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沉闇)

　　苏郁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冬日天黑得早，南方的冬天，即使是有太阳，也显得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苏郁和林祈然一起走到教室里，同学们都已经回家了，打篮球的男生也应该回去了吧，没了人的教室显得空荡荡的，苏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寒假要用的书都收拾好，因为考试完了就要放假的关系，在考试之前苏郁就将考试期间不用，而放假要用的书搬了回去，要不然就凭她今天下午这个情况，那么多的书，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
　　斜下方也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应该是林祈然吧。苏郁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只是遗憾的是，就这么就要和他分开了。刚才在医务室的时候，林祈然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苏郁鼻子流着血，自然也不能跟他说话，本来应该是有些尴尬的场景，可是偏偏在看到林祈然安然的侧脸之后，苏郁忽然就觉得这样的安静或许也没什么不好了。
　　她收拾好书包，提着转身和林祈然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却不防被他叫住了，“苏郁，等等。”
　　苏郁转身，看着她身后的林祈然，眼睛中有着淡淡的疑惑。林祈然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包，道，“我送你吧。”明明是商量的话语，语气却是那样的不容置喙。他没有等到苏郁答应，就提着书包走了出去。这样的事情，苏郁当然求之不得，她一边仔细收拾自己忍不住从心底跳跃出来的喜悦，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跟上了林祈然的脚步。
　　少年时代的爱恋便是这样了吧。明明喜欢他，却偏偏不敢告诉他，情愿每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每晚在台灯底下细细咀嚼这样酸涩的甜蜜。看见他跟其他的女孩子，就会伤心好几天，可是他一旦和自己讲话，哪怕只不过是最简单最日常的交流，心底也会溢出蜜糖一般的甜蜜。
　　这是林祈然第二次到苏郁家，上一次是苏郁跟踪林祈然反而被他送了回来，这一次到换成了自己被他的篮球砸到鼻子。
　　林祈然将她送到她家的单元门口，与她道别，“你自己上去吧，我走了。”他说完便转身要走，苏郁看着他的身影，适时地叫住了他，“诶，林祈然，等等。”他回过头来，看向苏郁，夜风中，他的眼睛晶亮如宝石一般，苏郁吞吞吐吐道，“谢谢，谢谢你。”
　　他突然就笑了，像是一朵在夜风中盛放的优昙，散发着清冽的香气，“我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呢。”
　　苏郁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一句话，有短暂的失神，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清瘦的背影却已经要消失在大门口了。


第10章 唐突
　　这个寒假过得陈善乏可，过年也无非就是这些事情：走亲戚，打扫卫生，采办年货......苏郁虽然借着过年的幌子不用看书，但是人一旦闲下来了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很多事情，忙碌的多是大人，苏郁一个小孩子，不去帮倒忙就行了，也不指望她能够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这天，苏郁正坐在家里，百无聊奈地将电视机频道翻了一遍又一遍，正在她无聊欲死之际，家里的电话却响了。苏郁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去拎起电话，有气无力地问道，“喂，谁啊？”
　　“是我。”又像是害怕她没听出来一般补充道，“薛嘉允。”
　　“什么事啊。”苏郁依旧没有什么精神，她想不出来薛嘉允究竟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哦，你是不是在家里很无聊啊。如果是的话，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薛嘉允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和苏郁打趣。
　　苏郁本来是想说不去的，但是转眼又想到反正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与其呆着发霉还不如出去走走。心里这样盘算着，嘴上还是问道，“哦，那有哪些人啊？”
　　“就我们班上的同学啊。”薛嘉允想了想了，又补充道，“哦，陈丹染也在。”
　　既然陈丹染也在，那就不用害怕去了会无聊了。苏郁爽快地答道，“好。”问清楚地址后飞快地挂了电话，跑到屋里换了一件衣服，就朝目的地冲去。到了才知道原来薛嘉允口中的所谓的“班上的同学”究竟是哪些，几乎班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来了，林祈然也来了。在苏郁的印象中，林祈然好像一向和这样的聚会扯不上关系，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在这里。她按捺住内心的欣喜，装作没有看见林祈然一般跑过去和陈丹染打招呼，和陈丹染不熟的人大概会觉得她有些孤僻，可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如此。陈丹染除了和坐在她周围的人稍微熟一点儿，和班上的同学也并不是很熟。此刻她正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和林祈然说着笑话的陆维麟，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宁定而安详。