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里第一个出现的是最熟悉的面孔,盛惟景嘶哑的声音在唤她丫头,他温柔低沉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切又仿佛很遥远很模糊, 她的头昏昏沉沉, 一瞬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的盛惟景还是关心她, 对她好的那个人。
委屈先涌上来,她本能一般地喊了一声“盛哥”。
盛惟景攥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温热,她被那温度熨得一怔,有疼痛从左腿尖锐地刺过来,她的脑子终于开始转。
不是做梦。
她手动了下, 干涩地又开口道:“……放开我。”
盛惟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下,却没立刻松手。
叶长安用了点力气,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掌心抽离。
盛惟景掌心一空,好似没回过神来, 还看着她。
她目光在四下略一打量, 明白过来, 这是医院。
昨夜的事情一幕一幕涌入脑海, 她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腿。
因为左腿植入钢钉并打了石膏, 被子盖不住, 露出个笨拙的头, 她瞥见,半天没说话。
有人敲门,盛惟景起身过去开门,常昭进来, 见叶长安醒了,赶紧凑到病床跟前,问:“长安,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长安也看向常昭,扯扯嘴角,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但失败了,她说:“没多大事……”
话没说完,倒抽口气,腿又痛了下。
麻醉的药效正在慢慢减退。
常昭在她旁边坐下,“昨晚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叶长安也不隐瞒,她直接看向盛惟景说:“你未婚妻来找我,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盛惟景站在病床边,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尤思彤?”
“对啊,”叶长安语气倒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她要我离开盛景……就那个夜店,我没同意,她又问我是不是怀孕,然后就推我。”
叶长安是真没想到尤思彤会做出这种事,所以她根本没防备。
盛惟景震惊得说不出话。
叶长安冲常昭问:“常哥……有水吗?我想喝水。”
常昭也很震惊,不过听到叶长安的要求先赶紧去为她倒水端过来,叶长安确实是渴得难受,喉咙里干得冒烟,慢慢支起身就着常昭的手喝了一点水。
常昭喂叶长安喝了点水后才意识到问题——以前这种事都是盛惟景亲力亲为的。
常昭放下杯子,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盛惟景脸色沉沉,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一直不出声,屋内便很压抑,常昭打破沉默问叶长安:“真的是尤小姐推你?那为什么送你来的人是一个叫韩越的?”
“韩越……是那个男的吗?”叶长安躺回去,垂着眼似乎在回想,片刻后轻嗤了声,“我早叫他别多事。”
常昭皱起眉,“你把话说清楚。”
“我哪里说的不清楚,”叶长安蹙眉,似乎也有些失去耐心了,“推我的人的确是尤思彤,她把我推下去,然后她还过来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跑了,再后来那个男人就出现了,说要送我来医院,但我疼得半路上晕过去了,再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会儿。
叶长安扭头看盛惟景,叫了声:“盛哥。”
盛惟景看着她。
“我要报警,”她表情平静了些,“尤思彤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而且后来她跑了,我这腿……断了吧?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盛惟景手攥得很紧,没有说话。
常昭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叶长安直接开始找自己手机,她行动不便,一动就“嘶”地倒抽气,常昭赶忙按她肩头,“你干什么?”
“我手机呢?给我,我要报警。”
“……”常昭有些为难地看向盛惟景。
依现在盛惟景和尤思彤的关系,这一报警,必然牵动尤家和盛家,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叶长安是盛惟景资助的学生,也是他的前女友,等尤家人追溯过来,最后问题还是会推到盛惟景这里。
盛惟景还是没说话。
叶长安脸瞬间冷了,“常哥,你什么意思?”
常昭说:“我不是不让你报警,但这件事确实还有些奇怪……”
“我这个当事人,受害人的话不够明白吗?”叶长安声音陡然拔高一度,可能是因为喉咙太干,竟就破了音,有些尖锐,“就算你们不相信我,我找警察来调查还不行吗?附近总有些监控什么的……还是你们要护着尤思彤?”
“没有要护她,”盛惟景终于出声,又顿了顿,“丫头,这件事当然不会这么算了,但你现在需要静养,我们先把昨晚的事情了解清楚行吗?”
