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是一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野猫,不成想,小野猫也是爱哭的。
络雨本来也是不等他回答的,她扭头就往自己的卧室走,一边走一边发誓自己再也不要上这个人的课,再也不要听络志勤的了,能跟他对着干的事,她就做就对了。
那天晚上聂乘风在书房呆了多久,络雨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她下楼的时候,络志勤没有一如既往坐在餐桌等她,她料想他一定气急了她,不想见她。
所以今天她宁愿来冰激凌节,也不愿意回家。回家做什么呢?从她站在家里二楼看着她妈妈绝情的背影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前面郝雅婧在低声跟钟溪说着什么,络雨发完呆发现钟溪一直在看着她,因为她自己刚刚才回神,所以她发现原来郝雅婧也是在看着她的,眼神探究。
她勉强笑笑,看着前面的大长队,一时之间找不到别的事,又扭过头看小胖打游戏。
不知道又站了多久,他们才挨个领到了冰淇淋。小情侣们互相你侬我侬的围着彼此,大个子们三五两口就吃完了冰激凌,络雨也拿着一盒冰激凌吃,她不知道这么晚没回家的她,也没有请假,在气头上的络志勤会不会来学校找人。
飞蛾蚊虫绕着学校林荫大道的灯在飞,环环绕绕,络雨跟着他们走着,直到出了大门,她东张西望,一个人远远站在阿福叔以前经常停车的地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站的地方的路灯也被飞蛾蚊虫萦绕,然而他还是长身玉立,笔直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
络雨瞬间犹如被抓住的逃课的学生,从头到脚都不自在。她转过头跟钟溪他们告别,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微微震惊的样子,她来不及观察那么细小的表情,逃跑一般的往公交车站跑过去。
钟溪在后面大声叫她:“小雨,太晚了,我送你。”今天他家里的车子就停在路边接他。
络雨连连摆手,她只想逃得远远的,别被大魔头聂医生抓住。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跑得快,聂乘风竟然真的很久都没有追上来。她暗自松口气,刚想慢下来缓缓,就听到一个有条不紊的声音:“跑得很快。”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一看,聂乘风正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丝毫不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简直侮辱了体育白痴络雨小姐,她恨得想跺脚,只轻描淡写地说:“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井水不犯后水,你别来教我了!”
还真的把他当作缠着她的登徒子了。
她的书包抓在手里,要掉不掉,聂乘风弯腰抓过来,她不放,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络雨盯着马路,不看他,只是拼命挣扎。
聂乘风三更半夜不知道做过多少手术,都敌不过这样一个时时刻刻反抗的人。他突然觉得有意思了,坚决不放手。
公交车已经呼啸过了两辆,他们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
一会儿来了一个带金链子的高个子,比较壮实,皮肤黝黑,在黑夜里尤其显得黑,他粗声粗气过来,一把搂过络雨说:“小雨点,他欺负你?”
