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酝隐隐料到了什么,拧眉把茶盏推回给她,“别说了。”
“不……”绿茵攥着她手腕,态度坚决,“史书生面皮在友人跟前丢尽,狼狈不堪,连声追问小女,阿应有什么好?
“小女如实作答。可阿应的奴籍注定了,他即使在小女眼内是宝儿,于旁人目中依然是草。
“史书生彼时刚考了秀才,又在替县主簿办事,正是最风光的时候,忽然遭受了小女一耳光,且小女为的还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哈哈哈……史书生勃然大怒,当场将小女拖到后院马厩,强、强……要了小女……”
千年前无助哭喊的噩梦袭击心房,绿茵终究维持不住笑颜,泣血涟如地道:
“小女怕啊……小女求饶,叫的满院都听的到……但只有阿应出来施救!其他人……老-鸨怨小女不单拒绝贾商人,甚而要和阿应走,她少赚了一大笔钱,精心栽培的摇钱树也没了,哪儿还愿意为小女冲撞史书生?
“往常姐妹相称的朋友,要么是畏惧,要么是忌妒小女无须放下-身段斟茶倒酒便能吸引一波人,争着抢着帮小女赎身……哈哈哈,小女直到那时才明白,无形里,小女已得罪了这么多人……直至那时才清醒地认识到,不论小女平日多么清高都没用!草就是草,奴便是奴,真正身居高位者想杀小女,也是没人敢阻拦的……”
秦九酝蹙眉。
古代的高低贵贱便是如此残酷……
“而唯一肯救小女的阿应,很快被史书生的两名友人打倒了……并且遭他们划了一刀!”绿茵紧紧抓着秦九酝手腕,泣不成声:
“这一晚的变故令阿应心-性大变!
“不久后,他离开了小女,离开了楼院。所有人都不晓得他去哪儿了,只瞧到他赚得盆满钵溢,为小女赎身,替小女安家,让小女过上了侍女围绕、吃穿不愁的日子。
“可小女因着他几分情谊,知道他在替空门教做事……做的,尽是些刀尖舔血、被朝廷查到就人头落地的勾当!
“一贯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著称的空门教竟然在偷偷拐卖孩童、通敌叛国敛财!他们还在私自锻造兵器……这,这不是要造反吗?!
“小女惴惴不安,苦劝阿应回头……奈何他不愿啊,他说要为小女报仇……”
绿茵无措地摇着头,“小女没有任夫人的大义,独独挂念阿应,故而从始至终除了劝导阿应,便不清楚也不敢再做些别的什么……
“于是,小女眼睁睁望着他,杀了史书生及其两位友人。小女以为,仇报了,他便愿意回来了……
“然而他犹不解恨,又放火焚毁青楼!
“小女质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小女:因为他们当初对小女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小女到底是俗人,小女感动过,但很快就觉毛骨悚然。小女想到,楼里不止有彼时袖手旁观的人啊!还有许许多多恰巧歇在那儿的客官,且三年过去了,整座楼走了多少旧人,又来了多少新人!他们难道不无辜吗?!阿应怎么能一把火全烧了!?
“从此,小女曾试着阻遏他再滥杀无辜……
“不过没用……阿应完全变了!他借着帮空门教做事为由,把以往给他同小女难堪的人全杀了!连仅仅是咒骂过他一句的老人都不放过!
“小女不知该怎么办……唯有看着他的恶越做越大,最终致使满城的血雨腥风!
“其实……小女何曾不是他的帮凶呢?可小女委实狠不下心报官,小女做不到亲手送他去死啊!”
秦九酝默然,情绪复杂难明,“所以,你现在帮我们是要赎罪?”
“不是。”绿茵擦拭泪水,“小女讲了,小女俗人一个,心中没有大义,独有阿应。
“但空门教蛊惑他,利用他!在他成鬼惨遭黑甲军阿迎追杀之际,漠不关心他!他回不来了!我要帮他报仇!轮到我替他报仇了……”
绿茵说到末尾,双眸渐渐发红,言语混乱,像神志不清。
周遭狂风大作,绿茵流着血泪,喃喃:“我要报仇……”
一道风刃刮来!
卧草!
秦九酝捂着被吹得生痛的俏脸,搞不懂这是怎么了?
风愈来愈大,一道一道的划过秦九酝手、脖颈等裸-露在外的肌肤。大小姐咬牙站起身,欲溜走……
奈何风实在太多,吹得她踉踉跄跄,迈不动腿!