他声音还是很低柔,但叶长安从里面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情和暖意,她只觉得难受,“让我报警,我不管,我要报警!”
常昭手还按着她肩头,她开始挣扎,牵动腿伤,痛得浑身冒汗。
常昭不敢再拦,“我把手机给你,你别动了……别动。”
叶长安终于拿到自己的手机,但已经痛到说不出话,她咬着嘴唇,身体在发抖。
伤的是骨头,那种疼痛是锥心的,她喘着气,骂人的话一大堆却没力气开口。
盛惟景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赶来,和医生商量之后,给叶长安的输液瓶里加了吗啡。
这一趟折腾下来,叶长安人已经脱力,在床上喘着气,手里还拿着手机,脸白得像张纸。
盛惟景去拉她的手,她躲了下,但她的挣扎软绵绵得没有力气,他还是攥紧了她的手,“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么过去,但是丫头,你要对付的不光是尤思彤,还有尤家,依尤家做派,于思彤这是蓄意伤人,传出去名声恶劣,他们会花钱私了,给你几十万……最不会超过一百万,如果你坚持上诉,他们会用尤氏自己的律师团,他们也有法院的人脉……你明白吗?”
叶长安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他说的是,她要对付尤思彤。
是她一个人。
常昭默默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病房里恢复安静,叶长安还是死盯着盛惟景,紧抿的唇干裂,有血流出来,她的模样狼狈又憔悴,她反问他:“所以呢?”
他不语,她继续问:“你是在告诉我,不要试图和你有权有势的未婚妻作对吗?”
盛惟景其实脑中还没决断,现在一切混乱,他说:“这件事我们需要再商量一下,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养好身体。”
“我们?”叶长安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听到笑话,“她弄断我的腿,你是她的未婚夫,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放开我。”
盛惟景没动,她叫起来:“放开我!”
他怕再刺激到她,只能放开手。
叶长安一把扯起被子将自己捂在里面,她想哭,但眼眶酸涩始终没有眼泪,她咬着嘴唇,手在发抖,这种无法宣泄的愤怒让她快要受不了了。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问:“你还是要和她订婚吗?”
隔着被子,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没了方才的冷硬。
盛惟景探出去,想要拉开被子的手顿在那里。
“我的腿很痛……她弄断了我的腿啊,”她声线在打颤,“盛哥,她欺负我……”
你不可以和欺负我的人在一起的。
盛惟景将手收了回去,坐在那里,面色颓唐,却始终没开口回应她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长安的心,渐渐地,凉透了。
她还是没有眼泪,痛得昏昏沉沉的脑子不知为何回忆起曾经在徐家村的日子,被父母虐待,就连她弟弟都能欺负她,那时她看全世界都是仇人,后来盛惟景来了,他帮她对付那些讨厌的人……
她想,她始终还是软弱又渺小的,其实他的话也有道理,她要对付尤思彤,是用鸡蛋去碰石头。
但她觉得不碰不行,哪怕玉石俱焚,粉身碎骨。
再让这口恶气憋在心里,她会死的。
她努力做了几回深呼吸,将被子拉下来,盛惟景看到她微红的眼,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下。
她哑声开口:“我没事,你和常哥走吧,你们应该还有工作。”
盛惟景仔细看她表情,又柔声问:“还疼吗?”
她摇摇头。
他默了默,抬手先去碰她的手,她声音很冷:“盛先生,你是有未婚妻的人,能自重一点吗。”
他没料到她会叫出一句“盛先生”,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叶长安并不打算解释,拿着手机打电话,“我会叫璐璐过来陪我,你们可以走了。”
盛惟景僵硬地坐在那里,听着她给简璐打电话。
叶长安打完电话,给简璐共享了个定位,然后就闭上眼,没再说话。
一直到简璐来,过去半个多小时时间,病房里没人说话,盛惟景雕塑一样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过。
简璐进门看到叶长安的样子,眼眶一下红了,“这怎么弄的啊?怎么弄成这样……”
叶长安艰难地对简璐扯扯唇角,“昨晚遇到个疯女人,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简璐难以置信,“谁干的?!报警没有,抓她啊,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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