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听见岸边的声音,她能不能活下去?
“她人呢?怎么看不见人了?”
“她跑哪去了?躲起来了?”
“不是!我看到她头都下水了!”
“不会被水淹死吧?”
“怎么办?去找人来啊!”
“救命啊!有人掉河里了!”
飘着飘着,黎珈突然抓住一根像绳子似的东西,她听着岸边的声音,祈祷有人能快点来救她。
当时正值七月,是收割稻谷的时节。
竹林外一片都是农田,他们刚才一堆小孩往竹林里面跑的时候,田里的人割着稻草,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会就有人发现不对劲。
所以听到呼叫声,他们赶紧跑了进来。
几个懂水的大人脱了衣服下河,其实河水没有很深,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下雨,河水中央只到大人的肩头。但对于只有五岁的黎珈来说,这水却比两个她还高。
突然,黎珈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粗大的手掌环着,贴在上面五指分明,切切实实是有温度的。黎珈松开手中像绳子一样的东西,紧紧抱住救命恩人。
她感觉自己在慢慢上升,被拖着往前游。慢慢的,她浮出了头,强忍住眼里的不适,使劲睁开眼,岸上有一群模糊的身影,高高矮矮站着,远处的竹林仍是翠绿的。
她终于,逃出来了。
被救上岸后,大人们叫了救护车。黎珈躺在担架上,她还有点意识,就是太累了,想睡觉。
车还没开走,她听到周围的声音。
其中,便有一道熟悉又可怕的声音传入她耳里,那是她在血缘关系上的亲奶奶。
“人没死吧?”
“竟然敢下水玩!看我不断你的腿!”
然后,便是七嘴八舌的妇人在劝解:
“殷嫂你干嘛呢?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要怎么样?赶紧给你家儿子媳妇打电话,让他们回来一趟啊!”
“东明那两口都几年没回来了?殷嫂,你记得他们电话号码吗?”
“......”
就这样,黎珈渐渐地在吵闹声中睡去。
等她醒来,睁眼见到的就是她的外婆。
感恩上帝!
最后外婆把她带回了泊南镇。
第47章 橘络 我想当那个魔法师,好不好?……
黎珈始终没抬眼, 静静地趴在他胸前。
温热的怀抱,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虽然她清楚地知道,每个人成长的伤痕只能由自己疗愈, 只有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伤痕才能真正愈合。
而她现在, 经过几年看病治疗, 加上不断壮大的自我消解能力,已经慢慢转好。那些伤痕,也越来越淡,有些已经看不清切了。
现在跟殷谌许说起, 还有点看淡烟云的意思。她没想过自己会和他说那些事, 但说出来了, 却有一种释放的快意。
殷谌许久久没说话,但腰间的力度时轻时重,不间断地给她反应。
她知道, 殷谌许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许青璇每次都为他的沉默抓狂,不过,黎珈却很喜欢。从小他就这样,虽然每次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巴不得你别开口说话, 安安静静待着就好。但等她开始说起, 他也不会拒绝倾听。
而此刻, 只要他在认真地听,她就愿意敞开心扉,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其实在来泊南之前,我拧巴、自卑、敏感、胆小懦弱, 见人就发怵。可是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外婆,她给了我从未拥有过的爱。”
“我说想要一支满天星烟花棒,她会给我买一盒。我说喜欢她煲的虾仁香菇粥,她隔三岔五就会给我煲,不每天都重复,说是怕我会吃腻。我喜欢的裙子、发卡、小说、漫画书,不久后就会出现在我房间。在我心里,外婆是一个无所不能的魔法师,我想要的东西,她都能给我变出来。”
说到这,黎珈停顿。她身子上移,把脑袋埋进殷谌许的肩窝。
过了一会,才嗫嚅道:“最后,我只想要她生病痊愈,但她却把自己变没了。”
当年外婆去世的事,他知道,也去参加了葬礼。
——
那年,殷谌许高一。
六月高考,他有一周的假期。中午在饭桌上,爷爷奶奶在商量放假要不要回泊南,前不久他们刚回了一趟老家,怎么又要回去了?
他当时问了一嘴,“今年怎么不到了暑假才回?”
陈芳方深叹口气:“隔壁的刘嫂可能撑不了多久,我想再回去看看她。”
他当时心一咯噔:“刘嫂?”