苏郁却没有在意这其中的关系，只是跑过去和陈丹染说道，“薛嘉允说你来了，所以我也过来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陆维麟和林祈然，装作不经意间地和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和陈丹染讲话。陈丹染笑着看了她一眼，“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出来走走。”两个女孩子自顾自地说着话，好像完全没有想到身边还站了两个男孩子，大概是觉得她们的话题太没有营养了，陆维麟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拉着林祈然和她们打过招呼到另一边去了。
　　苏郁心里当然失落，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有看着要走的林祈然脸上强作笑颜。但是再失落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之间，不过只是普通同学，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所谓的同学聚会和平常没有任何的区别，也并不因为林祈然在苏郁就会觉得有趣一些，事实上，正是因为林祈然在，苏郁才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太开，那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总是想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留下最美好的形象，这一点，就是苏郁也不能免俗。可是偏偏有人不放过她，薛嘉允自从苏郁做到他对面开始就不停地朝苏郁打趣，“诶，你怎么不闹了？不平常不是挺会闹的吗，怎么这会儿消停了？”饶是苏郁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也经受不住他这样再三挑拨。本来她想着，只要不理薛嘉允，薛嘉允说一会儿见没人理他，自己觉得无趣，自然就偃旗息鼓了，哪知今天晚上他却是一副不让苏郁发飙誓不罢休的模样，苏郁又不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维持了大半天的淑女形象就这么给薛嘉允毁于一旦，只好趁着林祈然不注意的时候用力地瞪薛嘉允几眼。
　　就在今天晚上苏郁第四次拿喝汤打掩护，实则是瞪薛嘉允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立刻大叫了起来，“诶，苏郁，你们怎么这样啊，大庭广众的，还和薛嘉允打情骂俏。”
　　“什么‘打情骂俏’啊？”苏郁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在瞪薛嘉允，怎么跑到别人眼中就成了打情骂俏了呢？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要不然别人问起她为什么要瞪薛嘉允的时候，她又怎么去解释？
　　立刻就有男生响应刚才那个男生的话，“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刚才那个男生又继续道，“苏郁，这就是你不对了，薛嘉允和我们哥儿几个喝点酒，你怎么就能瞪人家呢，也太没有风范了吧。”
　　苏郁这厢还没有说话，那边的薛嘉允已经趁机叫起来了，“好啊，原来你刚才一直在瞪我啊。”
　　苏郁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薛嘉允吸引过去了，她转头看向薛嘉允，道，“要不然你以为呢？”
　　“当然是抛媚眼啊。”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立刻接口道。此话一出，立刻引来这个包厢里大部分男生的一片笑声。苏郁知道再跟他们说下去只会引来更大更多的笑声，于是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和你们说了”就埋下头去和碗里的菜肴苦战。
　　好像同学聚会也就吃吃饭，之后便是去KTV唱歌之类的，就没什么节目了。苏郁不想再去当笑话靶子，和众人道了别就径自离开了，倒是一向不太喜欢热闹的陈丹染，居然会留了下来，和那群人一起吵吵闹闹去了。
　　苏郁一个人朝公交车站走去，背后是喧闹还未散去的人群，林祈然也一定在里面吧。不知怎么的，苏郁突然就想到以前在《荷塘月色》当中读到的朱自清写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她心里觉得有难得的安宁，看着眼前的流水浮灯，竟觉得有些寂寂的感觉。
　　“苏郁。”背后传来一个晴朗的声音，有着少年独有的清澈和男子的低沉，苏郁回头，居然会是林祈然。他小跑过来，对她笑道，“是要回去吗？”说完不等苏郁回答，就接着道，“我们一起吧。”
　　这样的事情苏郁当然求之不得，她心中欣喜无限，脸上却偏偏还是一片淡然的模样。两个人在车牌下站了好一会儿，苏郁心中念头闪过千万，，终于，她鼓起勇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自然，“要不要不这么早回去？”见到林祈然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苏郁突然又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们再走走吧，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说完之后苏郁又觉得有些后悔。这样算不算是一种邀请呢？林祈然又会怎样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苏郁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却听见林祈然的似笑非笑的声音淡淡地从身边传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