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丢个大活人,哪怕这大活人智力有点问题,那也是大事。青龙庄的人除开实在有事走不开的,其他青壮很快纠集在一起,兵分两路,想要去找郝朋跃。
他们村靠后就是深山,别说郝朋跃这个智力有问题的,便是总进山的正常人也容易在山里迷路,困在山里头,时间长了,只有死路一条。
而现在他们村赖以生存的青龙潭,村里人都知道,别看远远望去周围风景不错,那潭水可深着呢,村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敢去那里边凫水的,郝朋跃别再掉进去淹死了。
他们这边拉得阵仗不小,外来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两拨人想要打架呢,闵三行和文沫过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山里人性格彪悍的多,因为地处偏远,相对闭塞,宗族势力远比政府要强大得多,他们警察的身份在打群架的小伙子面前,根本不够看,连忙把另外两拨去别的村的人也电话叫来青龙庄,谢天谢地,我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世界第一,远远高高架在山上的输电线和手机信号塔让落后的小山村也能享受现代文明成果。
等重案一组所有人员全部赶到,上前询问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人家根本不是打架,而是找人。
一听这话,郭建峰与秦凯对视了一眼,难不成,他们得来全不费工夫,想要查找的尸源,就是青龙庄失踪的人吗?
“你们村谁失踪了?”拦下正想带队进山的村主任何时速,对方微微有些不悦,漫说这几个警察不是来帮忙的,就算是,在大自然面前,几个小警察又能干些什么,他们自己组织人去找人,还没眼力件儿地拦着。
不过好歹看在那身皮的面上,何时速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我们村有个头脑有些问题的小伙子丢了。怕是困在山上不知道多少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言下之意,人家失踪好几天,性命只不定危在旦夕,快让开吧,好狗不挡道。
半梦半醒
确定失踪是青年男子,郭建峰连忙问道:“失踪的人,可是二十五到三十三岁之间的男性,身高1米80左右,体型偏胖?”
何时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郝朋跃今年好像快到三十了吧,确实个头很高,略有些胖,毕竟是当了多年村长的人,头脑转得很快,再结合这些警察来的时间有些巧,他又急急追问:“你们这会儿来青龙庄,可是找到跃小子了?”惊动这么多个警察,怕是凶多吉少啊。
郭建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尸体已经损毁成那个样子,就是亲娘来了也认不出,除非等dna鉴定出结果,他可不敢随意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带我们去这家看看行吗?我们需要些东西,以确认身份。”何时速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还不明白警察这么的潜台词是什么,先安抚了在场的青壮,说郝朋跃可能找到的,先不用他们忙活,都各归各家,一大群人作鸟兽散,只余几个好奇心旺盛的还跟着村长,毕竟郝朋跃不是个正常人,村子里人对他没有恶感,给点吃的穿的帮一把,但对他同样也没多少好感,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没谁真的在意,听从村里安排聚集起来准备进山找人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他们背靠着大山,长时间的危险生活才让他们足够团结,所以村长让他们找人他们就要无条件服从,现在不用去,乐得轻松,至于别人家的是非,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八卦的,哪有趁着好时候多多挣钱重要。
郝朋跃的家离山脚不远,一行人没一会就到了,望着这几间长着青苔的房子,何时速深深地叹了口气,郝家这一家子人,命还真是苦啊,这才短短几年,家破人亡,除了这么幢在当时很气派的房子外,现在什么也不剩了,想当初,郝家可算得上他们村最有钱的人家了,不然郝朋跃那个傻子也不能娶得起媳妇,村里可有很多健全的好后生没人要呢,唉,风光过后,一地鸡毛啊。
何时速感慨万千时,郭建峰已经带着人进了郝家,只留下文沫陪着何时速,向他打听郝朋跃的情况。
父母双亡,妻子与未出世的孩儿一年前也双双难产身亡,郝朋跃自那之后一直独自居住在这间大屋子里,丧父丧母丧妻丧子的打击,放在正常人身上可能受不了,郝朋跃却偏偏智力不正常,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反正从来没有见过他悲伤,他还是会每天在村子里晃,见谁都挂着张笑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你说,这么个可怜人,为什么要有人害他呢?”何时速不明白,老人家背着手,身形略有些佝偻,慢慢走远。