他一双眉头皱着,想要将络雨的书包从聂乘风手里抢过来。
这一下吓坏了络雨,平日里她没有害怕的人,可是就怕他。眼前这位莽汉其实年级不大,20出头的样子,可是这附近都唯他是尊,他的小弟遍布学校,最可怕的是,他从前一出现的时候,就给络雨写过血书,上面全是血迹,络雨几乎要吓哭了,她不敢收,从此只敢躲着这个人走,可是今天怎么遇到了。
他抓着络雨胳膊的手犹如钢铁一般,络雨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聂乘风,心里气死了,她强作镇定,笑笑说:“大哥,这是我男朋友。”
一句话让两具高大的身躯都是一怔,四双眼睛顿时看着她,要将她看尽洞里面去。络雨呵呵傻笑着,慢慢从这大哥怀里挪出来,往聂乘风身边走过去,她吊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聂医生,你看你对我多粗暴,大哥都看不过去了。”
她偷瞄一眼那位黑大哥,果然黑大哥正怒目看着聂乘风。聂乘风轻抿唇角,一抹戏谑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小雨,你真是每天都让我有惊喜。”
络雨发现自己找错了救命稻草,她腿有点站不直,稍微想站起来的时候,听到聂乘风说:“这位大哥,不用给你添麻烦,我会好好管教她。”
说完,他几乎是拖着她走的,留下没怎么想通的黑大哥,在暗夜里瑟瑟发抖。聂乘风的手劲比黑大哥还大,络雨心想,完了,一会儿该瑟瑟发抖的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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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来又如风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餐厅,灯光昏暗,装修别致,花影树影交错,长长的藤蔓从头顶上随着灯光倾泻下来,千丝万缕缠绕。
这个点在这里面坐着的人少了。
店里消费不低,络雨自己并没有来过,周围也坐了不少成年人,她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果汁儿,吃了多少薯条了。对面的聂乘风如同黑夜里威风凛凛的雕塑,安静地看着她吃。
他的指节修长,典型的外科医生的手,络雨明目张胆地看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出声,她抬起一双黑亮的眸子,问:“聂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聂乘风似乎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把新端上来的番茄酱挪到她手边,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吃饱了?”
络雨点点头,拎不清他想干什么。
“今天你没有按时回家。”他不是问句,是在陈述事实。
络雨放下水杯,坐直身体:“我说过了我不需要家教。”
聂乘风的眸色如同窗外的夜色,他静默了一瞬,掂量了一下,还是问她:“你恨你父亲?”
络雨不说话。
“你父亲情况不太好,昨天晚上犯了一次心脏病。”他停顿一下,“之后不能再气他。”
络雨抓着薯条的手不禁轻微一抖,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哪里能气着他。”
她回想起来昨晚络志勤的确是嘴唇发紫,还有点哆嗦,手指在空中半天也没骂出声音。他也会生病吗?
“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教训我?我的老师?我的挚友?还是一个看笑话的人?”络雨的刺马上竖起来,讥讽地说。
“良师益友。这个称谓不错。”聂乘风慢慢咀嚼她的话,轻轻笑了一下。
这个餐厅的灯光太暗,他一笑起来如同亮丽烛光,照亮了络雨眼前的景色。络雨看清楚他厚薄适中的嘴唇漾着令人沉醉的笑容。
她迅速低下头,不再看他。
可是他的声音无处不在:“小雨点,从前我也有一段时间不理解我的父亲。他忙碌,几乎从不着家,有一段时间,我的母亲提起他,总是叹气。一旦他回来,他甚至连和我母亲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无穷无尽的累。”
“我母亲总是流着泪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他的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可是他坚毅的脸从来没有动摇过信念,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选择了自己要选择的路,自己所坚信的执念。我们都不懂,那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去医院找他,他刚刚做完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可是他洋溢的笑脸,让他显得年轻又有精神,参与手术的人都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手术的成功,生理的极限劳累,丝毫不影响他们内心的成就感。”
“后来,慢慢地我才了解到,一个人除了家庭,还有自己人生的价值,那是毕生所追求的理想和信念。”
络雨呆呆的听着,晶莹的水眸紧紧盯着他的脸。
聂乘风笑了:“说的太深奥了,小雨,试着去了解你父亲,他心之所系,一定是你。”
络雨的心受到了震动,心里不是不心疼络志勤的。眼前的人温润如玉,年级比她大不少,还耐心地陪着她在这儿坐了一晚上,还有之前那些晚上,他身材修长,宽肩窄臀,眉宇间透出英气,神采飞扬,却又从事着世上最好的工作。
络雨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稍显激动,想说什么,却听聂乘风又说:“小雨点,我说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配合我,我们都能很快完成各自的任务。”
她轻舔嘴唇,看吧,他只把这件事当任务呢。
络雨还是低着头,她的手搅着桌下的台布,反反复复,看到他来等她,她以为他记起了她,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没有忘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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