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提议一道去渝北吃宵夜,李琊作了个“稍等”的手势,接听电话。
电话里传来唐季飞略显懒散的声音,“哪个出口?”
李琊轻笑,“你是不是太听兰姐的话了,她让你来接我,你就来啊。”
唐季飞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我想来。”
“少来,你没事儿做?无事献殷勤。”
“好歹我们也是有秘密的关系,哪个出口?”
李琊回答后收线。她隐约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到点儿什么,若不是他提及,她快忘记那时在三哥会所说的话了。一个人能惦记另一个的无心之语,通常是有感情的。
秦山与叶钊商量去哪儿吃宵夜,李琊插话道:“我不去了,有人来接我。”
他们走到出口,看见零星的接机的人里,一位模样俊朗的青年挥舞手臂,很是招摇。
李琊
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再夸张点儿,举个牌子得了。”
唐季飞笑得颇有些痞气,“大老远来接你,就这么对我?”
瞧见她身旁的人,他敛了笑,招呼说:“叶哥。”又问,“这哥怎么称呼?”
待秦山作了自我介绍,唐季飞颔首道:“劳烦你照顾山茶了。”
说的“你”而不是“你们”,叶钊瞧出他的敌意,弯了弯嘴角。
“走啦,宵夜下回再吃。”李琊看了看秦山,将视线停留在叶钊身上。
叶钊收拢手指,犹豫一瞬,抬手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再见。”
李琊蹙起眉,没来及再出声,就被唐季飞拉着走。她回头看去,他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高大挺拔,平静的目光好似有穿透力。
*
保时捷飞驰在公路上,仅听得轻微的引擎轰鸣,没有音乐,亦无人讲话。
李琊看着手机屏幕里俄罗斯方块游戏显示出的“GAME OVER”,出声说:“飞哥。”
唐季飞听见此称呼,笑了笑,“有事?”
“账簿的事是兰姐出面的,赵三不会为难她吧?”
“需不着你操心。”
李琊觉得,叶钊再难以捉摸,从头至尾的表现却是一致。但唐季飞不同,这人看来不羁,甚至还有些少年气,不过是彻头彻尾的伪装。和兴的准掌舵人,怎么可能跟寻常同龄人一样。他做过的肮脏事,可能比她写过的曲子还多。
她不惧怕他,因笃定他不会伤害她,至少从利益上讲,他们是同盟。然而世事无常,上一刻是同盟,下一秒就可能成为废棋。
李琊沉默片刻,又说:“我不清楚你们在做什么,也不关心。但是,兰姐如果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唐季飞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说些什么话,别把事情想复杂了。”
“我不想再经历那天的事。”
“我已经解释过了。”
“当时你们有谁护着小姑?真有什么,干爹也不会管。”
唐季飞猛地踩下刹车,李琊朝前倒去,匆忙间扣住窗沿的扶手。
他侧过身来,好好看着她,“山茶,不管有什么事,我会护着你的。”
她皱眉说:“唐季飞,你只是说说。”
“山茶……”他垂眸叹息,再度看着她,“非逼着我挑明?”
李琊怔了怔,“这个圈子已经够让人烦了,我不可能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搅在一起。”
唐季飞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喉结滚动,说:“怎么也比那个人好,他能给你什么,欠了一沟子债,自顾不暇,能帮你?”
“这是条件?”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资格指责他——”
忽地,唐季飞箍住她的下颌,眼神狠戾,“山茶,别逼我。”
李琊笑了起来,“你要怎样,不如也拿枪口指着我?”
他平缓了情绪,松开手,“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消失。”
她一字一顿地说:“好啊,我让和兴给他陪葬。”
“操-你妈!”
“我妈死了,你不知道吗?”她冷哼一声,推门下车。
唐季飞再未看她一眼,将车飚了出去。
李琊退到护栏边,抖抖索索地掏出烟来,一边吸烟,一边拨通电话。
*
离机场不远的公路旁,各式摊位沿街罗列。树荫遮挡路灯光线,偏心地让烧烤摊的芋紫的灯光映来,照亮一方
折叠式矮桌。
秦山放下酒杯,笑了笑说:“怎么打算?”
