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寒起身推开窗户,风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燥/热吹来,糊在玻璃面上的窗户纸已经老旧泛黄,边角翘起,风一吹它便拍打着窗子角,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颜琅琅【告诉你一个惊天大八卦!!!】
李月寒盯着屏幕挑眉,对于好友她总能多出开玩笑的心思,【你给林得鹿戴绿帽了?】
颜琅琅不甘示弱秒回【这比杨青向你告白的机率还低。】
李月寒【那八卦就不够惊天了。】
颜琅琅终于破功【李月寒,我真想顺着手机网线去揍你!】
关于嘴贱气人这件小事,李月寒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诫她的朋友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从娘胎里就牙尖嘴利的女孩比起来,她们始终太年轻。
憋闷那么多天的情绪,她难得挑起嘴角笑了下,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
【听说八卦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颜琅琅当然知道,她没想着铺垫就直接切入正题【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数学老师陈星润吗?】
李月寒心跳加快【嗯。】
颜琅琅【啧,怂货!一聊到老师你就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不敢蹦一个字来,都毕业好几年了,背地里开几句玩笑有什么大不了。】
李月寒没回。
颜琅琅继续【你知不知道陈星润他谈恋爱了。】
李月寒稍稍怔松,更不知道回什么,只发了个【哦。】
颜琅琅对李月寒冷淡的反应很不满意,她加大马力继续放料【陈星润跟他女朋友是相亲认识,两个人在一起小半个月了。啧啧啧,以前觉得陈老师是枚长相帅气,性格又好的优质男。没想到最后也走上了相亲的道路。他不知道学校里面有多少女生明恋暗恋他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扔到婚恋市场上去供人跟买菜一样挑选。】
“啪——”热水烧开,沸腾一小会自动断开电源。李月寒的视线从手机转到窗户以外,杂草丛生的荒地之上,盯着那片乱七八糟的翠意盎然。风也吝啬,收了最后一点声音。世界从里到外真正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啜泣,像深夜里掐人咽喉的梦魇。
李月寒知道许招娣在哭,她积攒那么多年的泪水,一次两次哭不干净。
“同样都是孩子,谁没有怨…这些话我谁都没说,半夜气得睡不着,自己跑到厕所流泪都不敢吭声……”
是的,这个李月寒可以作证。许招娣极少在她面前谈论许家,偶尔冒出一两句,那也是热水溢出杯面承受不住的多余。
微信消息一声紧跟一声,李月寒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
许招娣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闷闷地,像盖住棉被悄悄讲述私房话,“还好我有你们。”
大拇指甲掐住手掌心,刺痛让李月寒长长地吁了口气,像刚跑完一场惊心动魄的八百米,心脏在胸腔里面没有节奏地胡乱跳动。
花费那么多力气,兜了一圈回过头看——许招娣跟许家的关系反而更近。
李月寒点开微信对话框,里面一长串下来全是颜琅琅的自言自语。
【你不知道陈星润恋爱这件事情碎了多少少女心,听说他们班的数学成绩直线下降。】
【要说那些女孩子也真是大胆,喜欢谁不好,连老师都敢了歪心思。我天,我要是陈星润,估计都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每个人都活在自以为是的特例之中,可真正的我们只是别人唱腻的陈词滥调。】
最后一句话过分扎眼,李月寒摁掉手机息屏,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话框里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发来。
颜琅琅【嘿姐妹给点反应好吗?】
颜琅琅【T﹏T】
颜琅琅【听完八卦就跑,祝你以后小孩的干娘是杨青!】
李月寒的心思跟不上颜琅琅的俏皮话,她翻出相册又重新看了一遍曾经抓拍的高糊相片。
清秀的侧脸,骨骼分明的手腕,零零总总的细节勾勒出的全是一个人的轮廓。
她知道这个人从始至终都不属于她,两人的关系在课堂开始,也在课堂结束。
“每个人都活在自以为是的特例之中,可真正的我们只是别人唱腻的陈词滥调。”
她活得还没有颜琅琅清醒。
热水溢出杯面,从来不对好友讲述自己心底话的李月寒这次也没忍住,发送条消息过去。
