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程伯见我手里有血,唯恐我和陆孤城争执时也受了伤,我没有多做解释,只看着陆七将陆孤城驮出总裁室。
我双脚一软跌坐下地,程伯捞住我的腰身将我扶到沙发上坐下,“大小姐,你怎么样?”
我摇头,双手捂住脸撑在膝盖上,“我没事。”
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垂着头一言不发,忽地想起在伦敦陆孤城带我去看的那满园八仙花。
八仙花在英国的花语,是无情、残忍。
我起身走出总裁室,刚回到公司就接到以陆孤城为首的数位高层被告的消息。
三天后开庭,速度之快令我有些震惊,我知道这背后定是南致选在推动这一切,可陆孤城不是没有靠山,有周家在,南致选想对陆孤城做什么明明是很难的事情。
可是陆孤城却一而再再而三被南致选打压在脚下。
甚至连三天后的开庭书都下达了。
周家在这一刻竟形同虚设。
我虽满心疑惑,但并没有去问周晨。
事态以十分紧张的趋势在进展。
我在等,三天后如果陆孤城真的上了庭,那我不得不怀疑陆孤城和周家是不是闹了什么不快。
可再怎样的不快,身为救命恩人的儿子,周家也不可能对陆孤城见死不救,更何况,陆孤城和周晨的关系还算不错。
甚至先前从南致选手里营救裴清妍的也是周晨。
可三天后,陆孤城的案子还是顺利开庭了。
开庭当天,不仅观众席座无虚席,连法院外面都围满了受害消费者。
毕竟这是自星华出事以来,星华高层的首次露面。
我没有去法庭现场,看了眼新闻直播后关了电视。
程伯推门进来时,脸色颇有些凝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我看了他一眼,瞧出端倪,凝眉道,“程伯,发生什么事了?”
他将文件递到我面前,“你直接看吧。”
接过文件,我被‘股权转让书’五个字吓了跳,看到里头是陆孤城在星华百分之五十六的股权转让,我被惊得一时说不出半个字。
上头,陆孤城已经签了名字,只要我签了名字再拿去公证,星华便是我的公司。
即便此刻星华陷入此等危机,可星华毕竟是大公司,先不说只要星华能挺过这次危机,它的股份会有多值钱,就算它挺不过,这所公司的市值依然不容小觑。
我震愕看着程伯,“这是真的?”
程伯点头。
想到周家没有给陆孤城撑腰的反常,想起陆孤城一直以来对南致选出击的保持的沉默态度。
我心下形成一个强烈的念头,陆孤城,是故意的。
我下意识看向双手,数天前,我亲手往他的胸口刺了一刀。
那个时候的他说,杀了他,此后,我们两清。
几乎是一瞬间我便反应过来,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和我斩断所有恩怨。
只要他失去所有,包括那条命,我和他之间,才有可能两清。
只是,为什么要将股份转让给我。
我扔掉转让书,“我不会签的,这东西打哪来就打哪送回去。”
程伯一惊,“为什么不签?”
“为什么要签?”
要断就要断的清楚断的干净,我要真的签下这转让书,是要我接手星华么?
程伯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签下,只有你将星华捏在手里,陆孤城才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
我凝起眉,程伯这话说的不错,要是我将星华捏在手里,陆孤城失去星华,等同于失去翅膀。
只是,“就算我将星华捏在手里,他也还有周家撑腰。”
程伯冷笑,“大小姐,一个依附着周家才能活下去的男人,你不觉得,他会活得很没尊严么?”
我浑身一震,是以,像陆孤城这样傲的男人,大约,会很痛苦吧?
