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才开口:“您说他总在逃避,那又是为什么?”
唐嘉恒低头啜一口咖啡,顿了顿方才笑答:“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对我的工作方式有看法。”
余白似乎也从其中捉到一逃避的意味,总之今天也是豁出去了,随即又笑问:“能说说是什么看法吗?”
唐嘉恒想了想,似乎字斟句酌:“他认为做律师,应当凭借法理寻求最完美的公正。但这其实是无解的,哪怕是他,也会被人当作是讼棍,就像这一次。”
话说得含糊,余白没听懂,还想再问,唐嘉恒已开口打断:“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其实不必讨论,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或早,或晚,他以后也会懂。”
余白只得点头,心想这事可能还得去问唐宁。
唐嘉恒看着她,果断换了话题:“他是不是已经向你求婚?”
“您知道啊?”这下着实是意外。
“他从他奶奶那里求了祖传的订婚戒指,我能不知道么?”唐嘉恒笑着反问。
余白愈加意外,那个戒盒她压根就没接,更没有打开看过,原来里面还是一件传家的宝贝,此时回想起,倒是有些好奇了。
“您不反对?”她问,琢磨着唐嘉恒的态度。这话说出口,又觉得蛮有趣,仿佛她倒是一个男人,正与未来岳父商定那闺中小姐的终身。
“我为什么要反对?”唐嘉恒也是笑。
“有人告诉过我,您对唐宁的婚姻和事业都已经有安排。”余白已不见外。
“先不说唐宁会不会接受这种安排吧,”唐嘉恒愈笑,摇着头,“我到了这把年纪,有些事也已经想得通透,活一世不就是为了高兴么,跟自己喜欢人的在一起,那种高兴,什么都比不上。”
余白觉得这话有道理,看似直白,却闪着智慧的光。
却不曾想唐嘉恒又添上一句:“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余白一怔,忽然从这位先生身上看到唐宁基因的出处。
“女人也一样。”她补充。
“对,也一样,”唐嘉恒笑着点头,“所以那些把感情和婚姻当筹码的,自以为聪明,其实最蠢最蠢。”
这句话是否有所指,余白并不确定,但还是不禁想起了吴东元,不知道她那位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参悟这一点,又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话说到此处,时间已近中午,余白想着那碗猪蹄汤还不知要去哪里寻得,便开口与唐嘉恒告辞。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她忽又想到一件事。
“能再问个不相干的问题吗?”她回身道。
“说吧。”唐嘉恒驻足。
“您说一世就活个高兴,那为什么还要出山呢?”余白问。
“赢,也是高兴,”唐嘉恒回答,说完却又自嘲,“这部分,我怕是还没看透。”
辞别唐律师,余白飞奔回医院取车,再驾车去买菜,回到公寓炖上汤,这才脱掉衣服洗漱。
从浴室出来,T恤牛仔裤已经穿到一半,她看着镜子想了想,结果还真换了条裙子。
再出门时已近傍晚,一锅汤炖得正好,她用焖烧杯装了,驾车去医院。
推门走进病房,床上的唐宁正百无聊赖,看见她便是眼前一亮,可转眼却又正色。
“余白。”他叫她。
“嗯?”余白少有见他这样,倒是摸不清路数。
“我觉得我们必须谈谈。”他又道。
“那谈啊。”余白意外,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机灵,莫不是猜到她去见了他爹?
“你过来。”他招手。
余白听话,过去在他床沿坐下,也是十分郑重地看着他。
“我觉得我的要求是非常正当的,”唐宁开口,“你自己算一下,我们多久没……”
话说到一半,余白已经猜到下文,脸已然挂下。
也是巧,外面一阵嘈杂,护工推着推床进来。床上是个半大孩子,同样是腿折了才刚做完手术,一条伤腿装着固定器晾在外面,爹妈奶奶外婆拉拉杂杂一群人跟着。
唐宁见有来人,已是一副彻底歇菜的表情。其实也是正常,三甲医院的病床哪有连着两夜空置的道理。
可余白才要站起,却又被他拉住,显然还是不甘心,要跟她好好讲那道理。
余白看着他,又看一眼隔壁床,示意他注意影响。
“你自己算一下,我多久没吃饭了?”唐宁反应多快,即刻改口,“谁受得了那么久不吃饭?我就这么一个最本质最淳朴的愿望,请你务必正视。”
余白低头看手中的焖烧杯,内容物要不是烫的,还真有泼他一脸的冲动。
“我们这儿有饼干,你要不要?”隔壁床的奶奶问。
第34章
余白无语,结巴了一下才解释:“是医生不让他吃,不是我不让他吃。”
没想到隔壁妈妈也凑进来:“你们什么时候做的手术?我们医生说半天就能吃东西了呀?”