她就用那么简单的一句进行概括,【琅琅,我的生活烂透了。】
李月寒呆在白桐村的最后一天是盂兰节。
许招娣和大姐二姐扎了捆纸钱在路口处烧,烟灰随风缥缈,吹到天上,散在空中。
许家大姐拉长调子念念叨叨吟唱古老的歌谣,简单概括无非是求祖宗保佑下半年的喜乐安康,保佑幺弟徐振邦能顺利度过眼前难关。
许招娣和许家二姐双手合十,跪在路口的水泥地上,引导祖宗别走错了归家道。
李月寒站在她们身后,淡黄的纸钱叠叠飞舞,从身上略过,扑倒在破败的水泥地上,突显这个村庄一股子药石无医的颓然气息。
这天以后,他们的生活各自步入正轨。
苏护许娘还有钱岩按照刑法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许振邦跟苏护离了婚,许家大姐很快又替他找了一个,成年人组家过日子,多是将就。
李月寒在大三开学跟吴非分手,他没什么反应,以后在路上两人碰见也当没看见。
昔日恋人变成怨侣,惹得众人唏嘘感慨。不懂内情之人只当吴非出/轨,李月寒挽回不得只能顺其自然给双方留个体面。
至于胡影,早就被当做恶人自有天来收,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世间的热闹一出紧接跟一出,旧的故事还未完结,新的传奇已咿咿呀呀抖着水袖粉墨登场。他家的人儿心肝肠寸断,他家的红花未开根先枯…
人生就是一场一场戏,酸甜苦辣走穴一遭过一趟,回过头来依稀望,日头升起又降下,五年光阴,也只是区区的弹指挥间。
近日,某所高中有一女生跳楼自杀,疑系抑郁症被言语刺激所致。该高中靠近闹市,学校周围皆是商店居民楼,有好事者拿手机录像上传微博。视频一经曝光,热度便高居不下。
梧市某写字楼内。
电梯的上升数字不断变化,从一到十如芝麻开花节节高。站在李月寒旁边的是隔壁财经组的记者,铮亮的脑袋稀稀疏疏搭落几根黑发,他手里咖啡已喝完一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闲聊。
“要说最近报社改/革,奖金不按资历按业绩,可怜我一把老骨头还要出去跟你们年轻人抢版面。”
李月寒微笑不语,她入职三年,却深知在前辈面前说多即错。
那人并没意识到李月寒回应的消极,依旧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讲述最近生活压力怎么怎么大,工作又如何如何不顺心。
李月寒从心底觉得他呱噪,对方抱怨找错了对象,谁不知道财经组赚钱门道最多,寒暑假组织小记者活动,平常商业广告经费能接到手软。她一个成天风里来雨里去,开着辆小电动满街跑的社会记者能给他什么安慰?
正想着,包包里面的手机如同煮沸的热水,扑腾扑腾一声接一声地响。
李月寒朝那人露出个抱歉的笑容,电梯刚好停在十二层,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走。
“昨天下午女高中生跳楼的微博看了吗?
讲电话的人是李月寒的顶头上司赵音,也是社会新闻组的组长。她说话爽利,电话一被接通就直接切入正题。
李月寒很快反应过来,“嗯。”
视频总共时常两分钟,内容是一个女孩子站在老旧教学楼的天台上哭,铅灰色的天空占据画面三分之二的内容,剩下仅仅一角容纳女孩子单薄脆弱的面孔。她说什么模糊之中已听不清,但却像极雏鸟声音带血的饮泣。
摄像者同当地居民一起站在旧楼底下,画面之中看不到他们的面孔,但看热闹的嘲讽声却是不停。
“什么抑郁症,唬人的吧?”
“有本事跳啊跳啊,你跳了我就相信你抑郁。”
“跳啊跳啊…”
“啪——!”重物砸地的钝响。
视频画面的最后一帧抖动几下后依然定格在天空,三分之二的铅云辽阔,只不过最后一角除了一个天台楼顶,已经再无所有。
新闻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热度越来越高,社会各众对事发对象和事发地点都相当好奇。连今天早上的《梧南早报》都留了一个豆腐块版面转载网页消息。
然而直到现在,关于事发地点,视频上传者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甚至因为害怕惹火上身,他在半夜十二点就偷偷注销了微博。
一夜之间,id号如同凭空蒸发,除了一个简单的两分钟分钟视频以外,社会各众能获知的消息相当少。
但现在赵音却对李月寒说:“事出地点已经知道了,就是梧市的梧南中学。那个跳楼的女孩子叫谢思露,今年高二。”稍顿一会儿,她继续说道:“如果没记错,你好像是梧市本地人。”
第14章
“那个女孩她并不想死。”赵音继续说道:“视频里面她的哭诉其实是一种对外界的求助,只不过漠不关心的人太多,围观群众只可惜热闹没越闹越大。所以我想关于这个女生,也许我们能做个深度报道。她很漂亮,漂亮的女孩就算没有故事,也会有故事找上她。更何况红颜薄命,里面留个人遐想揣摩的空间本就很多,我们要做的,就是给读者把故事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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