我拿起笔,毫不犹豫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下名字。
程伯接过转让书,“我现在就拿去公证。”
与此同时,陆孤城的案子也休庭了,明天上午继续开庭。
程伯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公证完后直接接手公司,且立即着手打理星华。公关方面当晚开始运作,先是言辞凿凿激烈指责陆孤城为首的原先星华高层这种欺骗消费者的行为,尔后言辞诚恳的保证我们对消费者给予绝对的信任和诚意,并为弥补事件的受害者,星华将在三个月重新整顿完公司后散财为每一位信任新的星华的消费者赠送一瓶绝对安全的品质红酒。
公关这一棋下得极妙,虽仍有一部分黑粉继续攻击星华,但收获到的支持的声音要明显比恶意攻击多得多。
可当晚,我失眠了。
陆孤城明知倚仗周家才能活下去会活得没有尊严,又为什么要将股权转让给我。
脑子里闪过在星华总部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他看我的那道专注而炽烈的眼神,我心头涌起十分难受的情绪。
从南致选出击到现在他的全部放弃,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直指一个结论。
他不想再继续活下去。
念头形成后,便再也撼不动了。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真的一心在寻死。
主动拿匕首给我,激将我刺伤他,最后股权转让给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掉下来,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
从我出狱开始,我一心想做的事情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为了夺走陆孤城的一切,看他身败名裂。
然而今天,怎么一切都像是他在成全我,或者说,施舍我?
谁要他成拳施舍了?他想心安理得的死,哪能那么容易,心备受煎熬,才是真的煎熬对吧?
我猛然跳下床,掏出手机拨通周晨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我单刀直入,“将陆孤城救出来,别让他死了。”
那头的呼吸声明显一沉,“言希望。”
这是周晨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我微微一愣,须臾,掐着嗓道,“拜托你了。”
他哼了声,似是一乐,“为什么?他死了,你不是最开心的那一个么?”
我呼吸一沉,“他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的去死?我那么煎熬,凭什么最后他却能心安理得的去死?他想都别想!”
第我付之以灼灼152,别再恨了
那头的周晨沉默了许久,我自知我太过激,努力平下情绪,深汲口气,正要说话,周晨浓的化不开沉郁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有没有见过,将匕首啃得满嘴是血也要将匕首吞下肚子的人?”
他沉声说,“我见过。”
我顿住,他什么意思?
没等我问出口,他轻呵了声,有些轻蔑,“你说你爱他,却从不了解他。”
“他是我见过最隐忍的人,你知道么?”
话落,电话‘嘟——’的挂断了。
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心中有不能平息的震动。
他说我从不了解陆孤城,这一路想来,似乎的确是这样,我从不知道他走每一步的原因是什么。
可我知,他走了最不应该走下去的那一步。
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在推动陆孤城去害死我父亲,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陆孤城,我父亲不会死。
在这种前提下,还要我去理解陆孤城,他害死我父亲是有苦衷的吗?
别开玩笑了。
我杀了你爸然后告诉你我杀你爸是有原因的,你要理解我?
我抱着手机半跪下地,在寂静的夜里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周晨有没有听进我的话,但听他昨晚的口吻,他是很在意陆孤城的,由这点我确信他绝不会让陆孤城出事。
然而第二天的审判,陆孤城被判了刑,三年牢狱之灾。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呆了许久。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初我就在戒毒所待了三年。
我不相信周晨没有营救陆孤城,陆孤城会被判刑,必是他自己的决定。
只是,为什么要去坐三年牢?
以他的罪行,并不需要被判三年,所以,他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陆孤城做这个决定的意思,我总觉得我应该见一见他。
于是他在被转去监狱的第二天,我去看他了。
他面无表情,瞳孔也没有光,只是看我的样子温柔了许多,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来了。”
我看了他的左胸一眼,那里被我刺了一刀,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抬眸看着他,我不喜欢他和我说的这句话,拧着眉,我冷漠盯着他,“你想死,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坐三年牢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再苟活三年?”
他微垂着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须臾,他偏着头看向窗外,阳光正浓,他道,“外面阳光很灿烂,希望,以后别再恨着我了,为你自己活一把,好好的,我不值得你恨这么久,你父亲的命,我也会还给你。”
他不提我父亲还好,一提,那满腔的恨意与抓狂的怒火便是一刻也止不住,我站起身双手用力拍在桌上,怒目瞪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父亲?别开玩笑了!你知道什么叫死不足惜吗!你就是,你以为就凭你一条命就能还清你欠我言家的全部吗!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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