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可能全心全意爱某个女人,一时的心动好感,不足以让他飞蛾扑火。所以蒋诺的世界才算逃过一劫。
李真洪情真意切,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医院里的这些女同事谁跟他当过一夜夫妻他能如数家珍。本是很无耻的一件事,滥情到极致只靠下半身思考的他,却能将这些艳事坦坦当当说出来,真不知道应该讨厌他还是同情他。
性啊爱成瘾症嘛这不是,心理学上也算是一种疾病的。
蒋诺低着头,乖乖坐在病床边,如果说她与之前文沫看到的样子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再没有听到低声啜泣,她很安静,两只手在身前交握,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掰右手食指指甲。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居然没有紧张到哭,倒是出人意料。
郭建峰见文沫进来,摊开笔录本,开始讯问。
“姓名。”
“蒋、蒋诺。”
“年龄。”
“二十七。”
“职业。”
“护士。”
“说说作案过程吧。”
可能是作案两个字还是有些刺耳,饶是蒋诺做到了好心理准备,还是有一瞬间仓皇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划过一丝惊恐,又很快紧紧咬着嘴唇复又低下头去,艰难开口:
“我......我......麦医生他......”细密的汗珠爬上她光洁的额头,打好的腹稿不知从何说起,她一向不是聪慧的人,中规中矩过了二十多年,好容易做了件出格的事,心里的紧张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对面两名警察又不动如山,虽然隔着防护服看不清脸色,可是目光却直直盯着她,要多严肃有多严肃,蒋诺突然有些想打退堂鼓,却也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深呼吸一次,颤颤巍巍开口:“我恨麦医生!”第一句话出口,蒋诺难得的竟然觉得轻松,再往下说要容易多了:“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小护士,没人脉,没关系,没本事,没能力,会被人嫌弃。要不也不能一进医院工作,就被分到ct室,之后一直没动过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ct是有辐射的。在我跟麦医生到医院工作之前,像这样的岗位都应该是轮岗制的,省得呆得长了,对身体不好。可是我们来了之后,轮岗就被上面的人选择遗忘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像被发配一般,无人理会。”
“家里没背景,也不是我的错。谁不愿意有个富裕的生活环境,可是出身无法选择,我爸爸又不是王健林。麦医生自己郁郁不得志,冲着别人老实得跟绵羊似的,只有在我面前,他才像头豺狼。”
“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嘲讽我,打击我,一出点什么问题都会责骂我。报告单有问题怪我,办公室卫生不好骂我,甚至连停电停水食堂伙食不好也都是我的错。”
蒋诺缓缓抬起头,嘴角挂着讽刺的笑,这使她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仿佛一朵白莲花卸去伪装,终于要进化成食人花似的,连眉眼都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我是一个人。不是阿猫阿狗,他在说这些刀刀见血的伤人话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或者在他看来,我根本就没有感情,不会伤心,不懂难过?”说到最后,蒋诺语气冰冷,字字泣血,便是从一开始就抱着怀疑之心的文沫,现在也有些于心不忍。
话匣子打开,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蒋诺越说越激动:“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凌我???我恨他!恨不得他死!”
“他太自信了,做什么事都不背着我,他跟康晓冬鬼混让我给他打掩护,就连他想害她都不避讳我。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清清白白,只想安静工作挣一份工资养家糊口,他想干什么?知道我胆子小不敢说出去,让我被迫当他的从犯吗?”
“要怪,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是他先不仁的!知道他要死了,我很开心。”蒋诺毫不掩饰地笑了,说实话,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让她寡淡的五官多了几分明媚与率真,只是这份漂亮看在两位警察眼里,就带了些危险。
“说说吧,你是怎么搞到放射性物质co60的?这东西又不是萝卜白菜,哪个菜市场随便就能买到。”
“有麦医生在前面顶着,哪里用得着我啊操这心。”
“你的意思是说,放在麦贺林自己穿的防护服里面的放射性物质,来自于麦贺林自己吗?”
