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大小姐不是什么言行一致的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
“我知晓的其实也不多,加入这个组织更是迫不得已!”张家励道:
“24岁,我查出患了家族性遗传病,必须吃特效药控制,那药奇贵,我原本微薄的工资压根负担不起,况且还有父母要赡养,我真的没办法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任伟胜看中我口才,让我帮他拉人到他公司,一个人三千!我想着只是劝人换份工作,就干了。”
秦九酝冷笑:“你们公司真时髦,拿人命当业绩。”
“我不知道任伟胜是要他们的命啊!”张家励辩驳,“我也是做了几个月后,发现每次拉进来的人没多久就失联失踪了,才开始调查的!
“然后,我因为业绩突出,得任伟胜重用,我才知道了古城、知道了忘名教主的事儿!我才明白,那些拉进来的人都遭任伟胜带入古城杀害了!”
秦九酝漠然地盯着他,都不想开口讥讽他了。
助纣为虐便是助纣为虐,竟还想给自己按个不知者无罪的无辜身份。
“我讲的是真的!我的移动硬盘内有个隐藏文件,是我这些年偷拍的部分任伟胜、古城游戏杀人的视频,你拿去!”张家励唯恐秦九酝不信,泫然欲泣道:
“我仅是想活命而已!我从小听福利院院长的话,没做过恶却始终赚不到钱,还总走衰运,几年前突发的重病更是让我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我当真没办法了……”
“忘名晓得你对他这么‘忠诚’吗?居然拍摄他们的罪证?”
张家励尴尬,“……我不过是为了自保。”
在古城游戏此等危险组织,他怕哪一天就被反噬了,一早便录制了视频,计划着要是哪一天任伟胜忌惮他知晓的太多,灭他口,他也绝不会让任伟胜快活。
秦九酝语气平静:“你不觉得,你一边求我驱赶厉鬼,又一边讲你自幼没做过恶的嘴脸很可笑吗?”
既然你没做,那你怕什么鬼敲门?
“……”
张家励摇头,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想跟他玩一玩,是他自己站不稳摔倒了……是他自己!”
“呼呼——”
周遭立即狂风大作,彷如是张海在喊冤。
秦九酝的双目随着闪烁的水晶灯眨了眨,通过昏暗的光线,惊觉张家励居然后脑贴着沙发靠背,面色涨红充血,可仍固执地大喊着,跟秦九酝见不到的谁对话。
“咳……我没错!是你先激怒我的!我气急了,才伸手轻轻推了你一下……”
秦九酝斟酌须臾,转头看向今朝,“我要瞧戏。”
今朝略感诧异,但依旧神情寡淡地抬手,食指轻点大小姐眉间。
恐惧终归须凭自我战胜,没谁能永远掩着她双眼,将她护在身后。
熟悉的冰凉袭来,秦九酝视线一移……
“你撒谎!”
血肉模糊的张海掐着张家励脖子,怒吼:“你是故意的!你嫉妒我有人领养,所以约我到楼梯玩耍,你推我的力道非常用力!!!”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那间破福利院快倒闭了,如果错过了张家夫妇,我不知道又要兜兜转转去哪个地方!我一辈子别想安稳,更别谈读书识字!我一生仅能生活在最底层!我也是为了生活啊!我只是想活命!”张家励理直气壮。
他惶恐。
他无法。
他想求一个好日子,不必日日担忧会吃了上顿没下顿,该怎么办呢?
张海最近惹了他不快,张海有人领养了,张海那么不乖,凭什么呢?
人在行害之际总是谨慎又聪明,有时候甚至不用苦苦冥思,只是在你心底批判咒骂他时……灵光一闪。
于是,他伸手轻轻推了一推站在楼梯边的张海,再若无其事的离开。
他做的明明不多啊!
没及时送张海去医院,是福利院护工的失职!
“秦小姐……”
张家励眼珠子一转,望着秦九酝艰难地说:“秦小姐……救我……我罪不至死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身世又怎会有那么多苦衷?!”
他势必活的比秦九酝正义凌然。
他势必过得比秦九酝阳光潇洒。
他不过是命苦,没有秦九酝含的金钥匙!
大小姐缄默。
出生、逆境当真决定善恶吗?
那陈恩童怎么解释呢?
她不苦吗?
然在参与古城游戏前,对加注她苦痛的父母兄长,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而张家励呢?
