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以后杨青忍不住哀叹自己性格懦弱,始终不敢像颜琅琅那样三句没说对,直接当场丢筷子甩人面子。想到颜琅琅,杨青拿起手机,在相亲之前,杨青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会遇上奇葩,就提前跟无聊在家养胎的产妇颜琅琅打了招呼,说不论感官如何,坐下半小时以后先来通电话打断。
屏幕解锁看时间,杨青没想到自己只坐了二十分钟,也没想打过来的是李月寒。
她赶忙回拨过去。
“月寒姐——”
“你过来接我一下——”李月寒报了个地名,语气轻飘飘地发着软,“我好像有点醉了。”
醉人醉语,一般说好像有点醉,基本就是一定醉了。
看了一眼黑透的天,杨青不敢耽搁,招了个出租车就赶去李月寒所在的酒吧。
好歹这姑奶奶还算保留了点基本意识,没把自己往迪厅里送,挑了一处安静的清吧,心碎的人唱悲伤的歌。
暗沉沉的卡座里,郁蓝色的灯光游走。
杨青像盲人摸道,一路艰难险阻总算找到窝在卡座里面灌酒的李月寒。
“卧槽!”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冷天里面走出一身汗,杨青拿起桌上的冰水要往杯子里倒。
李月寒伸手拦她,“刚相亲过来?”
杨青惊讶,“你怎么知道?”
“抹粉底擦口红,身上的衣服没见你穿过几次。除了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去见家长安排的配/种/对象,还能是什么。”
杨青讪讪,“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说都得给人留下好印象吧?”
“根据我的工作经验来看,你把存折房产证还有车钥匙摆在桌上,男人对你的印象更好。”
醉酒的月寒姐并没有可爱到哪里去。
杨青觉得她之前担心李月寒被酒吧里面的陌生男人带走纯属多余,带她回家干什么?忍受她一路从服装衣着到言行谈吐,顺带对自己人生全方面无底线的冷嘲热讽吗?
她狠狠从李月寒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胳膊,拿起装水的器皿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李月寒锲而不舍地再次跟过来拦她,“你心情不好,陪我喝酒吧。”
杨青想更想/操/起酒瓶子往她脸上砸。
“月寒姐,我得保持清醒送你回家,还有想买醉就安静点,你现在比平时清醒的时候更欠揍。”说到最后杨青已是磨牙状态,扬起下巴威胁道:“再开口闭口往我伤口上戳,我就把你丢出去!”
李月寒靠在她的肩膀上,沉默半晌,好半天才小小声地念道:“我有点难受。”
“杨青你说为什么,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难受的事情了,心脏它还是会痛?”
抱着吉他浅声吟唱的歌手还在继续,灯光随着节奏有规律地明明灭灭,她们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一个角落里的卡座。
外面的烟火点在李月寒的眼睛上,苍白悲伤的脸庞于黑暗中时隐时现。
杨青可以确定,李月寒是真的醉了,以前的她,悲伤从不外露。
圆形扩领的针织毛衣肩膀处感到一阵潮/湿的热,是泪吗?
杨青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李月寒,黑色半卷长发向下垂落,遮住她的眉眼。
是泪吧。
“为什么难过?”
“因为苏星厌。”
一个名字,就囊括了所有故事。
杨青没有去问,这是她比刨根问底的颜琅琅要好的一点。
她倒满一杯酒往李月寒的怀里/塞,冰凉的液/体溢出几滴洒在手背上,像是泪滴,“喝吧,醉了还有我。”
那晚李月寒放纵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当然,醉酒的月寒姐一张嘴巴搁在杨青身上就没停下来过。
她语重心长,“相了那么多次亲,难道你对男人还没绝望吗?其实婚姻就是一场金钱交易,男人女人不是出钱就是出力,你怎么还没看开?”
她也尖酸刻薄,“以真爱为地基的婚姻最不牢靠,谈钱还怕撕破脸。”
最后的她流泪满面,“苏星厌说他想要离开我沉淀沉淀,去他/妈/的,跟我这种性格的人相处还不够他增添人生历练吗?”
