,“鹰钩鼻”的眼睛在他二人间逡巡:“车来了,两辆。”
祁遇川冷冷绕开辛霓,往门外走去。
“祁遇川,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我知道了。生日快乐。”
“你陪我一天,好吗?”
祁遇川背对着她,保持沉默。
“好吗?”辛霓的语气变成哀求。
“你以后还有十九岁,二十岁……”
“别说了,你走吧。”辛霓猛然转身,先他一步冲出门外,她一径冲向酒吧后面的化妆间。化妆间里,艳舞演员正在化妆,辛霓二话不说,从衣架上扯下一套胸前深开叉的半透明蕾丝兔女郎舞蹈服换上。她戴耳环的手剧烈地抖着,好几次扎破耳朵。好不容易戴上耳环和兔耳发箍,她又抓起离她最近的一支口红,狠狠地涂在嘴上。涂着涂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沁出,她深吸了口气,拿粉扑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
门外,尾随而来的祁遇川死死盯着她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你就作吧!”
“你滚。”辛霓放下粉扑,冷睨着他,“滚去救你的地球。”
她光着两条腿踩上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和他擦身而过,末了又回过头,从烈焰红唇中蹦出一句话:“你看好,我成年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见过她近乎全裸的身体,彼时她的身体正在受难,那种裸露是中性的、神圣的,但此刻,她被黑色半透明蕾丝包裹的饱满身体,透出软糯的肉欲。他不能放她这样出去,太危险了,她会被那群野兽撕碎。
祁遇川扼住她的手腕,异常粗暴地,像拽一头小倔驴那样将她拖拽回隔壁小屋。他干脆利落地将门反锁上,回身将她压在门板上,阴冷地盯着她挑衅的眼睛:“以后不许穿这种衣服。”
“不要你管!”
祁遇川伸出食指死死压住她的嘴唇,眼神越发阴翳:“以后不许来这种地方,更不许跟我发大小姐脾气。”
“唔呜呜呜!”
“以后不许说‘不要你管’。”
辛霓用力挣开,一口咬住他的食指:“不要你……”
话音未落,她的嘴就被他凶狠地堵住,那不是吻,是征服。他的唇舌强有力地镇压,他的肢体亦然,辛霓感觉自己快被他压爆了,心跳和呼吸都是濒死的节奏。她越反抗,压迫便越强,她担心再这样自己会休克,只能把自己变软,像水一样柔软地承载、顺从。
渐渐的,他的吻有了情绪,碰触轻柔而缠绵,彼此的唇舌从干燥变得潮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中断了一下,迷离的眼睛认真看了她几秒。她也那样晕然地看着他,浅红的嘴唇微微张着,像只待哺的乳燕。他再次填满她,辗转反侧地吸吮、深入、纠缠。吻得彼此都疲了,他的唇落去她锁骨的文身处,细密地啃啮,辛霓被他吻得体肤发麻,止不住地颤抖。
辛霓是被他身体某处的变化惊醒的,她吓得猛然推开他。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了一下,凌乱的喘息略微平复。他做出推开她的动作,握在她腰上的手掌反而收得更紧,辛霓感觉到了他的尴尬,那种理智战胜了本能,身体却不听话的尴尬。
辛霓想起了青蕙的G弦裤,这一刻,她和高衍在做什么呢?像受到鼓励又像受到蛊惑,她生出一个天真而大胆的念头,她要把这件事情继续下去,这样她和祁遇川就有了联系,她就不用那样惶惑地满世界寻找他了。
一念既定,她抬起眼睛,定定看向祁遇川。他眉头紧蹙,脸和耳朵尖都红透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辛苦的样子让辛霓的心陷下去一块,她踮起脚尖,环着他的腰颤声呢喃:“祁遇川,我愿意……我愿意……”
祁遇川低头凝视她的双眼,她的眼神跟他的心跳一样慌慌的,那样的眼神让他难以自抑,他喘息一声,再度搂紧她,索要她的唇舌。然而辛霓畏惧又期待的那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发生,欲念最炽的时刻,他的理智仍在警醒彼此:“不,不是这时,也不是这里。”
如此耳鬓厮磨良久,他的欲望在一阵震颤中自我纾解。他停下动作,松懈地伏在她的身上,剧烈地喘息。辛霓触到他后背的鲜血,那里的伤口因为过于用力裂开,她推了推纹丝不动的祁遇川:“你流血了。”
“呵。”祁遇川失笑。
“你笑什么?”辛霓又惊怕又羞窘。
“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的第一次才会流血,才会痛。”
辛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红得险些滴出血来。
“鹰钩鼻”再一次帮祁遇川缝合好伤口,挂上抗生素后,祁遇川昏昏沉沉地睡去。辛霓噙着甜蜜的笑,目光柔柔地仔细看他,仿佛怎么样也看不够。
凌晨三点,伏在床边小睡的辛霓被他温柔的抚摸弄醒,她迷迷瞪瞪地望着他:“饿吗?渴吗?”
他很虚弱地摇头:“上来,睡我边上。”
辛霓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先给你倒点喝的。”
辛霓去外面弄来杯热饮递到祁遇川嘴边,祁遇川没有动,固执地说:“上来。我冷。”
辛霓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从侧面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口。有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相拥。
“想什么呢?”祁遇川问。
“什么都没想,很不可思议,人的脑子原来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想。”
“疼吗?”
“嗯?”
“文身。”
辛霓默默点头。
“旁边文的是什么?”
“太阳神图腾。”
“为什么文这个?”
“我要你永远活在阳光里。”
祁遇川没有说话,像是情绪骤然低落了下去。
“祁遇川,别回镜海了,结束这种生活好吗?”辛霓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不回去,我去哪里?”
“留在这里——你总会有办法的。跟我一起。”
“我能干些什么呢?”他戏谑道。
辛霓却当了真:“你可以做一些正当的工作,总之不要和那类人混在一起,打打杀杀。”
“现在的社团都很务实,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打打杀杀。”
“不可能。”
“真的,大家都开始讲成本了。打起来会有伤亡,死人要出抚恤金,伤人要给医药费,就算没有死伤,事后也要给兄弟们摆答谢宴,很破费的。”
他那种一本正经的雅谑语气逗笑了辛霓。她笑了会儿,从床上坐起来,握住祁遇川的手,认真地说:“祁遇川,我爱你。”
“我知道。”祁遇川目光炯炯。
“留下来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养条狗,每天去遛它。我们可以一起去日本看花火大会。我们可以一起去高纬度看极光。我们可以一起坐摩天轮跨年。我们可以一起在沙发上看恐怖片。我们可以一起下厨,你做肉菜,我做蔬菜……”辛霓一口气说了几十桩他们能在一起做的事,“然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我们一起选家具,结婚,生一两个孩子。”
祁遇川很专注地倾听,表情异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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