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年级第一名的光环不再,陌生的老师和同学看待她时似乎总带着一种“伤仲永”的遗憾,她依然不着急。
她默默地承受着来自新同学、新老师们的异样眼光,继续每天去广播站报到,她对自己的能力定位很清晰,但是要真正证明自己,只能通过一个月之后的年级考试。
所以,急也没有用。
而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准备月考,而是新任广播站长的人选问题。
陆卓卸任广播站长之后,原先高二、现在已经升高三的学姐代任了一个礼拜,直呼压力太大。加上高三年纪课程的繁忙,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选出新站长,对广播站的运作迫在眉睫。
去年和倪优同级入选广播员的女生有三四个,中途都因为种种原因掉队退出,如今只剩下倪优。
所以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大家一致看好倪优继任心新站长。
陆卓这位广播站的“编外”常客,也直接提名:“倪优,除了你接手广播站长,还有谁适合呢。”
晚上回到宿舍,倪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斜对面上铺的许锳,从床上爬下来,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咬耳朵:“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开心一下?”
真是死党之间万年不衰的开场白啊。
新班遇故知,这大概是倪优在高二年级遇到的第一件开心事。
相较去年高一近30个班级的繁荣昌盛,全新的高二年级因生源流失,只剩下24个班级。
和大部分学校的理盛文衰现象一样,高二年级有12个纯理科班,5个纯文科班,剩下的是4个美术班和2个声乐,以及1个播音、体育等糅合特长班。
原高一(1)班选择理科的优等生们,大都原封不动进入了同样是理科快班的高二(1)班。
但是高二年级的文科班们是不分快慢班的,倪优和其他选报文科的同学,被分散地揉进了5个文科班里。这似乎也从侧面体现了,学校对待文科理科的微妙态度。
所幸,能在全新的高二(13)班,遇到老同学老朋友许锳,并且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堪称一件值得烧高香的好事。
她们不需要在女生里重新划分小圈子,就已经找到了组织。
倪优把心里的矛盾说给许锳听:“文科生需要背诵记忆的东西那么多,时间是第一宝贵的东西,如果我再去做广播站长,恐怕压力也是只多不少。”
说真心话,她还是怕再次重复高一期末考试的惨败结局。
“听起来怎么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许锳的评判一如既往,真诚又犀利。
“倪优,被蛇咬或许是因为我们自己缺乏经验,而不仅仅是因为蛇太多。更何况,虽然上次考试你的总成绩被理科那几个男生比下去了,但是单独把文科成绩拎出来放到六个文科班,你还是第一名呀。别人不知道你的实力,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你也觉得如果我留出精力去广播站,并不会影响成绩吗?”
“当然了。你的成绩已经封神,能影响它的,只有你自己的心态。你只要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兴趣爱好就行了。就像我,非常明确自己喜欢英语,未来想出国当翻译官,那么就沿着这个方向走就好了。”
有些道理自己想明白是一回事,但是被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出来,往往会有双倍的鼓舞效果。
所谓青春期的自信,大概就是这样,在相似的好朋友身上,彼此支持、鼓励,才慢慢建立起来的吧。
倪优接手广播站的信心,又坚定了一些。
但除了兴趣爱好,倪优始终放不下广播站的原因,也和陆卓有关。
毕竟陆卓是因为她的工作失误,才提前离开广播站的。即使他以高三音乐特长生繁忙的学业和训练为借口,声称教务处的通报合情合理。但是倪优知道,请辞和被辞是不一样的。
哪怕为了陆卓,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她也不能撂挑子不管。
是以,开学第三周,全新的广播站编制名单一出炉,倪优就被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高二(13)班的班主任姓李,是个二十多岁的男老师,未婚,主教的课程是体育,去年的时候,也是高一(8)班的班主任。
或许是主教体育的缘故,李老师为人严肃低调,不善言辞。班里出现问题,能用肢体解决的,绝不浪费时间使用语言——当然该原则仅限于男生。
以上这些有限的传闻,主要来自于倪优的上铺,原高一(8)班的林凌燕同学——这位也是她现任的新同桌。
高二开学第一天,新同学的选座是随机的。迟到的倪优只好先坐在略靠后的第五排过道处,周围的空座还有很多,但是随后进门的林凌燕一眼就看到了她。