唐宁在一旁笑,一副这多人你不能欺负我的表情。
“他不止腿上的毛病。” 余白看着他切齿。
“哦,”隔壁奶奶点头表示理解,又给出建议,“那吃点水果吧。”
“我要西瓜。”唐宁即刻接口。
余白主意已定,转身就走,牙缝里挤出一句:“行,我去买。”
等她抱一盒切好的西瓜上来,唐宁已是如隔三秋。
“这么久……”他语气哀怨。
“给病人吃,怎么也得挑个好的,你说是不是?”余白却已换了一种态度,拉上两个床位之间的隔帘,在他床沿坐下,十分体贴地揭开打包盒的盖子,用塑料叉戳起一块送到他嘴边,全程微笑服务。
唐宁吃一口瓜,再看看余白,倒有些搞不清她这路数。
余白也是成心,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猜我裙子里面穿的什么?”
“不猜了吧……”唐宁看看她,再看看那道遮不住什么的帘子,遗憾摇头。
“现在后悔没答应你爸爸换病房了吧?”余白咬唇看着他笑。
“等着呗,还会来的。”唐宁嘴硬,尝试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进入贤者模式。
余白轻哼一声:“你以为都像我啊?你这么作,我还来。”
“哪能都像你啊?”他破了功,叹口气,伸手捧着她的面颊,拇指抚摸她的嘴唇。
她看着他,微启唇,含进他的手指。
“余白你这是想弄死我……”他声音轻下去,呼吸却是渐重。
“那算了。”她佯装要走,帘子还没掀起来,又被他一把拉回去。
“我不管,”他抱着她就算是赖上了,“总之这吃饭的问题你得负责想办法解决。”
她笑出来,关子卖不下去,看着他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下去那么久么?”
“去干吗了?”他还真猜不到。
“我给你换病房去了。”她答。
这特需单人间来得也是巧,适才下去问,刚好就有一个病人提前出院。等那边撤走,再消毒打扫,护士来通知说房间已经空出,余白便借了轮椅,又叫上护工大叔帮忙,把唐宁运过去。
虽说废了一番功夫,钱也多花不少,但两人心里倒是都觉得挺值。
当然,原因恐怕不尽相同。
待到房中只剩他们两个,已是傍晚了。余白掩了门,走到病床边。
“什么时候开饭?”唐宁看着她,邪佞一笑。
“这就吃吧,都快凉了。”余白打开医院食堂送来的餐盒,连同焖烧杯里的猪蹄汤,一起放在他面前。
“余白你逗我?”唐宁似是醒悟。
“我哪儿逗你了,”余白反问,拆了一次性筷子塞到他手中,“先吃饭,这么久不吃谁受得了?”
这话转了一圈,又物归原主。
唐宁看看她,再看看饭,顿觉无甚胃口,往病床上一瘫,说:“余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的不人道?”
“你不吃我吃了。”余白坐下埋头吃饭,心想我要真听了你的,那才叫不人道好么?
唐宁无奈,亦吃了几口,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正要再说什么,手机却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周晓萨的名字。
他只当是公事,即刻接起来。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却是夸张得连旁边的余白都听得见。
原来,是晓萨带了同事来探病,一行人走进昨夜那间病房,却发现唐宁原本的床位已经撤空了。
隔壁床的家属又刚好都不在,只剩那半大孩子正拿着手机打游戏,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一问三不知。许是联想到某些影视剧的情节,大家都还当唐宁出了什么事,直到叫了护士过来,才晓得他只是换了病房。虽说也就一会儿功夫,却已经把人吓得够呛。
唐宁听了,倒是觉得挺好笑,挂了电话还笑了好一会儿。
不多时,就看见几个人鱼贯而入,周晓萨、赵文月、邵杰、陈锐到得一个整整齐齐。
见余白也在,且是一副与病员同吃同住的家属模样,众人都已会意,又或者他们领会到的意思比实际上有的还要更多一点。
这下弄得余白倒有些尴尬,可是人家并未明说,她又如何解释?
于是,赵文月告诉她骨折该吃些什么,她只好点头听着。邵杰、陈锐两人玩笑说唐宁这人身体底子不错,恢复起来一定很快,以后也不会碍着什么,余白你别着急,她也只得尬笑说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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