文沫进去现场,就看到周聿蹲在堂屋地上拿喷壶一路洒过去,关上门后,极少数的蓝光闪亮,没有大面积发光,郝家,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想想也是,如果他们在候家村的山坡上发现的死者正是郝朋跃的话,凶手没必要在他家里杀人之后再抛尸到那么远的地方,背着具尸体穿山林,积年的老猎人都不敢干的事,迷路暂且不提,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引来深山里的猛兽可是会真要命的,再说了,郝家房子建得并不偏僻,郝朋跃如果真跟朴晚知一样是被群耗子活活咬死的,死前发出的惨叫声很难瞒过左邻右舍。
郝家堂屋收拾得还勉强算是能见人,可是两边的卧室就有些惨不忍睹了,所有的被褥衣物全散乱地到处扔着,偶尔还能翻出来些食品袋、旧鞋子,不过郝朋跃的智力有问题,能自理已是不易,哪里还会再要求其它,家里脏乱实属正常。除此之外,现场并无异常。
周聿找到了两只脏兮兮的牙刷和几件脏内裤,一一打包好,准备回去做比对。在敬业这一点上,文沫不得不佩服周聿,能面不改色得在垃圾堆般的屋子里翻拣检材,没看到闵三行早八辈子躲回堂屋,还时不时一脸嫌弃地凑过来看一眼,面带惊恐地望着周聿的动作,然后嫌恶地远离。
忙忙碌碌,现场勘查完毕,郭建峰又找来何时速,让他盯着点郝家,案子没完之前,现场最好别让人进去,免得他们第一次勘查有遗漏的地方,何时速一一答应,送走他们。
回去是在白天,六个人挤在一辆车里,盘山路时不时的九十度弯,以及车外侧见不到底的深谷,都让文沫觉得喘不上气来,进山的时候因为是晚上,没有看到路边的情况,她接受还算良好,现在眼睁睁看着车子像小蚂蚁一样在群山里穿行,深谷一直张着嘴,静等他们掉下去,她只觉得心狂跳,没来由地,令她更加烦躁。
迫不得以,从来不晕车的她第一次吃下了晕车药,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看到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狞笑着冲她跑过来,而她此时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只要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心里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她:宁愿死,也再不想过回暗无天日的生活了!她努力了那么久,辛苦了那么久,还是没能逃掉,大约只有一死才算解脱吧,她转过身,面对着悬崖,一脸平静,一只脚缓缓抬起......
车子突然急刹车,惯性作用划出一段不短的距离后,堪堪停下,文沫突然清醒,睁眼就看到一辆大货车擦着他们的车身过去,只差几厘米就蹭上了。
有惊无险,行程继续,文沫却再也不敢再合眼了。
刚刚,她是做了一个梦吗?为什么梦里,她的感觉那么真实,梦醒,却总觉得梦中的男人有些眼熟。究竟是她这几日所思所想入了梦,还是这些根本属于她被压抑的记忆?她是不是在渐渐想起从前?她失去的记忆,正在以这种方式回归吗?
终于回到局里,因为已近午饭时间,郭建峰要大家先休息一会,吃完饭,还有的是事要他们忙活,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对他不公
在晕车药的药力作用下,文沫一路上都算不得多清醒,但是因为梦中悬崖边站立着、一颗心死、仿佛随时都可以放弃自己生命的无力感哪怕在她梦醒过来后都没有完全消失,回来的后半程路,她掐着胳膊制造疼痛才没睡过去。
众人解散后,文沫一点食欲没有,匆匆回了宿舍,将自己扔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觉得好些了。
手机走的时候因为没电一直在宿舍充着电,文沫伸手拿过,开了机。闵三行那货这两天可没少嘲笑她出门连通讯工具都不带,深山老林里被人卖了都没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文沫一听到深山老林这四个字,心就忍不住一沉,脸上便也带出来几分,让闵三行十分不爽地嘀咕文沫开不起玩笑。
手机刚开开机,短信提示音便响个不停,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停下,文沫有些纳闷,平常也没见有多少人找她啊,怎么她进了趟山还成香馍馍了。
点开来看才发现,上百条短信和微信居然都是程功一个人发的!文沫抬手抚额,当天闵三行跟催命似地拖着她走,连穿衣服的时间都差点不想给,哪里还有空跟程功打招呼,在山里也没想起来借别人的手机跟他报个平安,三天没找到人,他不着急才怪。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地道啊,看这信息量,要不是因为她的卡没有漏接来电提醒,恐怕就知道,这几天程功没打通的电话比短信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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