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站在地毯上,一副行动不便马上就要摔跤的狼狈模样。
但她竟然还有空去关心别人困不困——也真是心很大的乐天派了。
乐天派纪枣原好容易才换好了鞋子,她松开了抓着谢夏谚的手,扶着鞋柜的边边,跟他挥手告别:“好了,我没事了。你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你家里人搞不好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谢夏谚的视线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巡视了三圈:“能站稳么?”
“能能能。你就放宽了心,这么点小伤,明天早上就好了,不足挂齿。”
“那行。”
男生淡淡点头,目光转向一旁,沉思两秒后,问出口的话让在场另外两个人都预料未及。
甚至有些震惊。
他问季圆音:“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跟我下楼聊聊?”
……
寂静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季圆音竟然有几分受宠若惊:“哦,好,好的。我方便的。”
而纪枣原警觉地抬起了头。
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微蹙着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夏谚。
男生神情未变,临走前,从旁边拎了只小板凳,放在门后面,摁着纪枣原坐下,语气波澜不惊的:“我找你表妹有话要聊,很快,你坐这等一等。”
纪枣原很想问你跟季圆音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聊的,你们俩又完全不熟。
但当着季圆音的面,这种话说出口实在不礼貌,所以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面,目视着他们往门外走,下楼梯,宛如一个行动不便送儿孙出嫁的老年残废。
而谢夏谚下楼梯下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折了回来,塞了只游戏机给她。
“干嘛?”
“我算了算,可能还是得要一定时间,你无聊的话就打会儿游戏。”
“……搞这么郑重吗?”
“嗯。”
对方点点头,很贴心地帮她摁了开机。
虽然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里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等会儿我喊你,你再开门。不然不管谁敲门,都别开。”
……
纪枣原本来还镇定自若的,这下忽然被他说的有点方了:“你们到底是要去谈什么啊?会谈出很严重的结果吗?”
“可能哦。”
“不是,具体是什么方向的啊?我实在想不到你和季圆音有什么能说的,你好歹给我个底成吗?”
“我也没底。”
他淡淡弯唇,“至于方向,如果真有,那就是斩妖除魔,保护世界和平吧。”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好人就安全了”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
???
谢夏谚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又开始忽悠她了吗?
纪枣原伤患陷入迷茫。
第46章 假意浪漫
出乎纪枣原的意料,这场谈话结束的异常的快,不到二十分钟。
确切来说应该是,十五分钟零三十二秒。
“嗒。嗒。嗒。”三声。
门被敲响。
男生的嗓音平静而沉稳:“开门吧,没事了。”
纪枣原游戏玩到一半,被敲门声吓得手抖,贪食蛇头尾相触立即死亡。
她扶着鞋柜起身,拧开门把手。
谢夏谚就站在门外,漫不经心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游戏机。”
纪枣原试探性地问:“你们聊完啦?”
“嗯。”
“聊的还好吗?”
“还行。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气氛呢?气氛还好吧?”
“还可以。”
“那你……这就要回家了是吗?”
“嗯。”
“不坐下来喝杯茶?”
“……”
谢夏谚伸在半空中的手就是一顿。
他明明记得十几分钟前,这姑娘还火急火燎地催他走,怕他再不走“搞不好家里人也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现在,真是翻脸不认人啊翻脸不认人。
男生慢悠悠道:“下次吧。不是很想在午夜十二点走夜路。”
“……哦。”
寂静两秒。
谢夏谚叹了口气。
他抬手直接敲了下女生的脑壳,又重复一遍:“游戏机。”
女生一个手掌直接拍了回来:“游戏机就游戏机,又不是不还你,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到底是谁成何体统?
