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挨 (温寻)

　　许苏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定和他同颜色的鸭舌帽，学他把头发向后一撑戴上。
　　孟唯景转过身，抻了抻外套下摆，抬眼，许苏就对着墙上的全身镜仔仔细细地整理发型。
　　他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只是画面里的人换了一身黑色，整个人的身影更加茕茕孑立。
　　“学我？”他走过去，附身观看她头顶的帽子。
　　她在镜子里看见他微挑左眉。
　　见她不回答，他对上她的眼。
　　“看我干嘛？”
　　“你不也是。”
　　“嘴硬。”
　　许苏“哦”了一声，“没你硬。”
　　孟唯景抬起手，手指捏在她后脖颈处，反复摩挲：“比我硬还了得？”
　　“……”
　　“小心没人要。”
　　这话一出，许苏不想再搭理他了。
　　没有原因，她不喜欢这句话。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
　　出门前，孟唯景对她说：“回家的票你帮我买。”
　　许苏以为他是知道自己过年放假不回煌城的，“我——”
　　“怎么了？”孟唯景看她，“不行？”
　　“不是不行。”许苏说，“我不知道你几时放假。”
　　孟唯景点头，舌头顶了顶腮帮，她要敢拒绝，他非得再把她摁下。见不到她也就罢了，大学一年多，他情绪稳定，成绩优秀，但只要看见她，那股气愤就不知从何而来，再奋力压制下去。
　　他们之间有一个节。
　　但二人惯会装疯卖傻。
　　“我提前通知你。”
　　许苏点头：“好。”
　　他又提醒道：“连陶文洁的。”
　　“谁？”许苏抬头看他。
　　“陶文洁。”他朝她的方向转了转脸，语调闲散却略带嘲讽，“你俩关系这么好，你不知道她也在海城？”
　　“……”
　　许苏自知理亏，却不想让他占据上风，“我只知道你在海大。”
　　孟唯景轻笑了声：“那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那倒不用。”许苏低头，“有项目带我就行了。”
　　“呵。”孟唯景一顿，随即舔唇，不满道，“我们苏总——”
　　“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许苏咬了咬唇。
　　每当他说起这个久违的称呼，她都会心脏狂跳。
　　-
　　十二月底，深冬。许苏背着电脑围得严严实实顶着大雪，步履蹒跚地走向计算机基地。
　　下学期开始有省级大赛，在省级大赛中获得二等奖以上的项目可被推荐到国家级大赛。基地里划分了几个小组，如今正在准备筹划阶段。
　　孟唯景带了她，和大三另外一位成绩优异的学长组成小队，学长名叫安少东。
　　安少东今年大三，还有一年半毕业，他不打算继续深造，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在省内一家颇为有名的科技公司实习半年，大四正式入职。
　　许苏对他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他和孟唯景关系不错，连带着，对自己态度也很好。
　　基地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学生，窗外大雪纷飞，房间里温暖如春。
　　安少东笑着 * 对许苏招手。
　　许苏扯下脖颈里围着的围脖，拍了拍帽檐处落下的雪，走过去。
　　“孟唯景都给你说了吗？”安少东说，“有关参赛的工程。”
　　许苏点了点头：“都说过了。”
　　“那就好，我给你发一份文件和思维图。”安少东操控着鼠标，“你不会的就问啊。”
　　“嗯。”许苏问道，“时间充裕吗？”
　　“充裕。”安少东回答，“明年三月份。”
　　“嗯。”
　　“那谁、孟唯景怕你跟不上，特意交代我提前通知你。”安少东笑了声，“他老爱操这些闲心，别看他话少，人最靠谱。”
　　许苏眨巴眨巴眼。
　　安少东坐在位置上，一手抵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了一眼许苏，挠了挠脸。
　　许苏：“……怎么了学长？”
　　“没事。”安少东笑，“回去吧，不会就问。”
　　许苏：“好的学长。”
　　许苏大致了解了参赛流程，静等安少东发号施令。
　　十二月一过，许苏和舍友开始准备期末考。
　　大二开始双休法学课程，这段时间许苏没和杭桐远联系，都在忙。
　　考完专业英语当晚，许苏和付梦楠从阶梯大教室回宿舍，女生宿舍门前都是女生，异类格外显眼。