叶钊掸了掸烟灰,“没打算。”
“妹崽都求神拜佛了……”
“那是月老。”
“你不晓得,她以前还笑我翻黄历,说我迷信得很,现在转性了,为了你,还买牌子来挂。”
“我不会再见她。”
秦山摇头道:“绝!……唉,确实没办法,这事儿真不好说。”
叶钊拨动搁在盘子上的筷子,端起酒杯,又顿了顿,“她还小,来的快去的快,过了就好了。”
“不跟她好好说说?”
“她太犟了,就这样吧。”
“话说回来,她的脾气,跟你以前挺像。”
“有吗?”
“我看那个情感作家说的,人转来转去,找的不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山“唉哟”着呼出一口气,“命啊。”
相信的人感叹命运,不信的人埋怨际遇。
叶钊没再接话,静静饮酒。手机铃声传来,他看一眼号码,蹙起眉头。
秦山扬了扬下巴,“不接?万一有事……”
叶钊接起电话,没听见人声,于是说:“到家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沉闷,“你在哪儿?”
“什么事?”
“想去找你。”
“不休息?”
李琊忽然提高音量,“我他妈被甩在东环立交了,差点被车撞死,叶钊,你管不管啊!”
叶钊将手机握紧了些,“等着。”
她可以选择的方式其实有很多,可就是想麻烦他。而他呢,她不知道他其实也甘愿被麻烦。
烧烤摊附近,年轻男女话别。是说了再见,却舍不得的人。
*
俯瞰东环立交桥,像孩童以简笔画勾勒的蝴蝶,圈圈圆圆,错综复杂。一辆的士在其间来回打转,终于在弯道处停下。
车流之中,女孩背部紧贴护栏,神色紧张,身上宽松的体恤更显得她纤弱。
鸣笛声四起,叶钊抬眉道:“上来。”
李琊在后排落座,司机师傅迅速将车驶了出去。
叶钊在副驾驶座上,侧过脸来看她,“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好凶啊。”李琊手攀上他的椅背,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你最好了。”
叶钊瞥了她一眼,“又是怎么回事?”
“唐季飞有毛病。”
“闹别扭了?”
李琊掌心撑在椅背上,抬起手指戳他的脸颊,“算了,不想说了。”
叶钊往门边挪了些,离开她可以触碰的范围,迟迟地“嗯”了一声。
“喂,我想去你家。”
“不准。”
“我就要。”
“不行。”
“好不好嘛,叶钊。”她尾音拖长,好似有音韵一般。
“叶钊”二字高低起伏,在他心里绕出一座东环立交,令喉咙发紧。
静默片刻,叶钊淡漠道:“不好。”
李琊垂下放在椅背上的手,以试探的语气说:“陪我喝两杯总行吧?”
他嗤笑一声,“喝了好找我打架?”
这话不知哪里对上她的笑神经,她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停下,凑近椅背右侧,“好跟你睡
觉。”
仿佛巨石滚落,轰轰隆隆袭来。他定了定神,挑起眉梢,侧目看她,“好啊。”
第四十一章
李琊下意识握住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身体慢慢地往后退,贴上后座椅背。
叶钊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转头对司机师傅说铃兰茶楼的地址。
她心里那丁点儿羞赫消失不见,双手抱臂,悠然地说:“说话不算数。”
他头也不回,笑着说:“在哪儿不是做?”
六个字轻而易举杀去她的气势,她皱了皱鼻子,不再接腔。
毕竟多承受了十二年的社会生活的敲打,除却其他思虑,他应对她相当游刃有余。
的士驶近茶楼之际,叶钊出声说:“少喝点儿酒,还有,少吃烟,想做音乐就要爱惜自己的嗓子,就算不做音乐,也要珍惜健康。”
李琊屡次想打岔都作罢,听他讲完,眉头微蹙道:“少装老头行不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有数。”
“好,你最乖了。”他看着她笑了笑,回过头去。
她抿了抿唇,藏起眼角眉梢的甜蜜,故作不悦地回呛说:“作甚么,讲临终遗言?”
“就当是吧。”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怀疑他是认真的。
李琊倾身,想去瞧他的表情,的士却在此时停泊。
叶钊没有催她下车,在司机师傅来回打量他们好几次后,他终于开口,“拜拜。”
她“嘁”了一声,说着“拜拜就拜拜”,推门下车。
的士扬长而去,她在路边停驻,直到车影不见,才回到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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