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半生 (步厘)

　　“得先止血。”
　　他愣愣点头，笨拙清理我的伤，撕下衣角为我包扎。
　　我从未见他这样，那样霸道又冷冽的人，竟似乎被吓傻了。
　　我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见我的笑，他恍惚才回了神，捧住我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听好了，不许死。”
　　我望着他眸底压不下的恐惧，心底终究流过一丝甜意，我挣扎了口气，咬牙道，“我和裴清妍……你选…谁……”
　　他吻住我的嘴角，“你，一直都是你。”
　　无论是不是骗我的，我这一刻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慢慢闭上眼睛，只觉意识越来越浑浊。
　　堕入黑暗前，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我脸上，十分滚烫，“希望，求你，不要睡，不要睡……”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好几次我有了意识，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不堪。
　　偶尔耳边是白萧萧和楚小莫的哭声，偶尔是脚步声。
　　唯独，没有陆孤城的声音，可是很奇怪，好几次我有意识时，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终于醒来是在下午。
　　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张面孔是楚小莫，继而是白萧萧。
　　楚小莫眼眶发红，捂着嘴巴哽咽，“希望！”
　　白萧萧摸了摸我的额头，眼圈也有些红，“怎么样，看得清我们听得见说话吗？”
　　我费力点了点头。
　　再抬眸望过去便看见陆孤城，深邃的瞳孔沉沉锁在我脸上。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我面前，拿着听诊器在我身上一阵捣鼓后道，“脱离生命危险了，好好养一阵子伤就可以出院。”
　　医生一走楚小莫就哭了起来，攥着我的手趴在我床头哭得一颤一颤。
　　我有些心疼，想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但我的手插满管子，挪不动，只得作罢。
　　叹了口气，我道，“好了，别哭了。”
　　白萧萧亦是动情，背过身抹眼泪，“你不知道，医生下了两次病危。”
　　我愣了愣。
　　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得这么重，“我昏了多久？”
　　“一个星期。”
　　说话的是陆孤城，我看向他，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白萧萧回过身红着眼眶望着我，“你昏睡不醒的头六天，陆总守着你一刻没睡，后面医生下了第二次病危时他晕倒了，今天早上刚醒。”
　　我心头一震。
　　楚小莫抓着我的手抽抽噎噎，“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我鼻子一酸，“对不起。”
　　她吸了吸鼻子瞪着眼，“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与白萧萧相视一眼，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虽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但身体还弱的不行。
　　陆孤城回来时手里提着白粥，我喝完粥后便又睡了过去。
　　连着三天我都是吃完就睡。
　　第四天时终于缓了许多，从下午睡到晚上九点，我醒来睁开眼却看见纪彦明。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我，我不由一怔，想起中枪前他提醒我的那一声，我道，“谢谢你。”
　　他没说话，一瞬不瞬盯着我，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为什么，不趴下？你当真，这么爱他？”
　　想起当时的情况，我微微恍惚。
　　我捏了捏眉心，“我也不知道。”
　　不趴下，是本能反应。
　　而且，“其实当时趴不趴下都没什么所谓吧，子弹肯定比我的速度快，我就算趴下去，也会打中我的。”
　　他没说话，依然目光沉沉盯着我。
　　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我多想，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就算重来一遍，我还是不会选择趴下。
　　不是因为有多爱他，如果当时换了别人，我一样会选择这么做。
　　我想了想冲他道，“不管当时站在那里的人是不是陆孤城，我都会那么做。”
　　只是，因为是陆孤城，而我更加义无反顾罢了。
　　我明显看见纪彦明的眸子，由沉转而变柔，然后越来越——温柔。


