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不凡又送她回医院,一进门就见老爷子脸上似有笑意,连孟晓和洪绢妯娌俩都在。
他招了招手,道:“刚才十三的手动了,可惜你们不在,没见着。”
李意溪一愣,颤抖着问:“是……是真、真的么?”
“是真的,医生来看过了,说继续这样恢复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醒了。”洪绢笑着回答她。
“……那真是太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李意溪的泪水又决堤了,她这几天动不动就哭,难过了哭,高兴也哭,一边哭还一边说话,“太好了呀……”
抱着这样的希望,李意溪又过了一夜,这时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第二天就是元旦。
新年了,那场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在凌晨开始降临,并且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雪很小,几乎是落到地面就开始融化了,细细碎碎的,仿佛盐末飘洒在空中,到处都湿漉漉的,行人都撑着伞。
李意溪站在窗前往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倒了点热水,一边湿润棉签准备给傅登云沾沾嘴唇,一边和他说话:“又下雪了,可冷了……”
正说着,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阿芙。”
她愣了愣,手顿住,又仔细听了听,还是听见有人叫她:“阿芙……”
声音很小很微弱,可是却感觉离得很近。
她不可置信的扭过头,一头撞进了床上那人漆如点墨的眼里,那眼里似乎有泪光盈盈。
“当啷——”
手里的保温杯掉在了地上。
第五十五章
傅登云醒了,在这个飘着细雪,到处湿漉漉的元旦清早。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句“新年万象更新”的祝语。
李意溪定定看着他,很难说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有震惊,有喜悦,有兴奋,还有不知所措和不敢相信。
甚至还有一种奇异的骄傲,好像是自己又一次挣赢了命运束缚一样。
“……阿芙。”傅登云仰脸看着她,那影子朦朦胧胧的,他以为做了梦,梦里是十五六岁的李芙。
他睡得太久了,日光有些刺眼,于是又阖上了眼皮,在昏暗中回忆起失去意识前一刻的景象。
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忙脚乱,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惊恐的大嚷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空姐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颠簸!?”
机内广播很快就响起,听见那句“很抱歉”时,他心里轰的一声炸开,脑子一片空白。
他从没一刻这么无助过,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锁在在一个笼子里,然后有火光冲天,紧接着听见有人大喊:“舱门开了!”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下跳,他也被裹挟着,被后面的人一推,脚下顿时悬空。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父母亲人的脸孔,不知道他死了以后,他们会如何伤心。
还有李意溪,他还没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要找的傅十三,若是他死了,她还会不会找他?又或者,会不会记得他?
他心里有千万种不甘和悔恨,最后想起她给自己发的信息,“猫儿想你了。”
那你呢?阿芙,你想我了么?
黑暗紧紧笼罩住他,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稍微有些意识时,觉得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声音有些熟悉,仿佛提起了龙华寺。
当年她应承过他陪他一起去龙华寺看桃花,后来没有成行,也不晓得以后会不会一起去。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做不到,用尽所有力气才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被子压上来,他就动不了了。
“傅十……傅登云?”李意溪回过神来,见床上那人又闭上了眼,仿佛从未醒过,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是又不甘心,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傅登云,你是不是醒了?”
说完,她就屏着呼吸,一动都不敢动的盯着傅登云看,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声音像擂鼓一样响亮。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她终于看见傅登云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左右转了转,他的手微微抬起来,似要向她这边摸索什么。
他那只手的手背上还挂着点滴,她吓了一跳,“……你别动!”
傅登云吓了一跳,手顿了顿,又轻轻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见李意溪突然转身,大喊了一声:“护士!护士!”
然后是椅子被撞到一边时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的一声“呲——”,尖锐的划破了清晨的安静。
他一声轻轻的“阿芙”散在了空气里。
李意溪跌跌撞撞的跑出病房,往护士站的地方拔腿奔去,“护士,值班护士……”
值班的护士们都已经开始工作了,正在配药间忙碌,闻言全都跑了出来,看见她满脸都是眼泪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忙扶着她,“意溪姐,别急别急,怎么了?”