　　有个人，付梦楠没见过，许苏见过。
　　对眼的瞬间有些许懵逼。
　　许苏正纳闷呢，那人叫住她：“美女。”
　　许苏：“……叫你呢楠楠。”
　　付梦楠闻声望去，“你谁？”
　　那人嘴里含着一根烟，架势实在是让人喜不起来，许苏不由得想起上一次见这人时，还在宿舍门口就迫不及待地点烟被自己制止的场景。
　　其实这人长相并不难看，只是气质越看越不像海大的学生，像校外的混子。
　　那人拎着一大袋子零食，拖拖拉拉地走过来，走到半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吐了烟，抬脚碾灭。
　　许苏心说别扔这，但那人动作太快了，没能制止。
　　总算靠近了点，烟草味道格外浓郁。
　　那人拎零食的手被冻得通红，看起来有点儿落魄。
　　“美女。”他又叫了一声，“赵小超在吗？”
　　许苏和付梦楠对视一眼。
　　付梦楠压低声音：“你自己没有她联系方式吗？”
　　这么近的距离，这人脸上划过的窘迫和尴尬一览无余：“她把我拉黑了。”
　　许苏想了想，距离赵小超让这人来给搬宿舍到拉黑好像并没有太久时间。
　　黑夜嘈乱，寒风凛冽。
　　许苏说：“她不在。”
　　赵小超最近回来的特别晚，三餐都不在宿舍里吃，现在这个点肯定不在。
　　“那你们帮我把这个给她。”那人把零食递到许苏和付梦楠眼前。
　　两人没接。
　　付梦楠说：“你不会自己给吗？”
　　那人歪着嘴笑：“谁给不都一样吗？”
　　“万一她不要呢？”
　　“不要就送你们啊。”
　　“那——”付梦楠一顿，声音逐渐变小，“我们也不想要啊。”
　　那人脸色终于变了，他把零食放在地上，低沉地说：“那就麻烦你们帮忙扔了。”
　　回到宿 * 舍，赵小超果然不在。
　　付梦楠把零食放在赵小超书桌下面，冷不丁来了句：“团支书是个神人。”
　　许苏没说话，恰好手机震动。
　　孟唯景给她发来消息。
　　只有两个字。
　　【订票。】
　　二十天后，许苏拖着行李箱提前孟唯景一步来到高铁站等待。
　　候客大厅里，许苏裹紧了棉服外套，顺带摁了摁口罩边缘。身旁坐了一对年迈的爷爷奶奶，不停地起身观望，面前都是人，河流一般，有人焦急张望，有人不紧不慢。
　　她从手边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里面的热水，稍微能暖和一点，也不那么紧绷。
　　海城到煌城车辆行驶前二十分钟，孟唯景和陶文洁姗姗来迟。
　　她收起手机，双手插兜，目光直白不闪躲。
　　孟唯景推着两个行李箱，陶文洁手捧着一杯奶茶，看见许苏的时候和孟唯景低头耳语了些什么。
　　看见陶文洁后，许苏的呼吸浅了一瞬。
　　如果说对孟唯景充满了愧疚和遗憾，对陶文洁她只有期待。她是高中时期不遗余力接近她的挚友，她知晓自己很多不想言语的秘密，她热情大方，永远充满笑容地看她。
　　许苏想对陶文洁更加热情。
　　两人在面无表情的孟唯景身旁拥抱。
　　“你怎么回事啊？”陶文洁嗓门还是那么大，“你来海城怎么不找我啊？”
　　许苏笑笑：“我不知道你在海城。”
　　“你还知道啥啊？”陶文洁假装埋怨，“一天天就跟着孟狗了是吧？”
　　孟狗。
　　孟狗此时轻咳了一下。
　　陶文洁掏出手机：“你把联系方式都换了个遍，快点给我加回来，苏总啊，你可真是没良心！”
　　许苏掏出手机，加上好友。
　　孟唯景和陶文洁来得太晚，广播站开始播音检票进站。
　　陶文洁推着许苏的箱子：“检票啦。”
　　许苏“哎”了一声。
　　二人顿住脚步。
　　许苏：“你们走吧，我不坐这一班。”
　　……
　　高铁上，车刚开出去十五分钟。
　　陶文洁第五次叹气，孟唯景忍无可忍。
　　“你有事？”
　　声线很低，无大起伏，烦了。
　　陶文洁侧身：“许苏她怎么回事啊？怎么变了这么多？”
　　他掀起眼皮，抬眸看她：“哪变了？”
　　“瘦了。好看了。但是——”陶文洁舔舔唇，吸了一口奶茶，无所谓的评价道，“眼神变了。”
　　孟唯景认为她说的都是废话，很快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座椅上小憩。
　　陶文洁皱了下眉，“你这脾气——”
　　“平时都这样，还是只有涉及许苏才会这样？”
　　初中高中六年同窗，她对孟唯景还是比较了解的。
　　孟唯景撇过头，低声道：“平时不这样。”
　　“我猜也是。”陶文洁笑了声，“你俩都够别扭的，真要是走到一块了，也指不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虽然表面看上去，你俩都挺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