谢夏谚默默感受着胳膊上承受的力道,也没再跟她掰扯下去,只点头淡淡道:“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别折腾到明天真的要截肢。”
“我没那么野。我又不是你。”
谢夏谚懒得搭理她。
纪枣原目视着他走进电梯,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直到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下一个楼层,才收回目光。
而后转过身招呼室友:“圆音啊你怎么还站在外面不进……”
说到一半的话忽然止住。
纪枣原惊愕地望着站在阴影处的女生。
……
谢夏谚的话是不能信的。
倒不是说他经常说谎,而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压根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纪枣原问他聊的怎么样,他说还行,都说清楚了,气氛也可以。
所以她才松了一口气地跟他插科打诨。
直到看到季圆音泪流满面站在阴影里咬唇忍哭声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聊的还行气氛可以,都只是谢夏谚臆想出来的鬼话而已。
“谢夏谚跟你说了啥?很过分的话吗?你跟表姐说,表姐帮你去骂他。”
“……没事的。”
季圆音抹着眼泪,强颜欢笑,“谢学长说的话没有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只是……指出了实情而已。”
“……你跟他表白被拒绝了?”
“没有。没有的。”
她摆摆手,“我怎么会跟谢学长表白呢,表姐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地崇拜谢学长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那还能有什么……”
“表姐你别问了好不好。”
女生越想抹眼泪,却越止不住,带着哭腔道,“只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没、没什么的。”
“好吧我不问了不问了。”
纪枣原安抚着她,“那我就先上楼了,你自己一个人平稳一下,要是实在很难受或者想不开,随时来找我。”
“嗯……谢谢、谢谢表姐。”
纪枣原现在是个伤患,但因为家里唯一的“室友”还在梨花带雨地伤心着,所以只能一瘸一拐、自力更生地爬上了楼梯。
等回到自己房间扑到在大床上时,已经累的都快出汗了。
她知道季圆音是真的难受,流的眼泪也不是在故意演戏。
毕竟谢夏谚那张嘴,天生就有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本事。
她也是跟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天长地久的培养出一定的免疫力了,才能勉强做到云淡风轻,心平气和。
季圆音……那肯定不行了。
虽然纪枣原不知道她“内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观察平时的生活习性和喜好特征,估计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小姑娘承受能力未必有多高,更何况还是一个怀的春小姑娘,面对来自心上人的打击,抗压防线全线崩塌是很正常的事情。
——话虽如此讲。
但真要说纪枣原产生了多少同情和怜惜,不好意思,完全没有。
她对季圆音,最起码是现在这个季圆音,负面情绪要远远高于慕煊宋曦西等等所有人。
纪枣原觉得季圆音是个小偷。
偷走了她表妹的身份,却不好好珍惜。每天敷衍学习,挥霍青春,肆意妄为地使用着本该属于原主人的条件资本,却无视原主人期待过的所有未来和梦想——这已然是一种罪孽。
而她接纳了这个新身份,就意味着接纳了这个身份的因果。哪怕从前不论,这段时间,她住在纪家,吃喝在纪家,衣服书包零花钱,全都来自纪家的无私帮助,她每天享受着妈妈的关怀和善意,却依然能够心安理得地旁观她女儿奔赴险境,一句提醒没有就算了,甚至还妄图拿这种事情去算计爱情。
人命在她眼里,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
让人汗毛竖起。
谢夏谚康复后,纪枣原无意间看见了他胸口和腹部的那两条疤痕。
一长一短,就像两只蜈蚣爬在身上,让人心痛又愧疚。
从那一刻她就明白,季圆音这个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如果对方什么都不做,只是旁观,那么她也可以选择无视,高考结束后时间空余了,就找了理由把对方送出纪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对方敢动手做什么,哪怕只是推波助澜一下下,她都一定会报复回去。
一个拥有“借尸还魂”、“预知未来”,同时还觊觎着你的男人的人潜伏在你身边,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堪比一个A级杀手就住隔壁。
所以。
纪枣原决定。
她一定要问出谢夏谚今天晚上和季圆音说了什么。
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能把季圆音刺激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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