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出头的女实习生窘迫的低下头:“对不起老师。”
“去改。”
两人蔫头蔫脑的齐齐应答一声:“知道了,老师。”
等人都出去,温煜才拉过椅子,扶着靠背跨坐着,无不好笑的念道:“你最近是不是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你瞧瞧刚才那两个小鬼都叫你给吓成鹌鹑。”
林知舟瞥了他一眼:“严格一点对她们没有坏处。”
“是是是,内科写病历本身就要比外科细致嘛,”温煜一脸‘围观看戏’的表情,“这下院里的实习生都知道林带教你严谨苛刻,精益求精,下次轮科室谁还敢往你手底下钻啊?当然,对你另有所图的人除外。”
“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别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啊,我来找你吃饭的,”温煜忙不迭给他分过去一份,谈起正事来,“今年的医护下乡帮扶工作你打算去?”
为响应郭嘉政策号召,医院每隔几年都会组织人员下乡、下镇进行医疗援助,帮扶的主要人群以特困职工家庭及困难党员、城镇困难户为重点,突出关照子女读中学、大学和双失业、双残疾家庭,或是家庭患有重大疾病和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未成年孤儿等弱势群体[1]。
林知舟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什么时候走?”
“21号。”
“得,那这顿就当送别宴了。”
林知舟看着面前寒碜的盒饭,无语道:“我去几天就回。”
“哦,那行,早点回来,”说到这里,温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慢悠悠道,“对了,今天上午我碰到姜小姐了。”
“姜忻?”
“对啊。”
“……”
“说起来,这段时间怎么也不见她常来找你了?”
林知舟不说话。
温煜一个人唱了会独角戏才发觉这人把‘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始终,这才识趣的止住话头,试探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
“怎么一直不说话。”
“别问那么多。”
“好吧。”
温煜无奈的牵了牵嘴角。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
但看这反应,多半八/九不离十。
与此同时,在温煜心中“被迫和人吵架”的姜忻接到了新招的律师助理——夏橙。
夏橙并非名校毕业,也尚未通过司法考试,对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之后的半个月里,姜忻亲自带着她,从接待客户,资料送达与签收、与客户会晤的资料整理及提纲,再到文本收发管理,都由姜忻手把手教。
虽说教新人费时费力,但好在现在的小姑娘学习能力都不算差,在忙过一段时间后,夏橙即使在姜忻不在的情况下也能够独当一面,于是乎她愉快的在处暑来临之前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去探寻“诗和远方”。
姜忻只花了三分钟决定好这两天假期的行程,第四分钟在网上下单了两张往返L市的火车票,第五分钟预定了一间单人民宿,当晚开始收拾行李,带上在角落里搁置已久而蒙上一层灰的单反,在第二天搭上凌晨发车的直达火车。
作风是一贯的干净落拓。
姜忻在火车上补了三个小时的觉,随后被车厢里的语音播报吵醒,穿着统一马甲制服的乘务员踩着三公分的高跟鞋哒哒走过,嘴里一边吆喝提醒旅客到站下车。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世界在这样暖人的温度中苏醒,刺眼的晨光直直落入她眼底,险些将眼泪逼出眼眶,意识回笼以后随之而来的是缭绕在鼻尖一股挥之不去的汗味和难以言喻的脚臭。
姜忻不着痕迹的皱眉,旋即面不改色的提上自己的旅行包,淡声和坐在外侧睡得半梦半醒的中年男人说一声“借过”,独自排在等待下车队伍的末尾。
她随着人流出站,顶着烈日站在
L市的街头,这里是个小地方,双行道上没有百万豪车,路边没有林立高楼,商场里更没有随处可见的奢侈品店,开车自驾环绕这座小城甚至不需要三个小时。
姜忻搭上去往民宿的出租车,一路边走边拍,待她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盘腿坐在双人床上把沿途拍下的精修风景图凑成九宫格发朋友圈,没有编辑任何配字。
退出来后又神使鬼差的切进和林知舟的对话框,这大半个月他们并非完全没有联系,他偶尔会发一些关于那只三花猫的照片过来。
但他们的交集也仅限于此。
姜忻会把图片都保存。
然后公事公办的聊上两句,在相顾无言中潦草收场。
她把聊天记录从头到尾重看一遍,扔下手机闷头睡了个午觉。
.
