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沉闇)

　　翻着翻着就感觉到一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温温静静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压迫感，也说不上有什么内容，好像就是想看看自己一般。苏郁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场中间正在休息的男生中，林祈然鹤立鸡群的清瘦身影。离得不是很近，苏郁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好像那道目光就是他射过来的，可是等到苏郁顺着看过去的时候，那道目光却撤了回去，林祈然也转过去，听着陆维麟说什么。
　　是她刚才的错觉还是那只是林祈然不经意间的一个目光？不管是怎样，苏郁刚刚雀跃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他和陆维麟身边此刻正站着一个女生，是七班的李可菲，也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好看自然不必说，通常这样的人，在文艺上面也是苏郁这样的学生难以望其项背的。什么文化节，什么校庆之类的，总之哪里有表演，哪里就有李可菲的身影。舞蹈自然不用说，光看她婀娜的身形就知道，此女的钢琴也是极好的，听说就是她的舞蹈和钢琴就得过很多的奖。苏郁仔细观察她和林祈然和陆维麟说话时候的样子，应该是旧识没错，交情还应该很好。苏郁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她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陈丹染，下巴往场中间点了点，说道，“李可菲和林祈然以前认识啊？”
　　陈丹染将手中的书合上，淡淡道，“他们三个人从小长在一起，更何况李可菲还是陆维麟喜欢的人，他们两个人打球，李可菲怎么能够不来？”
　　“陆维麟喜欢她？”苏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低声叫了起来，“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丹染朝着天空翻了白眼，“像你这样的，连一直在自己头顶上的年级第一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
　　苏郁听出了陈丹染的言外之意，她低声道，“难道陆维麟喜欢李可菲这件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废话。陆维麟喜欢李可菲，就像高二年级的第一名一直是林祈然一样，人尽皆知。”陈丹染看了一眼苏郁，又补充道，“当然，像你这样的怪胎除外。”她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道，“诶，话说，苏郁，你连你最该关心的林祈然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李可菲是谁？”
　　“废话。”终于轮到苏郁反击她了，“李可菲谁不认识？我们年级，啊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呐，全校女生的榜样呐，我怎么会不知道？”
　　“榜样么？”陈丹染低低地反问了一句，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苏郁到没有在意她的心情，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在意了，也未必会察觉出来。她拉住陈丹染的衣摆，又低声问道，“那李可菲呢？”
　　“李可菲怎么了？”陈丹染一头雾水地看着苏郁，苏郁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当然是李可菲喜不喜欢陆维麟啊，这还用问么？”
　　“不知道。”陈丹染答得倒也干脆。
　　“不知道什么意思？”苏郁犯迷糊了，“不知道李可菲喜不喜欢陆维麟还是李可菲不知道她自己喜不喜欢陆维麟？”
　　“唉，我说苏郁，怎么好好的一句话，被你这么一理解就变得这么拧巴呢？”陈丹染看着苏郁，终于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败在了她手上，“我也不知道李可菲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是她。”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心里对陆维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苏郁望着场中有说有笑的三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和他也才能够这样说上一句话呢？
　　冷不防地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苏郁吃痛，回头一看，居然会是薛嘉允这个怂人。苏郁对他自然没好脸色，抡圆了手臂用力地打了回去，薛嘉允这次倒是没有躲，直接让苏郁打在了他身上，女孩子，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那又能够有多大？薛嘉允也不生气，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苏郁，忙着和她打趣，“我说，你看的懂吗？坐在这里瞎闹。”
　　“你才瞎闹呢。”苏郁忙不跌地反击他，“我怎么就不能看了？看不懂又怎么了？要你管？”
　　薛嘉允一脸坏笑地坐在苏郁身边，脸上是一片故作了然的神情，“来，给哥哥说说，看上这场中哪个了？不好意思说，哥哥代你去说，不用怕。”
　　苏郁被他这一副老鸨子的模样给惊悚到了，她往陈丹染身边坐了坐，白了薛嘉允一眼，没打算说话。倒是陈丹染，见他不下去，问道，“怎么不去打球啊。都要开始了。”
　　还没等到薛嘉允回答，苏郁就在一旁凉凉地答道，“应该是被罚下场了吧。”
　　“看来和我坐这么久，你也没白坐啊。居然知道有’被罚下钞这回事儿。”薛嘉允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转头对陈丹染道，“还没呢。他们在热身。”
　　有刚才出去买水的同学回来，看到薛嘉允和苏郁坐在一起，立刻就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苏郁知道他们笑容里有内容，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们笑容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她一头雾水地朝薛嘉允问道，“他们笑什么？”