第他泯灭的夭夭035，他念心不念情（35）

　　门忽然被推开，楚小莫走进来，看见纪彦明先是皱起眉，又见我醒了，朝我跑过来，“渴不渴，饿不饿？”
　　我摇头，刚想说话，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陆孤城手里提着保温瓶。
　　我收回目光，发现纪彦明一直盯着我，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于是便走了。
　　楚小莫一屁股坐上纪彦明刚坐的位置，“希望，他是谁？”
　　“一个朋友。”我在楚小莫的搀扶下坐起身。
　　陆孤城打开保温瓶递到我面前，漆黑的眼里闪着光，“趁热，喝了。”
　　我没有拒绝，慢慢捧着喝完后，浑身都暖了，“谢谢。”
　　将保温瓶递还给他我才发现楚小莫不知何时溜了。
　　此时房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想起我晕过去前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不由有些脸红。
　　当时怕自己真的挂了，便想临死之前听他说一遍选择我。
　　心想大概这样我能死得瞑目点。
　　至于他当时给我的答案，我知道是当不得真的，所以绝口不提此事。
　　陆孤城拿着一堆文件夹在我面前坐下，什么也没说，默默处理着手中的文件。
　　近几日来都是如此。
　　说实话我挺感动的，可是，“你不用老是守着我，你可以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已经没事了。”
　　他没搭理我，甚至眼睛都没抬一下。
　　见状我也不理他了，随他去吧，躺下我打算继续睡，但翻来覆去两个多小时我却毫无睡意。
　　正当我妥协要坐起来时，灯‘啪’的一声灭了。
　　我下意识转过身，夜色中陆孤城的脸覆上来，他将我往里推了点，然后搂着我的腰在我身侧躺下来。
　　“陆孤城！”我惊叫出他的名字。
　　他淡淡‘恩’了声，气息洒在我头顶。
　　我伸手推他，“你做什么？下去！”
　　他抓住我的手腕，强行将我的手掰至身后抓牢，我不由瞠目结舌，他轻轻拢了拢我的身子将我纳入他怀里，他的声音响起，化开了浓稠的劫后余生和疲倦，“希望，让我抱一抱。”
　　我愣住，再想推开他时，他平稳的呼吸声落了下来。
　　他睡着了。
　　他是有多累。
　　我下意识伸出手拥了拥他，没再乱动，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跳动，我的心像被什么轻轻裹着，有点暖。
　　后半夜，陆孤城以极轻的动作从我身侧离开时，我还是被惊醒了，我本想抬头看他，可听见门外轻微的动静，我本能停止动作，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陆孤城带上门出去，我看向门外，分明瞧见了杨若若的身影。
　　那句答案果然是当不得真的。
　　我埋进被子里，一直到天亮没再睡过，陆孤城也没回来。
　　早晨第一个推门进来的不是楚小莫也不是白萧萧。
　　看见纪彦明提着清淡的粥走到我面前，不惊讶是假的，“你怎么来了？”
　　他调侃道，“我就不能来？”
　　我笑了笑，“不是不能，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他将粥递到我怀里，说的是不知真假，“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
　　他强调了每天，我震惊抬起头，“不用搞特殊对待！”
　　我的话将他逗笑了，他噙着发烫的眸看着我，嘴角戏谑，“我之前说过要追你，你忘了？”
　　以前他说这话也是这般戏谑的，可今天他说这声，我莫名感觉，有什么地方好似变了。
　　我发愣盯着他，他敲着我的头打断我的思绪，“趁热喝了。”
　　我喝完粥楚小莫才飞奔进来，看见纪彦明，她明显呆住了，她颇是不善的盯着纪彦明一路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陆总呢？”
　　我狐疑盯着她，“陆孤城给了你什么好处？”
　　她刚想说话，陆孤城就走了进来。
　　我瞥了他一眼，轻轻颔首以作招呼。
　　纪彦明这回似乎没打算走了，和我提起了挽城的事情，但他并未提那场意外，只说没去成高索桥也没蹦极觉得可惜。
　　我着实也觉得可惜，便道，“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再去一次。”
　　楚小莫跳起来，“我也要去！”
　　我冲她皮笑肉不笑，“好呀！”
　　这货天不怕地不怕，就恐高，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去坐缆车都不敢的人指望她去蹦极还有走高索桥？
　　眼下忽然跳出来闹这一出我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虚避开我的目光。
　　陆孤城递过来早餐。
　　我只看了一眼，“我已经吃过了。”
　　他没说话，将早餐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沙发上去坐着了。
　　纪彦明一直没走，找了一堆话题与我聊天，我算是看出来这家伙隐藏的属性，不仅是个话痨，还是个撩妹高手。
　　然而一整个上午，我的病房都呈现着一种有点儿诡异的状态。
　　我与纪彦明相谈甚欢。
　　陆孤城沉默坐在后头的沙发上处理文件，像道空气。
　　而楚小莫一直坐在我另一侧对着我俩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