满口的迫不得已,都仅仅是在遮掩他的怯弱贪生、无餍恶念。
他害怕不能好好读书,将来会没有好工作,一辈子活的清贫疾苦,所以他杀了张海、顶替张海。
他得偿所愿,读了大学,就职大公司,奈何好景不长的患了病。
他恐惧,于是他听从任父的话,对任父的行为睁只眼闭眼地拉人进‘公司’歹害。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活命。
他自认从未做过大恶,是上天亏待他,一切的一切,统统不是他的错。
秦九酝不由得轻声笑了。
所以,人性二字,果真包罗万象。
有披着薄薄一层黑色,实则本质纯白的善;
也有涂着厚厚一道白,实则内里漆黑的恶。
“你的确罪不该死。”
秦九酝舌尖顶着口腔,眸底寒芒摄人,“你不过是给刽子手递刀的懦夫,连挥刀都不敢。”
敢做却无胆认,她更看不起张家励。
“但是,你和我讲有什么用?定你罪,判你是死是活的又不是我。”大小姐垂首,盯着笔记本的摄像头,询问老黄:
“够了?”
“嗯。”老黄点头,“我们现在上去抓他,张家励的指证足够关他们入看守所,慢慢查了。”
秦九酝酷着俏脸,关闭电脑上前忍着畏惧拉开张海。
“谢谢……”
张家励虚弱地瘫倒在沙发上,感激道。
秦九酝嗤笑,后退半步,抬脚倏地一踹——动作干净利落,使得十足的劲道,目标是张家励的小腹!
“咳咳!!你……”张家励愕然的捂着小肚子咳嗽。
用力太猛,大小姐身形不稳地晃了晃,纤细的手掌伸向一侧的今朝,语调冷漠:“扶着。”
今将军微微一怔,俊目惊过几丝无奈,隽拔的容颜如坚冰消融,缓缓地化开一抹浅笑,匀长的手掌掌心朝上的握住秦九酝。
他料到,大小姐不会善罢甘休了。
秦九酝由今朝支撑,又对着张家励踢了踢——一下,两下,三下!
“恩恩身上有四刀,现在我踹你四脚。”终末,她放开今侯爷,微微喘着气,挑眉示意张海,“你随意。”
语毕,迈步离开。
今朝负手与她并肩而行,在途径张家励身旁时,他袖袍一佛,食指点在了张家励眉心。
其实,忘名所谓的驱赶了张海,只是简单地剥夺了张家励视鬼的能力,掩耳盗铃罢了。
张家励登时觉得目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撞进瞳孔!
他毛骨悚然,尖叫着推搡开张海欲逃,但遭张海制住了。
他无助地冲秦九酝的背影抬了抬手,“秦小姐……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你以后一定会活的比我更惨!”
半明半昧间,张家励瞧清了秦九酝侧边的黑影,话音不禁一顿。
那道身影颀颀然,一袭玄袍,端得孤冷,窗外月华倾斜笼着他,若修罗也似天神。
尽管他曾有所怀疑,可当真正目睹到之际仍然愣住了。
他没想到,今朝会离开独霸一方的古城,协助外人混入城中,搅得古城一团乱。
为什么呢?
假设,他是那古城鬼王,什么秦九酝、什么忘名教主,统统赶尽杀绝!
他势要在城内登基,一享古代帝王的风光奢侈。
如此耽误了几秒,他便听到头也不回地秦大小姐,冷淡地回答:
“你不能怪我,我仅是没阻止张海而已。”
“本大爷弱女子一个,用什么阻止厉鬼?”
张家励僵住了身形,彻底绝望了。
他惊怖地瞅着一脑袋血的张海,仿佛回到了张海死后的半年里。
实际上,每到夜晚,他都能见到张海。
张海就站在床边,幽怨的诅咒他,甚至拽着他到阳台边,学他当初的样子想推他下去……
他一直看得到,然而他告诉全部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瞧不见。
秦九酝打开张家励屋子大门,老黄已然带人赶到了,冲俩人打招呼:
“今将军,秦小姐。”
大小姐颔首,戴上口罩,“我踢了张家励四脚,小心他讹你们。”
要是张家励有个三长两短,她会负责。
要是张家励想趁机污蔑警察刑讯逼供,她无所谓站到台面上。
“放心,他那点儿智商还框不了我们。”
老黄大笑,继而犹豫一会,盯向今朝,“那个……今将军,我能问问,既然能这样强制逼问,为什么之前不直接打直球呢?”
今朝面无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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