　　薛嘉允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我怎么知道。”苏郁还要问他，他却已经站起身来，朝下面走去，“我去打球了，你们慢慢玩。”苏郁看着薛嘉允的背影，瘪了瘪嘴，做了个鬼脸。
　　李可菲也上来了。刚才苏郁没发现，大美女居然就坐在自己旁边，一想到刚才她和林祈然有说有笑的样子，苏郁心里就忍不住酸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和林祈然不过是同学，人家可是他的发小，无论怎样都不能比的。可是，越是这样想，苏郁心里就越不好受。也不是说她嫉妒李可菲，但是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心里又怎么会好受？苏郁看了只隔了两个位置的李可菲，这样的女孩子，要是换成自己，也会选择她的吧。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苏郁心里竟然有了从来没有过的自怨自艾。
　　她正转头看着李可菲，当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巨大的棕色物体正朝自己飞来，身旁的陈丹染大喊了一声“小心”，苏郁下意识地一避，好巧不巧，正好撞到飞来的篮球上，她只觉得自己鼻子上一阵钝痛，接着便是一阵凉意，再接着，她就看到原本在球场内打球打得好好的男生们大都跑了上来，最前面的，便是林祈然。


第9章 回家
　　苏郁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朝着她身旁的陈丹染挥舞着。陈丹染会意，从苏郁外套口袋里拿出她随身带着的手帕纸，往她鼻子上揩去。林祈然跑到苏郁身边，将她的头往上扳了扳，形成一个仰视的姿势。因为运动的关系，林祈然的手心有着灼人的温度，他的手靠近苏郁额头的那一刻，苏郁有下意识地瑟缩，林祈然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一只手扶住了苏郁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她的额头再往上扳了扳。他的动作很轻，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力量，苏郁透过自己捂着鼻子的手偷偷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子，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得苏郁都可以看到他微微垂下的眼睫毛，黑浓纤长。鼻梁高挺得仿佛是被一刀切下来一般，完美得仿佛一尊雕塑一般。
　　偷偷观察自己喜欢的男生，这样的光景虽然美好，但是如果没有现在这样的窘态就更好了。苏郁看他看得正入神，却不防被他伸手轻轻拉了拉，“我带你到医务室去。”
　　“我不去。”苏郁一边捂着自己鼻子，一边瓮声瓮气地对林祈然道。他皱了皱自己漂亮的眉毛，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就是个鼻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苏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在乎一点儿，她可不想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留下一个娇气的印象。哪知林祈然还没有开口，她身后的陈丹染已经扶住她的肩膀，劝道，“你就去一趟吧，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去一趟也没什么。”林祈然听到这句话，微微笑了一下，接口道，“就是。反正都没什么大不了，去一趟也没什么的。”苏郁想翻白眼，她觉得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祈然一片好心，苏郁也不想再拒绝，林祈然伸手从陆维麟手中接过自己的衣服，拉着苏郁的手臂就往校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并不快，应该是为了要顾及身后捂着鼻子的苏郁，苏郁从自己捂着鼻子的手上看去，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清瘦，挺拔得宛如一株白杨一般。她就这样站在他背后看着他，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的背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少女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就好像这世间最美好的梦。
　　苏郁的鼻子是撞出来的伤，在校医务室里经过简单的清理和止血就可以了。期间，陈丹染打过电话来，苏郁的手要用来捂鼻子，不方便，是林祈然帮她接的电话。她的电话就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林祈然弯腰过来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苏郁的腰，尽管隔了好几层衣服，但是苏郁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皮肤上轻轻划过的痕迹。苏郁都已经走了，陈丹染应该也没了心情再看下去，她本来是准备要到这里来看苏郁的，可是苏郁打着“会弄很久”，“完了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的理由打发了陈丹染。难得她能够有一段时间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自然不希望有其他人来打扰。林祈然就在她身边，将她的电话拿贴在她耳边，她和陈丹染的对话，林祈然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苏郁跟陈丹染说话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够圆这个谎话，等到说完了才发现林祈然正站在自己身边。她知道他将话听去了，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苏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结果刚刚一低下，鼻子又有了感觉。她急急忙忙地抬起头，刚好就对上了林祈然望过来的眼睛。那双眼睛，温润得好像经过千磨万砺的美玉一般，光华流转。苏郁迅速地移开自己的眼睛，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