在杨青无数次觉得她们的友谊很可能就在今晚走到终点的时候,李月寒松手放开了酒杯。
灯光晦暗,失恋的情歌换成清新的民谣,歌手一席白大褂灰短裤,戴着棒球帽,一手插兜一手拿话筒,唱唱停停,空白的间隙旋律做嵌。
李月寒的手定格成一个画面,食指中指无名指小半蜷缩,静止在那里,生根发芽等着被时间遗忘。
后来杨青才知道,她放开了酒杯,可却没放过自己。
—
同苏星厌分开以后的日子,李月寒依然挡不住地球日日夜夜、做着无尽无休的自转运动。
赵音辞职就没有下文消息,她做完离职交接的当天,特地约李月寒出来喝咖啡。
“希望我们能再次合作。”
“恐怕很难。”
赵音微笑:“你在报社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毕竟那件事情热度不小,报社不重不轻地发了份声明,同舆论站在一侧,剩她一人孤立无援。
李月寒低头浅笑:“我之前因为你的话的确很心动,也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但现在不会,至少目前不会。”
“为什么?”
“我要真走了,不是所有的猜测都成了坐实?”
她一个人扛下所有风言风语,不畏惧不退缩,任人猜测。
赵音叹息,允诺道:“我会尽力去帮你的。”
李月寒没有负担,也没了所谓,“顺其自然,不必勉强。”
吴非给她发来几次求和短信,李月寒懒得回复,直接把他拉进黑名单。
上级领导通过商量讨论,最后还是决定删除欢度国庆的梧市宣传片里,李月寒的所有画面。
李月寒毫不介意,功过荣辱不过人生浮浮沉沉,陷于其中无异于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她自认为还算看得开。
唯一麻烦的是许招娣,几日来连连电话问候,说话不客气,先是劈头盖脸骂一顿,再来软下声音劝她回家。
“这个世界上除了血缘亲情,还有什么能靠住。月寒,妈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伤害你。”
李月寒在某个神情恍惚的瞬间的确想过动摇,然而再度回家不亚于再次迈向沼泽,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下陷沉沦。
她止住念头,叹了口气,做出自己的让步,“妈,其实你也可以过来看我的。”
一个星期以后,作为女性先锋的《锐美杂志》发布了一则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名字叫做【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有多大】。
视频里面总共讲述三个人物,代表不同年龄的不同女性。第一位是名七/八十岁的老太,由老人自己讲述故事切成画外音,屏幕内镜头转换,用不同的视角讲述老太青年丧夫,却坚持守寡一个人扯大三个孩子,可最后伟大被说成呆板,三个儿子责怪她为什么不早点改嫁。
“他们说家里地方小,哪有多余的房间让我住下?叫我上你们节目在线征婚,看谁愿意跟我一块做个伴儿。”
说到后面,原本还是笑着的老太太缓缓低下脑袋,扯住袖子揩脸上的泪。
第二位是名同//性///恋的的妻子,在镜头前面怨愤愤地说道:“我在网上说我老公是同,好多人叫我体谅他,说他不容易,不能名正言顺去爱一个人,只能压抑自己的情感,社会给他的压力太大。我就搞不懂了,压力歧视是社会给的,又不是我,他当初干嘛要隐瞒身份跟我结婚,他不容易,所以说什么都没做错的我就很容易?互联网所有人都叫我理解他,可没一个人叫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最后一位无人出境,仅一名高中男生背对着镜头讲述一个故事。
偶尔屏幕穿/插/几幅画面,灰白回忆的景象中间晕染出一片清新色彩。
“我第一次见她那年,才十二岁。十二岁知道一些事情,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地懂……”
他是唯一一位出镜发声的男性,声音清浅地讲述他和最近那位频上热搜女记者之间的故事。
“再一次见到她是五年以后,也就是今年。她因为谢思露的事情邀我采访,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如果真要计较起来,大概只是我对她一厢情愿的喜欢和贪恋。李月寒记者……她从没接受过我的感情,包括之前照片里的那个拥抱,也只是我软磨硬泡的恳求,和她一时的心软。”
镜头里的男孩转过身来,一顶黑色棒球帽盖住小半张脸,只留下一截下巴和鼻子。
“李月寒记者,对于我姑姑的误会和这些天给你造成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
报社里的同僚哗然,原以为是女记者yin//诱少年,却没想到故事有另外一个反转。
网上舆论也纷纷自打脸,曾经的雪花竭力谴责着雪花。
赵音一个电话过来,静默半晌而后说道:“我答应要帮你的。”
李月寒眼睛酸涩,“可这不是真相。”
“月寒,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赵音顿住,“人们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至于真相,并不重要。”
少年为她抗下一切委屈,卸掉爪牙,在镜头前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