“倪优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的位置吗?”女生漂亮的笑容,和一年前参加演讲比赛时一样,充满了自信。
倪优也一眼认出了林凌燕,有些意外她也选择了读文。
“当然。”倪优挪了挪凳子,把她让进去,收获了一个新同桌,或者说,一个新的对手。
倪优还在回想女同桌对新班主任的评价,新班主任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广播站的事,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毕竟高考不会因为你是广播站长而给你加分。”
倪优愣了一会,反应过来:“李老师,您说得对,但我也不是因为高考加分,才选择加入广播站的呀。”
面对这个成绩优异,但性格乖张的女生,李老师说不出批评的话,他更加沉默了。
最终,他留下一句“希望你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匆匆结束了这场谈话。
但是正因为这场充满失望的尬聊,倪优隐隐觉得这个年轻的、寡言内敛的老师,恐怕不像其他班主任那么好相处。
师生双方,越是把话留在心里,就越是有隔膜。
出门的时候,闻迦抱着厚厚的一摞练习册走进来。
倪优远远地瞥见,封面上写着“化学”两个字。
嗯,她最讨厌的化学科目,某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化学老师的厚爱。
闻迦顿住了脚步,似乎想向她打个招呼,但他刚开始酝酿台词,女生已经目不斜视地绕过了他。
也难怪倪优冷漠,暑假前的“表白”风波尚未退却,她可不希望自己和闻迦之间再闹出什么波澜。避嫌,自然是第一要务。
闻迦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无辜又无奈。半天想不通,他只能单纯地认为,倪优还在为上次的播音事故生气。
结论是,女生绝对是全世界最难理解,最难研究的生物。比研究数理化的随堂测试可困难多了。
但他,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到,暑假时妈妈特意从费城飞回来,为他解决抱怨已久的转学问题,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转回Z市一中。
母亲问及原因,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
周五,是倪优以广播站长身份第一次播音,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在倪优这里,别说火把,连一点火星都没有。
美文共赏照旧,校园新闻照旧,爱心点播,还是照旧。
前两天,为了恭喜倪优初任站长,陆卓友情担任广播的系统维护员,财大气粗地付费,帮她们往曲库里增添了不少新CD。
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周董那张《我很忙》,每天都会有雪花一样多的纸条、留言飞进广播站,要求循环播放这张未来无论传唱率还是翻唱率都居高不下的专辑。
很多人喜欢乡村风格的《牛仔很忙》、中国风的《青花瓷》、安静的《彩虹》……但倪优,明明更喜欢温柔的《蒲公英的约定》,却不知为何,私心将它压在曲目最后一行,始终没有广播过。
大概是因为,歌词里写的,命运如同投硬币般被决定,“一起长大的约定,却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感觉好遗憾啊,听到就心酸。
除了更新曲库,陆卓来广播站的次数越来越少,倪优也敏感地察觉到,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倪优反而变成了那个活跃话题的人。
“话说回来,明明现在各大门户网站,都可以免费下载歌曲mp3,也方便存储电脑,为什么我们还要采购CD呢?”
陆卓那时候认真回答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和普通的mp3相比,CD的无损音质当然好听得不止一星半点。一张好唱片,从无缝切歌,以及配套的每一帧画报、每一句歌词都是艺术,而不同的人,往往能在同一首歌中听到不同的自己。”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最重要的是,如果大家都去网络下载MP3,而不去支持正版唱片或磁带,那么写歌唱歌的人会越来越少,毕竟他们是音乐家,而不是慈善家。”
“受教了!难怪这两年很多歌手都没出新专了。毕竟在大多时候,物质基础决定精神建筑。”倪优暗下决心,在以后的广播稿里,她一定多向同学们宣导版权知识。
“孺子可教,不过,你现在是站长了,如果还觉得The First这个名字太随意的话,可以改成你喜欢的名字。”
倪优也笑着摇头:“不不不,我现在才体会到,The First这个名字低调奢华有内涵,这么接地气的传统,还是继续延续下去吧。”
玩笑归玩笑,事实上,倪优已经忙得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改名字了。
或者说,这个名字不够好,但是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