“不错,他储存股co60的铅盒,一直就那么随手扔在办公室的铁皮柜子里,连锁都没锁,我想顺手牵羊,不要太方便哦。这东西的重量随时都在变化,多一点少一点,他还每回都拿称去称不成?我偷偷藏了一些,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复仇的时候,用他自己亲手提供的凶器更让人觉得爽快的吗?”
“可惜,我大概是没有办法亲眼看到他一点一点的腐烂,一点一点的死去,在痛苦和哀号中渐渐走向自己末路的了。”蒋诺耸耸肩。
“我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后悔,只恨自己,没能动手早一点,以至于让他欺负了我那么久。”
郭建峰与文沫对视一眼。他们从一开始就怀疑蒋诺主动投案自首是抱着替人顶罪的目的的,而她刚才声情并茂的表演,现身说法,用事实让两位警察心底曾经有过一分犹豫,但现在听她说,杀人凶器来自麦贺林自己,便已经确定他们当初的判断没有错,蒋诺绝对不会是凶手。
可又有谁,值得这样一个胆小如兔子的女生,第一次摒弃卑微与懦弱,居然还能强自伪装镇定,在两名警察的注目礼下,将谎话说的既严丝合缝,又理直气壮,如果不是还有杀人凶器来源不合理这一漏洞,他们要发现蒋诺是在撒谎,还需要费一番力气好好调查。
蒋诺大概不知道放射性物质的特性,衰变虽然在一直发生,但它衰变之后的产物,质量损害微乎其微。在宏观世界层面上,原子核内多一个中子或者少一个中子,外层多一个电子或者少一个电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旦确定蒋诺确实在撒谎,郭建峰一改刚才的温文和善,开始有针对性的提问,咄咄逼人,不给蒋诺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到她漏出更多的马脚为止。
谎言之所以称为谎言,就在于他是由人主观凭空捏造出来的,并不是源自亲身经历和真实记忆。真正的记忆,每次在叙述的过程中,细枝末节可能都会不一样,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时想不起来很正常,每次回忆必然不尽相同。
精心编造的谎言,因为是假的,没有真实记忆做依靠去回想,只能单纯凭借记忆力背下来,教科书式的回答每次或者雷同,或者当犯罪嫌疑人记忆不佳时,连雷同都复述不出来,自然问得越多,编的假话越多。临时拼凑出来的故事,再让他复述时,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前言不搭后语,等于不打自招了。
蒋诺属于后者,她的故事大多数是灵机一动,千方百计想要圆满出来的,郭建峰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多想,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疾言厉色,让伪装坚强的蒋诺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再问什么都是一句“我不知道,我就是凶手,你们枪毙我吧!我都投案自首了,你们还问来问去的干什么,谁会没事闲的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我又不是精神有问题。”
她一度哭到哽咽,险些晕过去,考虑到她现在身体很虚弱,郭建峰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先让她回去休息。
蒋诺自己跳出来,反倒省了警方很多事,不用再费劲去查李真洪和吴浩的背景和经历了。
李真洪虽然在男女关系方面过于随便,人品很渣,但他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如果他真跟蒋诺有什么,也用不着藏着掖着,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吴浩。
吴浩与蒋诺,怎么看怎么不搭配。
一个金光闪闪的海归,学历高,家境好,长得帅,哪哪都是优点,走在大街上也能成为焦点的那种。
反观蒋诺,就是吴浩的反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会产生爱情?
但爱情这回事,有的时候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爱了就爱了,便是外人看着不般配,说到底,还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也不由外人评判。
男未娶女未嫁,恋爱结婚都是自然的事,偷着摸着反成了毛病。
他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必须要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最重要的,是吴浩与麦贺林之间有什么过节,以至于让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痛下杀手。
对他的调查紧锣密鼓展开。吴浩很自律,不吸烟,不喝酒,早睡早起,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泡吧,不撩妹,甚至除了工作相关,不上网。他的家,干净得令人发指,随便到处摸,手上不沾土。家具少得仅够维持正常生活,一张床一张沙发的极简主义,家里白茫茫一片。冰箱里空空如野,老鼠大概都得饿死,哦,不,这么干净的家里,如何会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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