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会偷偷跟我妈妈说,不要跟臭爸爸吵架,因为吵架就会生气,生气就会变老,我不想妈妈变老,所以妈妈不能生气,大不了就和爸爸离婚。”
“离婚?”
“嗯!我在幼儿园交了一个好朋友,他叫小胖。他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他说,离婚以后,他妈妈比以前开心多了。每次我妈妈生爸爸的气,我都劝她离婚,开心才是第一位!”
“嗯!”没有必要对任何一个观点吹毛求疵,正经地给它规划界限,黎珈也不想否定小朋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上车后,小耳朵就对殷谌许摆鬼脸,还哼了一声。
殷谌许清楚小孩针对他,刚才给他换衣服被拒绝,他自己又不会,在里边捣鼓好半天都没搞好,又吵着要叫表弟给他换。“你还哼上了是吧?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惹你了?”
“哼!谁让你欺负小婶婶!你是个大坏蛋!”小耳朵双手抱胸,不屑地瞥他:“总之小婶婶会跟你离婚的!那样小婶婶就会开心了!”
“离婚?”表妹听了,第一个不同意:“你别咒我磕的cp be好嘛?就算是小朋友,也不能乱说话。”
小耳朵听不懂什么cp、be,但为了证明自己没乱说话,他反驳:“只要不开心就离婚呗,刚刚小婶婶也觉得我说得对啊,还摸了摸我聪明的小脑袋瓜呢!”
听完,黎珈下意识看向后视镜,正好对上殷谌许的视线,他一脸冷硬,黑瞳孔下薄唇紧抿。
“小婶婶,我没有乱说话吧?”
慌乱间,她的眼神转瞬游离。听到小耳朵的问话后,回:“没有,你说得很好。”
话说完,她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只是这回,殷谌许陡然神色幽怨,也不似刚才冻人。
到家后,黎珈跟长辈打了声招呼便回房,殷谌许紧跟在她身后。俩人都没说话,她拿上衣服就进了卫浴。
黎珈闭着眼在浴缸里泡澡。她固然生气,但一切都是因为对水的恐惧。不管是谁拖她下水,她都会怨,何况对方还是殷谌许。
她知道殷谌许没有恶意,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怨他为什么一意孤行,怨他为什么让自己再遭受一场噩梦。
但她不能改变任何人,抱怨再多也没用。她习惯一个人消解所有情绪,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溯源。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殷谌许从外面洗完澡回来,里面仍悄无声息。
他站在门口,刚想敲门,就见她耷拉着湿发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掠过他,坐在化妆台前往脸上涂面霜。
殷谌许拿了吹风机,坐在她身后。
热风吹上脑袋的那一刻,她手里的动作立即顿住,但没阻止。
风筒的声音停了,他从身后环抱着她,低头埋在她肩窝蹭。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下水,不该在你喊停以后继续,我很后悔没有尊重你的意愿,看见你哭,我当时真想手撕了自己,宝贝,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没怎么哄过人,所有的经验都来自黎珈。道歉的话也少说,没有跟任何人低过头颅,但她今天哭得伤心,都是因为他。
他一个劲地道歉,不是想听一句没关系,而是让她真切感受到他的歉意。听到她哭,看她难过,殷谌许就受不了,何况他还是始作俑者。
黎珈气慢慢消了,在他虔心道歉的时候,在她泡澡的时候,在他给吹头发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在别人看来似乎过激了,可是她克制不住对水的恐惧,也无法忽略他的真诚歉意。
她挠了挠殷谌许的手心,转身抱他,“嗯。”
黎珈抱着他不说话,也不撒手,安静地埋在他的胸膛,直到开晚饭了才下楼。
她经常不吃晚饭,如果要吃,也吃得清淡。殷谌许在家里哄着,她才肯吃点主食。
这会摆在她前面的都是大鱼大肉,殷谌许没胃口,不怎么想吃,一个劲给她夹沙拉,手也不肯从她身上挪步,不时捏她的手,或是放在她腰间。
小耳朵正在接受他爸爸的投喂,在对面看了好久才开口:“小婶婶,小叔知道自己错了,你原谅他了吗?”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黎珈惊地抬眼,露笑:“嗯,我不生你小叔的气啦!谢谢小耳朵这么维护我噢!”
小耳朵羞涩地说 :“因为小婶婶好看,而且愿意陪我玩啊!”
这话一出,引得桌上的人发笑,气氛也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离开前,小耳朵抱着黎珈,不舍得走。在她耳边小声说:“如果小叔欺负你,你就跟我告状,我一定会帮你揍他!”
