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目送她离去。
张茜对我冰释前嫌,跟何洋终究做不成实验室主任,有莫大的关系。现在,实验室主任的位置又是空缺着。
窗外,食堂大门口,陆陆续续地有穿着厂服的员工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总部将纳豆激酶规划为新的研究方向,我亲手培育的第一代枯草芽孢杆菌种子也从北京总部送到华南片区生物医药研究中心实验室,也就是我们室里。
于是,在上一周里,我和蒋门生开了个专门研讨会。
自从有了震惊世界的溶血栓药物研究史上有名的“下午两点半”实验后,全世界的医药公司无不对纳豆激酶产生热烈的追捧。鑫安生物医药科技公司也要趟一趟这淌浑水的。
公司的实验室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既然要研究纳豆激酶,那愈伤组织只能退出舞台去。
蒋门生和我的意见统一,我们都觉得应该将愈伤组织放到清远的培植基地去。这免不了要向北京总部申请,上周,方案跟着一级种子一并到来。
愈伤组织的确要放到清远去,但必须有跟踪的负责人。
蒋门生一开始让我两头兼顾,一周之中抽两天去清远。
对这个安排,我有异议。
我认为愈伤组织作为公司常规实验操作,必须有熟稔的工作人员,于是我建议让何洋过去。
蒋门生最后拍板同意。
总经理于是将清远实验室提高了一个档次,转身一变变成基地实验研究所。
然后何洋从华南片区实验研究中心主任的位置调去清远,做清远培植基地实验研究所的所长,成了一把手。
名义上成了一把手,但何洋忒么不高兴——清远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特别是培植基地,就在山旮旯里,四周就是一片荒山野岭,那怎么跟繁华的广州相比——他自从被提拔为主任,虽然还未正式任责,但他组里的人早就以主任称呼他了。
再怎么不愿意,他终究不能与大势为敌,于是不情不愿地赴任去了。
清扫了他这个毒瘤,我深深舒了口气,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这天我小心翼翼。
我亲自穿上白大褂,捂上大口罩,做了一级种子第一次的分离培养,之所以这样,是要让科室里的同事都清楚,这次实验的重要性。
而后,在公司的教研室里,我将纳豆激酶的作用用幻灯片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培养基里的枯草芽孢杆菌培养出来后,将送去帮助纳豆发酵,生成纳豆枯草杆菌。
纳豆发酵过程中由于纳豆枯草杆菌会产生的一种丝氨酸蛋白酶。
丝氨酸蛋白酶就是平时里所说的纳豆激酶。
提取后可做成胶囊,具有溶解血栓,降低血粘度,改善血液循环,软化和增加血管弹性等作用。
从教研室里出来,我的学生们对我更是恭敬了,平时里,我不上实验室——即便上了,也只是指指点点。
他们并不知道我有这样的能耐,个别人以为我做这个科研中心的经理是徒有虚名。
现在,他们彻底信服并折服了。
那个丫头片子叶小童,一直不屑我。现在,她走在最后,恭敬地朝我点头致敬——也许,现在,她终于知道,我的学识,的的确确在她的老师之上了。
正文 第五十章 秦领上风
教研室出来,科室里的人员对我的崇敬自然多了一层。
但我却因此惴惴,古谚道,以德服众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以才折服,只是一时。
所以管理的路上,自我感觉并不完好。
目前我的人马里面,急需找到另一个领头羊——何洋调走了,也就调走了原来他组里的领头羊。
从经验、学识、年纪等等因素排查下来,张赫是不二的人选。愈伤组织被何洋带走了,张茜组一下子轻松无比。
让张茜组与何洋原先的那组调换,负责产品内包装检验实验。厂区空气与环境、外包装等,让张赫负责领导,王涛等7人继续跟组。
这天从甫一上班就弄得节奏非常紧凑,到下午时分,米娜一送走审评好的文件,顿时感觉十分疲惫。
呷几口参茶,去楼下转悠,松松筋骨。
公司的小公园里,花圃刚刚被修剪过,美人蕉开败的残花零星挂在枝干上。
沿着小路往人造小溪追溯源头,举步拾级,一个小潭展现在眼前。端坐在小潭周围突兀的大石头上,静静看水流打着转儿,然后淙淙流走。
