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黑色笔记本,站起来开门,只见蒋新罗低着脑袋,状态踌躇地站在他面前,还没有系好鞋带的鞋轻轻踩着已经折断的树枝,双手在前面揪着,刘湛微微沉吟,淡淡开口:“阿罗,你不该来这里。”
蒋新罗猛地抬头,只是一瞥,又将视线迅速挪向别处:“马库斯说你睡不好。”
“我睡得很好。”
蒋新罗抬眼瞧着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我睡得很好:“我现在有话和你讲。”
“所以这么晚。”他顿半秒,视线落在她那只没有系好鞋带的运动鞋上,“急匆匆地过来,鞋带也没系好,外套也不知道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降了一个调,“蒋新罗,你知道晚上有多危险吗。”
蒋新罗没吭声,只是闷着头皮自动进了他的房间,刘湛没阻止,转身的同时把门轻轻带上:“你是打算睡在我这里吗。”这话听着像调侃,但他语气根本没变,似乎对她夜里乱跑这件事十分不满。
阿罗听见收音机正在播报的实时新闻,又忽然想到高采青、马库斯、莉薇他们和她说的话,她咬住下唇,觉得脚下没什么力气,左手撑住桌子,仿佛此刻这张木桌是她的后背,缓缓道,“阿湛,你以前说我的乐趣是喝酒、写作、拍摄,和谢源最合得来,因为我和他有共同话题可以聊,但和你不是,你喜欢吃鱼,我不喜欢吃鱼,你喜欢跑步,我不喜欢跑步,你骗我你睡得很好,我骗你我想让你重新开始。”
刘湛心脏紧绷着,他僵站在原地,呼吸、连同说话声也放轻了:“阿罗。”
蒋新罗轻轻弯嘴笑起来,似乎在自嘲,神情又很痛苦:“我骗你的,我不想让你重新开始,我甚至不想让你和其他姑娘有关系,但我又想想,一年时间真的很长,足以磨灭掉任何感情,我周围所经历的,我的那些朋友向我咨询情感问题,都说他们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不靠谱,所以我当时就想,你是不是也是那样的人。”
刘湛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肩膀,眼神变得苦涩:“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蒋新罗猛地低头,不想让他见到她现在这幅表情,她睁大眼睛盯着地面,“我就是随便唠叨两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早死在了一年前那场爆.炸里,你以后怎么办。”
“我想过。”他咬咬牙关,把她猛地紧紧抱进怀里,他脑袋低垂,下巴死死靠着阿罗的脑袋,他声音忽然有些哽,“我接受了你死亡的事实,以为过了那么一年情况不会那么糟糕,但我没办法。”
阿罗下巴抵着他肩膀,眼睛立马起了水雾:“为什么没办法。”
“我对你没办法。”他叹息声,声音微微颤栗,闭闭眼,又睁开,眼睛里起了红血丝,双臂依然紧紧护着她背脊,“我希望你活着,其他我不敢奢望,我只想你活着。”
她忍着声音:“那你怎么办,你希望我活着,你自己呢。”
“我。”刘湛并没有思考太久,他眼圈泛红,颤颤的气息直接传递到她身上,“如果我战死,那是光荣牺牲,如果战争结束,我回国孝敬父母,尝试你提过的跳伞、潜水、爬山野营。”
他每说一句,她心脏就疼一分,蒋新罗紧紧咬着嘴唇,喉管、心脏开始持续地裂疼,她抽噎着,豆大的泪珠子砸到他肩膀上,试图用平静的语调:“我想你……我想你……”她鼻子酸,嗓音干疼,一年多的隐忍和思念持续不断开始爆发,她哭出声音,就像个走失很久的孩子,“我真的想你,阿湛……”
刘湛深吸口气,力道未松半分将她整个人锢在怀里,他眼眶已经通红,颤声道:“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就算他耗尽余生,也不想再丢掉这姑娘了,他再也不想丢掉这姑娘。
大概是哭累了,那会儿蒋新罗直接睡在他怀里,刘湛并没有喊醒她,他只是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把姑娘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看着蒋新罗尚有泪痕的睡脸,刘湛心里不知怎么的,又出现了很多生的希望。
他俯身过去,嘴唇细细密密地吻住她湿漉漉的眼睛,接着挪到她鼻梁亲吻,又挪到了她的嘴唇亲了亲。他用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阿罗忽然睁眼抓住他的手糊涂地问:“现在几点了。”
刘湛摸摸她的眼睛:“睡吧,我陪你。”
她定性地合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嘴里还在嘟囔着:“别抢我床,你睡地板。”
刘湛平静的面目上忽然露出笑容,想想这是他的房间,这是他的床,他的人。
半夜里她觉得浑身冷,发现旁边没人,蒋新罗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但到处都是黑暗无比,她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导致紧绷到了一个点:“阿湛,你在哪里。”她抬起双臂胡乱地摸索,就是没找到人,他在哪里。
睡在地板上的刘湛忽然惊醒,他迅速坐起来握住她手腕,声音沉甸甸的:“我在这里。”蒋新罗身体向他靠下去,刘湛微微愣了愣,顺着蒋新罗的动作撑住她双手,人直接钻进了他怀里,蒋新罗总算找到热烘烘的地方,她蹭蹭他:“我冷。”
刘湛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轻轻拍了拍她背脊:“我在这里。”
蒋新罗迷迷糊糊地睁睁眼睛,怕是在做梦,于是拿手掐掐他手臂,直到刘湛假假地哎呦一声,他慢慢地说:“真疼啊。”手依旧轻轻拍着她背脊。
蒋新罗闭闭眼睛:“我又没用力。”顿了顿,又问他,“阿湛。”
“嗯?”