黎珈点头,保证说:“好,一定!”
但不知殷谌许听力为何这么好,他跟着补充了一嘴:“一定不会给你机会,小孩快回家睡觉。”
回房洗漱完,黎珈便早早躺上床。今天怪累的,除了身体累,心也累。思绪还多,转地她头晕。
殷谌许很快跟上床,把她搂进怀里。他不知道黎珈心里那道坎过没过,反正那道坎在他这儿还没结束。
黎珈怕水这事儿,跟她的噩梦一样,是她的坎,也成了他的坎。他想知道这些事,从她的嘴里。
他亲了一口她的唇,喊她:“老婆。”
黎珈应声,枕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怕水吗?”
“你愿不愿意,跟我说?”殷谌许顿时心颤,他很想知道,在他想要哄她说出口的时候,黎珈先问了出来。
这一刻,小蜗牛探出了头,她朝他打开了小世界。
殷谌许激动,手里却轻轻地揉顺她头发,直到听见她说:“因为我小时候差点溺水死掉。”
——
黎珈五岁,那会儿还住在庙尚村。
村里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有好几个,但没谁愿意跟她玩。
可能是她奶奶对她态度差,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她直接打骂黎珈的次数都不算少。每回骂她,无非就是那几句:
“算命的说,东明头胎要是个男孩就会飞黄腾达,要是个女孩那就是命途多灾。啧!你妈生你之前,人人瞧那尖肚皮,都说是男孩,最后竟然生个女娃下来。”
“果然,你一出生,你爸的厂子就倒闭了,你说你不是灾星谁是灾星?啊?”
“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我今天又输牌了,肯定是因为你乱跑,没事干在家看电视还不行?非得跑到我身边来?”
......
每回骂她,都会冠上“灾星、扫把星”之类的名头,村里有些小孩听了害怕,见到她都会绕道走。也有小孩觉得她是个怪物,他们站在制高点上,要来惩罚她,有时恶趣味上来,会围着她骂。
那回,她奶奶去村里小卖部打牌了,家里又剩下她一人。
她正坐着看电视,一群小孩就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要来挑衅她,主持正义:
“扫把星,有娘生没娘养!”
“穿的这么烂,谁要和你玩啊?”
“我听妈妈说,她的名字叫什么?离家?就是离开家的意思?所以,她不就没有爸爸妈妈,离开了爸爸妈妈的家才跟着黎奶奶吗?”
“啊?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啊?离家离家!你是个没人要的扫把星!”
之前,黎珈也被围着骂过,但这回扯上她的名字,她气得呼吸都不顺畅,然后转身拿起门后的草扫把,向他们扫。
“你们都走开!我的名字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扫把星,你们才是!”
眼前个头比她大的两个男孩欺负她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回骂,又兴奋又气急地抢过她手里的扫帚,追着她打。
黎珈腿上被挨了一棍,他们不知足,还想继续。嘴上骂咧地继续揍她,黎珈没有办法,只能往外跑。
她撒腿就往村里的小卖部跑,虽然肯定奶奶不可能护着她,甚至还会骂她,但起码那里的小姨姨是个好人,她不会任由别人这么打她,她还会给她做蛋炒饭,请她吃甜甜的糖。
她跑得很快,后面的人同样穷追不舍。但她之前的伤还没好全,腿又被挨了一棍,她的后劲不足。很快,那群人就跑到了她的身前,从前面拦住她。
她当时心急,沿着侧边的小路跑,穿进一片竹林后,便是一大滩的沙石,再往前就是河水。
他们步步紧逼,黎珈慢慢往后退,水渐渐漫过了她的脚踝,小腿,膝盖。
身前的人也下了水,仍在冷嘲热讽:“你以为下了水,我们就抓不住你了吗?原来你还会骂人啊?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谁给你的胆,敢骂我们是扫把星?”
水漫过了她的大腿,黎珈继续往后退。突然,她踩到了一块滑溜溜的石头,脚一滑,整个人摔进水里,被水淹没,也随着流水的方向往下漂。
她不会游泳,从来没下水玩过。她扑腾着脚,想起身,但没有办法。
整个人淹在水里,她无法呼吸,水呛进她的鼻子,窒闷感顿时充斥。身体里除了能感受到无法掌控的漂浮感,就剩下无法呼吸的痛感。
她一睁开眼,就有无数水滴像刺一样戳进去,所以只能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她不停地蹬腿,但无法浮出水面。
她的手也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让她能不再飘走,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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