“是啊,慢慢儿说,别着急,是不是……”
她们都知道李意溪是37床病人的家属,但因为那个病人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加上又有职业道德的束缚,倒没人去八卦他们什么闲话。
李意溪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他……他、他醒了……”
“哦……啊?”护士们愣了愣,随即惊讶追问道,“他真的醒了?”
当班护士已经一溜烟跑去医生值班房前砰砰砰拍门,“医生!祁医生!快起来,你的37床醒啦!”
这么巧,前一天晚上又是祁医生值班。
祁医生来得很快,李意溪一看见他就扑了过去,连声问道:“医生,他、他醒了,还会不会……会不会……”
她不敢把话说完,世间最怕的就是得而又复失。
“别慌,我先去看看他。”祁医生安抚的拍拍她肩膀,和她一起往病房走去。
背后跟了一串的小护士,个个都喜气洋洋的,“醒了哎,真幸运。”
“真是命大,那么重的伤。”
在李意溪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傅登云几次开阖眼睛,已经慢慢习惯了明亮的光线,这时正有这好奇的打量着病房里的一切。
呼吸机,血氧仪,心电监护,点滴,气垫床,都是他熟悉的,十年前他就经历过。
仿佛一个轮回似的,大概这就是祸不单行最惨烈的版本?
他眼睛一转,就看见病房门被推开,一群白大褂呼啦啦的涌进来,围着他一通检查。
医生一边查看他的情况,一边对他的助手道:“给他撤呼吸机,改流氧,开个脑部CT看看恢复情况,还有……申请一下睡眠心理门诊的会诊,就请容医生的罢……”
傅登云半躺在病床上,安静的任由医生对他上下其手,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人群中那一抹红吸引过去。
她穿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袖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脸上洋溢这喜悦的笑,眉眼有些弯弯的,时不时低手用手抹一下脸。
他贪婪的看着她,看她为自己露出笑容,看她为自己落下眼泪,心里涨满了一种名为得意的情绪,看看,她的笑她的泪,全是为了他。
也不枉他这么多年对她的念念不忘,和费尽心机周折做过的一切。
“没什么大问题了,再观察几天,没异常情况就可以回去休养了。”医生给他做完检查,转身对李意溪道。
说着又笑了一下,“不过还是要切忌大喜大悲,情绪不要太过激动,也不要劳累,饮食清淡营养,先不要吃油腻的,多喝水,太阳好的时候可以下楼走走晒晒太阳,还有……”
他顿了顿,正努力记忆注意事项的李意溪立刻抬起头,认真问道:“还有什么?”
医生嗯了声,“记得通知他的家人,这个艰巨的报喜任务就留给你啦。”
傅登云刚来的时候医生总是一脸严肃,来去匆匆,后来傅登云的情况好点了,他再查房时就能露出笑来了,还能安慰一下李意溪,到今天傅登云醒了,他居然能和李意溪开起玩笑来。
病房里立刻弥漫起了欢快轻松的气氛,人人都是笑着离开的,李意溪送走了医护人员们,回头望着傅登云,嘴巴一扁,哇的哭了起来。
傅登云一愣,有些不明白还有什么可哭的,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试探着叫她:“……阿芙?”
他不再故意叫她“李小姐”,而是像很久以前那样,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叫她阿芙。
李意溪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她快步走了过去,向他张开手,哭着喊:“傅十三,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傅登云怔了怔,不由得苦笑,看来她是知道了,这也好,省得他再解释一遍。
“……乖,不哭。”他躺久了,身上没多少力气,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哭了几声就不出声了,只是眼泪还在流,憋着声音似的,只听到有急促的啜泣声,又慢慢觉得有水花氤湿了他薄薄的病号服。
不知道哭了多久,李意溪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他,眼红脸也红,“我……”
“你帮我打电话给不凡,告诉他……”他虚弱的笑着,暂时绕开了那些一提起就可能让彼此都尴尬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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