林知舟看到姜忻那条朋友圈时,他刚送走最后一个过来咨询的老妇人,正听着已经换下护士服的同事抱怨今天太阳毒辣,又锲而不舍的追问是否晒黑。
他指尖停顿,打开图片扫过一眼,其中有一张她入境了半张脸——
姜忻风尘仆仆,素颜朝天。
帽檐下的阴影里是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立领冲锋衣包住她瘦削的下颚,碎发后的耳垂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耳洞。
“林医生,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他撩起眼皮,复又垂下:“没晒黑。”
“敷衍,”同事嘀咕一声,又凑过来,“这女的是谁啊?看照片的背景好像是在前面那条祥水巷拍的,你有朋友在L市啊?”
“不是朋友。”
“哦,我刚想说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同事耸了耸肩,“走吗?现在赶不上晚饭应该还能赶上吃个夜宵?”
“不了,你们去吧,我随便吃点。”
以是,说要随便吃点的林知舟沿着人行道走在灯火通明的祥水巷,神情淡淡的看着人群熙攘的街道,他心想自己一定是叫鬼迷了心窍。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
刚抬脚要走,
却于一众嘈杂声中蓦然捕捉到一声利落细微的快门声。
林知舟似有所感,微微侧目。
姜忻端着相机站在阑珊灯火里,敛起讶异的情绪,状似轻松的对他说:“好巧啊,林知舟。”
第20章 风情似我20 “我抓住你了。”
周身人流如织,
他启唇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把所有情绪压进眼底,用那双波澜不兴如黑海的眼睛淡淡凝视她。
姜忻丝毫没有作为偷拍者的心虚, 反而合上单反的镜头盖, 冲他小幅度挑眉:“不用对我这么冷淡吧,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做不了恋人应该也能做朋友。”
林知舟微微抿唇, 兀自敛起目光垂下眼皮, 而后勉强附和似的“嗯”了声, 旋即又道:“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刚到, ”她滢边答边低头检查相机肩屏里刚拍的照片,没等他再问就主动交代, “你也看到了, 我是过来玩的。”
“知道。”
“对了, 你吃饭没?”
“还没有。”
“那正好一起?”她一顿, 又补充, “我请。”
这也不怪姜忻这么晚还抱着两斤多的单反在外面跑, 她原定计划是午睡半小时去景点打卡, 结果一睡睡到天色微暗。
闹钟都没能把她震醒来。
这会儿正出来觅食。
林知舟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问道:“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我不挑。”
人对视线总是敏感的。
这话一说出口,姜忻明显感觉到身上多了一道注视。
她抬头,两人对视片刻。
林知舟不知想起什么,反问:“是吗?”
毕竟姜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挑嘴在人际圈里都是出了名的。
她佯装不懂:“我想吃阳春面,你吃什么?”
“我依你。”他说。
两人有些久违的并肩走在这条窄巷里。
相比帝都的繁华,祥水巷更具烟火气,沿路是璀璨霓虹灯、复古海报、歌剧院, 甚至还有站在路边与人交谈的旗袍女,就像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宛若地上天宫的上海。
而他们是误入民国时期的现代人。
他们在巷尾的一家小面馆坐下。
姜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椅子上,扯过抽纸擦掉一层桌面的油渍,林知舟扬声点了两碗阳春面。
几分钟后,老板端着托盘过来。
林知舟微抬下颚示意:“不加葱和香菜的那一碗是她的。”
大腹便便的老板爽朗的应一声,把汤面上盖着荷包蛋的那一碗推到姜忻面前。
她顿了顿,然后客气道谢。
习惯使然,她先拿筷子戳了戳荷包蛋,在蛋黄的位置挑开一个豁口,没流出糖心。
林知舟掰开一双筷子,不经意道:“不是不爱吃鸡蛋黄?给我吧。”
姜忻无言片刻。
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他记性太好,还是他对所有人都这样无微不至。
她不吃葱和香菜,有的时候在饭店点单连自己都会忘记跟服务生备注,偶尔赶时间容不得她挑剔矫情,她也会硬着头皮吃。
她不吃实心蛋只吃糖心蛋。
不是因为吃不了,只是不那么喜欢罢了。
姜忻扶着筷子把包在外层的蛋白扒拉下来,林知舟动作自然的从她碗里夹走那颗蛋黄——就好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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