蓦然,一股冷冽的清香飘入鼻尖。
临了,秦九酝腰间一紧,被搂进熟悉的怀抱。
今朝俊目一垂,确认秦九酝无碍后,方一震袖袍,狂风骤止。
“小女……”
绿茵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险些遭怨念控制,做些杀人解恨的事。她忙起身叩拜:“多谢今将军!”
“走。”
今朝松开秦九酝,并不多瞥绿茵一眼,落下一句淡漠话语便转身,负手举步离去。
“……”
清楚他没恢复,秦九酝万般不愿随他离开,但也仅能咬牙跟上他。
“且慢!”绿茵亟亟喊住他们。
干嘛?
秦九酝迷惑回首,凝望双膝跪地的绿茵笑道:“今将军稍等,请容小女与姑娘讲最后几句。”
“你说。”
秦九酝睃了睃站在门外的颀颀然身影,示意道。
“小女起先因为害羞,没有当面同阿应讲;后来又由于身子惨遭玷污,自觉不配嫁给身世清白的阿应,始终未把爱慕道出;而阿应,他先是认为配不上小女,后一心报仇,为小女谋取荣华富贵……其实,我们从未成亲。”
绿茵悲痛:“我们一步错过,步步错过,直至他魂散,他都不知晓,小女爱的是他。”
他总想给予她最好的,殊不知,她等的从头到尾都是他,只有他。
秦九酝蹙眉。
她真的整不懂,她和绿茵不熟啊,为什么绿茵要莫名其妙向她叙述这段伤心的经历?
幸亏,绿茵唯恐今朝不耐烦,语速快了许多,切入了正题:
“姑娘,与其顾虑这儿,顾虑那儿的……何不干脆,只争朝夕呢?”
绿茵在楼下,秦九酝开门未见到今朝,又留意到秦九酝的闷闷不乐,猜测秦九酝的情况与她差不多。
出于好心,才忍着心脏绞痛,陈述了此段平素回忆都不敢多回忆的往事。
绿茵不想,天下有情人终错过。
她切身体会过,那有多疼……多难熬……
虽然绿茵有些误解,可她成功令秦九酝愣住了。
大小姐豁然开朗:对了,被忽略一次算什么呢?老娘没有直接表白,今朝没有明言拒绝,那就不算!
若她不愿错过,不愿来日长痛,便要争取。
或许,她该信一信自己偶尔感觉到的情愫……
今朝待她,是不一样的。
她们都没有看见……
冷傲伫立在门外的今朝,在绿茵末尾一句落地之时,微微僵住了身形。
——何不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快乐健康!
给大家拜年了……虽晚,别求不嫌弃!(深处无数只爪子抱各位大腿)
久等了,一开始写废了一版,所以……
给各位道歉鞠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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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杯酒:鬼王长醉
“要走了?”
任长颖正坐在后院台阶发呆, 她已然缓的差不多了,瞅秦九酝坠于今朝后方下楼,便料到是预备冲出重围了, 于是友情提示:
“我刚翻上墙偷偷瞟了眼……我靠, 全是鬼!一群群的围着这栋楼, 有的还拿了弓箭、短刀、长剑等新武器!嚇人!”
大小姐蹙眉点头,瞄了瞄神色淡然的今将军, 抿唇欲请求他待会倘若撑不住了, 就赶紧回玉戒, 别逞强。
但她清楚, 只要她和任长颖未脱离险境, 今朝估摸着是永远不会听她劝导的。
还是得想办法自保,尽量让今朝少出些力。
秦九酝无意识地环视周遭……绿茵这儿究竟有没有可供她防身的东西?
此处小院像久无人打理, 树木尽秃也不照料,马棚的稻草干枯了也没人换,内里还摆放着一些譬如梳妆台、爆竹等废弃抑或不值钱的物品。
秦九酝目光定格在爆竹上,末了又忆起外头路面的积水以及地形, 拧眉移开了。
“楼中有什么利器之类的玩意吗?”
临行前,大小姐不甘地询问送他们到门边的绿茵,“借我自保。”
“没有,原本厨子用的菜刀早钝了。对不住。”绿茵抱歉摇头。
即使失落, 秦九酝仍酷着俏脸摆摆手,示意她无须道歉,视线不经意瞥到侧旁的今将军。
今朝碰巧也在盯着她, 神情漠然,俊目无波,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两人眸光撞到一块,他自然而然地转向任长颖,嗓音冷冽:“照顾她,我引开。”
简洁六字,决定了他要以残躯挡在秦九酝同任长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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