“你还记得珈珈吗?小时候你经常和她玩在一块,她外婆肺癌晚期,昨天我打电话给她家里,没人接,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又住院了。”
他本来和周嘉瑞他们约好,假期要一起去邻省玩几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心下一凛,便跟着两位老人一块回了老家。
假期前两天,陈芳方早出晚归,在家几乎见不着她,他奶奶去哪,爷爷就跟到哪。
所以他每天都能睡到中午,再没人管他。看书玩游戏能消磨半天的时间,天黑了他又继续睡。
睡了两天饱觉后,第三天没到十二点,他便醒了。
一下楼,就见他的奶奶在客厅里坐着抹眼泪。他走过去,问他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刘嫂今天凌晨走了,你奶奶难过。”
听罢,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
初次见面,他被黎珈推倒,但她哭得很凶,活像是被他欺负了。
回家后,她的眼圈通红,抱着她的外婆撒娇,没说几句话又流泪。
现在,她是不是也在哭。但身边,还有人吗?
听到这个噩耗,殷谌许心里就不得劲,尤其是总想起她那张哭脸,越想越烦躁。
眼前,他爷爷在给奶奶擦泪,他喝了一大杯凉水才上楼。
回房后,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阳台,视线往隔壁的房子瞥,大门紧闭,院里的花开得绚烂,五颜六色的都有。
等了一会,仍没见着人,他便回房。
书看不进去,游戏也玩不下去,才又回到阳台透气。
也不管能不能见着人,他就想待在那。
过了很久,远处的水泥路上突然停了一辆车,人从车上下来便迅速分成两拨。走在最前面的人形单影只,她又矮又小,步子却迈得很大,把剩下几人远远甩在身后。
越临近,他看的越清楚。
一年没见,她比之前清瘦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但似乎还是很矮。
她面无表情地开了院门,再从兜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便没再出来。
剩下几人慢悠悠进了院门,一对中年夫妻牵着男孩。他们进来后,便打量起院子,小男孩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牵着大人就要去采花,嘴上惊奇又欢快,似乎没来过这。
在殷谌许的印象里,确实也没见过这仨个人。隔壁只有黎珈跟她外婆,就算是过年,也没见几个人来。
直到天黑,她也没出来,但隔壁络绎不绝来了很多人。
殷谌许跟着爷爷奶奶过去吊唁。她无神地盯着一个角落,没有注意到他。或许看到了,但没必要也没闲心打招呼。
他回家后,心还没法平静,匆匆洗了澡,卫浴的热气闷人。
他一打开窗,便看见隔壁的后屋,黑色的小小身影蹲在地上,她的头埋进了膝盖。
屋前喧闹,他听不见她的哭声,却仿佛能忆起她儿时的啜泣。等她起身,殷谌许见她整张脸都被闷得通红,更遑论眼周。
他开了门,立马往楼下跑。
等他到了隔壁,走进后屋却空无一人。他像一个莽夫似的乱窜下跳,找遍了整个平房,前院后屋,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当晚,他回房后又去了阳台,紧紧盯着隔壁。前去吊唁的人,纷纷离去。最后,隔壁恢复了几日前的沉寂,没再亮起一盏灯,大门也没再被人打开。
后来,他听奶奶说,黎珈跟父母去了浦宁,恐怕以后就很少回来了。
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在浦中,他又再次见到了她。
——
“最后,我只想要她生病痊愈,但她却把自己变没了。
黎珈的声音很低,难过里仿佛有无尽的绝望。他听了,心被揪得疼。
“外婆不在了,但派了一个人来爱你,我想当那个魔法师,好不好?”
殷谌许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做梦都想守护的女孩,在他无法触及的时空,被欺负、被虐待,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席卷,延至全身。
但她只是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而这,只会让他更难受。
他的姑娘,本该值得所有的爱与善意。
“我可以给你满天的烟花棒,可以每天给你煲喜欢的粥,你喜欢的裙子、发卡、小说、周边、包包、化妆品,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买。”
不管她会不会以为那是鬼话,他只想告诉她,他愿意去做。日后再慢慢用时间证明,他说的都会做到。
“我努力,活得久一点,绝对不剩下你一个人。”
听完这句,黎珈欺身上前,不出所料地将他封唇。她没再哭了,下午哭的够多,也够累了。
她只想亲近他,这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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