她慢慢地问:“等以后,我们能一起去跳伞、潜水、野营吗。”
刘湛搂住她腰板:“能。”
蒋新罗没声音了,也就过了两分钟,她脑袋慢慢蹭上去,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阿罗双臂搂住他脖子,她亲住他的嘴唇,双方气息声能听得一清二楚,也能感受到双方怦怦的心跳声,她离开他嘴唇说:“那说定了噢,我还想旅游。”
他说:“好。”
蒋新罗醒于上午九点,爬起来的时候白光刺眼,她短时间内没有睁开眼,等稍微适应了睁眼,发现刘湛不在房间里,桌上留着字条,盘子里还有两块面包,还有袋牛奶,字条上说牛奶热水捂捂喝,他十点回来。
脚边放着热水瓶,她把牛奶放进杯子里,又把热水倒进杯子里,捂的功夫,她才有时间观察刘湛的单人宿舍,空间不大,放置的衣物也不多。
她打开桌上的收音机,却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蓝底证件照,有些年头了,蒋新罗愣了半秒,她拿起来看了看,直到房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打开,又被关上。
刘湛安静地看着她赤脚站地的背影:“早上好。”
蒋新罗搁下照片,也转身看着他:“早上好。”
刘湛看着杯里的牛奶,伸手探了探温度:“才起吗。”
蒋新罗咳声,迷迷糊糊地回他:“也不是才起,就是有会儿了。”
刘湛诚然:“刚起了几分钟。”
蒋新罗作势不理他,刘湛拿来他的凉拖给她:“穿上。”
蒋新罗抬脚穿上,被刘湛拉着坐到板凳上后,她撕开面包吃了一块:“我吃完就回去了,不叨扰你。”
他道:“那我下午空了来找你。”
她应声,见到他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恍然觉得昨晚上就是一场梦,随之叹息声:“下午别来了。”
刘湛顿了顿:“为什么。”又忽然想到这是蒋新罗一贯的作风。
蒋新罗:“因为我看你不怎么想见到我。”
刘湛左手扣着腰板,嘴边是淡淡的笑,对她这种态度简直是习以为常又从容不迫:“好可惜,我本来想着买点美食招待招待你,顺便教教你下象棋。”
蒋新罗意识清醒,脑门立马直了:“欢迎光临。”
刘湛笑了两声,把热牛奶递给她。
刘湛送她离开营地的时候还有不少士兵冲他俩勾肩搭背地吹口哨,不远处哄笑声一片,昨晚上都在问这究竟是刘湛的妹妹还是刘湛的媳妇儿,搞到最后出了两队人马,一队压妹妹一队压媳妇儿,统计下来,还是压的妹妹比较多。
蒋新罗还挺纳闷,抬头问他:“我很像是你妹妹吗。”
刘湛瞧她腿细身板小的一脸懵逼状态,点头:“是挺像的。”这种感觉导致他忽然有点舍不得碰她,刘湛轻轻咳两声,转身瞥着那群士兵,抬手指指蒋新罗,“是你们嫂子。”
那片有欢呼声也有哀叹声。
蒋新罗嘴里嘀嘀咕咕,对他的回答还挺不满意:“那你直接说妹妹得了。”
刘湛伸手摸住她脸颊,看她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我是白痴吗,为什么要说你是我妹妹。”
后边立马一阵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刘湛瞥他们眼,手拉蒋新罗,两人小跑着走了。
第55章
瓦尔达的春日与夏季一样极少布雨, 天空碧蓝如洗,暖风吹拂, 今日是两人重修旧好的第二天, 那日下午刘湛回到她的住所,蒋新罗却已经在外头候着, 两辆军式货车从她旁边经过, 扬起阵阵沙土。
刘湛把她拉到小路内道护着:“出来有事吗。”
“刚好要买点东西。”蒋新罗摁住头顶的遮阳帽,抬头望着他,“在这里快要两个月了, 之前我向谢源承诺两个月后立马回国,我觉得应该先把这件事儿告诉你, 你要是舍不得我我就不回去。”姑娘的脸正正朝着他, 仿佛只要他说一句别回去她就真的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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