小潭的尽头是大岩石垒的假山,山上有泉眼,周围是褪去锦衣的枝条,影影绰绰。
记得几月前,叶小童因为培养基事故被点名批评,于我面前控诉,我为了科室和公司健康运作,并没有告诉她那是何洋嫁祸于她。
那天我心情郁闷,曾徙步这里,只是因为有人在此谈事情,因此作罢回头。
今天重提这事儿,是因为看到这些柳枝,想起这件事,并且觉得蹊跷——其实那天就感觉很怪,只是因为实验室里有别的事情,因而没有静下心去细想。
我记得那天的男音,极度像一个故人的声线,那声线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脑海里,即便天荒地老,我都不会忘记——那是楚楠的声音。
然而我又很不相信会是他,也许心里对他的印记太深,也许那声线,仅仅是神似……
片刻的回忆,足以让人伤神。
我提醒自己,该回去了。
此园名义上虽然是给高级员工小憩,但实际上也仅仅是作为修饰——越是高级员工,越是忙碌,有时甚至连午休都取缔——像今天的自己,就是连午休都没有的。
能有多少时间上这儿来溜达一圈呢!
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手机一直在闪屏。
顾不得看,转身去实验室。
张赫甫出任,也不知道能否胜任,虽然实验室少了一个大项目,也少了一个主力,更何况,实验室日常的运作,原本就不轻松。
隔着一层隔离层,看团队合作,还算正常。
叶小童进步挺大,看见张茜让她坐在显微镜前了。
虽然这个丫头片子,三番两次冒犯我,但每次下来,觉得她性格虽是张扬了些,但好在人品不错,也肯学习,身为贵胄,能为善,已经不错。
站着看了十几分钟,再踱步回去。
心里琢磨着枯草芽孢杆菌再培养的实验安排。
太阳已经西下,余光黯然,初冬的冷风起了。
已经临近下班。
手机屏幕上又是闪动了一下。
拿过来看了看,上千条信息在上面。
捡了要紧的先看。
工作上的事情最为要紧,但蒋门生不爱用手机发信息;爸爸发了无关紧要的问候与叮咛;安卡说晚上的演出有市府要领参观,问我要不要去观看;伍海彦说想了一个晚上,有很多话要跟我讲,问我今晚能否见他;杨柳玲说她春节会回国;中介公司……
这一路看下来,我头昏脑胀。
悉数关去,锁在手机里,就当没看见。
去取车,开车回家。
刚刚出到安保门口,就看见伍海彦杵在路基旁,眼眼巴巴往这边瞧。
看见我,他伸手拦住。
我要是加了油门走,他也无可奈何。
停下来,开窗看他。
“维曼,让我进来,可好?我没有车回去。”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斗狗的神气儿荡然无存。
我撇撇嘴,按了开车门键,今天看他,倒没有昨晚那么令人生气了,再说,我爸从小教我,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生气,那不值。
他坐进来。
“你要上哪儿?”我冷冷地问。
“秦领上风。”他说。
“不认识。”
“我来开车,好么?”
我同意了,这肯定是他的圈套啊,我倒是想看看,他又使的哪一出。
换了位置,我坐副驾座,调低靠背,垫上小靠枕,眯上眼,小憩。
昨夜一夜没睡好,今天的工作又马不停蹄地,我原本就累的快散架,如今有个现成司机,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睡在车里,身上盖了一件西装——伍海彦的西装。
窗外已经是漆黑的一片,车子停在一座年纪可考的老屋前,老屋门前,亮着昏灯。
伍海彦靠在驾驶座上,也睡着了。
我将西装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抬手看了看时间,7点15分。我5:40开始睡觉,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轻轻开车门,下车。
老屋的青砖围墙长满青苔和不知名的小草,围墙里面的小院子里,有棵龙眼树。
踱步出去院子外面,门前是一条大路,大路过去是潺潺流水的小渠,再过去就是整片的农田和远处的小山接壤。
所有的屋子都低矮,最高不过三层,沿着水渠而建,整齐而划一。
这仿似童话里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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