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阮斯然眉头蹙得更深,用手揉了揉, 舒缓干涩疲累的眼睛, 才摸索着接通电话。
眼睛依旧闭着, 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手机放在耳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那边的人说:
“阮斯然,我刚刚梦见你了。”
好像做梦一样,有着不真实的虚幻感。
阮斯然头倚着沙发靠枕, 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从喉骨发出,带了层沙哑的质感。
“我怎么叫你, 你都不搭理我。”赵唯一趴在床上,声音很轻地回忆刚刚的梦,“感觉你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阮斯然,你让我有点害怕。”
随着第二句声音响起,阮斯然眼睛缓缓睁开,看着前方月光照耀下的茶几与房间,眼睫眨了几下。
这不是梦。
在德国这两三天,远比在学校一个学期做的事情还要累。在学校的忙碌只是时间安排的紧张,做的都是他喜欢的事情,虽然累一些,但精神是满足的。
但在德国这几天,他觉得很煎熬。甚至偶尔会困惑,明明是母子关系,为什么会让他觉得那么痛苦窒息。
在照顾阮阮这几天,他再次亲身地感受到,在这个家里,可能只有自己才是外人。
意识回笼,听到她那句“阮斯然,你让我有点害怕”,他慢慢坐起来:“害怕什么?”
嗓音因为疲惫而格外低沉,又带着刚睡醒的淡淡沙哑。
“害怕……”赵唯一听到他的声音,心口有点痒,话在舌尖绕了一个圈,变成了:“害怕你不喜欢我。”
阮斯然看着窗外的一轮半圆明月,德国柏林的八点,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她说怕自己不喜欢他。
他慢慢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好一会才说:
“赵唯一,你不要总骗我。”
他可能会当真的,尤其是在明知是说谎的情况下,还是会有丝动摇,想去相信她的话。
赵唯一在床上翻了下身,唇角不自觉上扬,“我哪里骗你啦。”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却骗他说很喜欢自己。
明明只是撩人的小把戏,却骗他说是真心实意。
她的喜欢有三分,在他面前夸大为十分,却希望他相信她的喜欢高达八分。
而他,差一点就相信了。
如果她的表白再真切一点,如果她的反驳再固执几分,如果她的态度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她是一阵风,风的喜欢太过任性,阮斯然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她的风眼。
“怎么醒了?”阮斯然垂头,声音放轻。
按照时差,国内凌晨五点多。
赵唯一躺在床上,看着吊灯在黑夜里的细小光点,像很小的萤火虫。
“就刚刚做梦梦见你了,你对我态度一点也不好,我很难过,就醒了。”她说的自然又随意,“反正你是罪魁祸首,在我梦里也没有好好照顾我,你得负责。”
又是他来负责啊。
阮斯然没有说话。
“陪我聊会天吧,我睡不着。”赵唯一软软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还期待他之前答应的拥抱呢。
阮斯然起身,看向落地窗外高悬的月亮,轻声道:“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她不依不饶。
阮斯然算了下时间:“大概在最近两三天。”
阮阮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后,再帮她处理好后续的一些琐事,就可以回国了。
听到这,赵唯一腾地一下坐起,声音透着兴奋:“那我去接机好不好?”
在机场去见他,在人潮汹涌里,一步一步走向他,扑进他的怀里。
阮斯然下意识地说:“可能要很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我又不怕晚,你记得到时候订好票把航班发给我。”赵唯一直接把事情敲定。
阮斯然过了一会,道:“好。”
·
“阮斯然。”赵唯一靠着床头柜背,叫他的名字。
“嗯?”
“你在最近是不是很累啊。”赵唯一觉得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声音也是沉沉的。
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
赵唯一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好一会,阮斯然问她一个问题。
“如果……我现在觉得很累,没什么意思呢?”
赵唯一好像窥见阮斯然的内心一角,就如同端放在神庙里的神像,你知晓它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可偶然间,发现神像背后有几处裂纹,窥见佛像漆金之下,是凡人血肉。
自然对那佛像亲近一份,如同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她说:“那就到我身边。”
“我会一直陪你。”
阮斯然看着天边的月亮,想起她之前发朋友圈的那句话——
“今晚月色真好,我有点想见你。”
像在咬耳朵的两个人,有了秘而不宣的默契心动。
*
·
翌日,赵唯一原本计划去见卖家,但张寒今先一步拉着她参加了一个宴会,她只能把时间推后。
接到张寒今电话时,她正在吃草莓,“……我能不能不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应酬,但这次你得去。”
赵唯一放下草莓:“怎么?”
“查到那个人之前和郑氏企业有过往来,刚好郑家儿子才上任不到一年,明天他给他妹妹举办了个生日宴,过去套套近乎应该能帮下。”
“这事你来不了?”赵唯一第一反应就是,交际达人张寒今没必要拉上她啊。
张寒今语气加重了一点:“赵唯一,你有点良心行不行?我为你忙前忙后,你陪我去一趟怎么?”
“而且,你家和他家也是有过商业往来的,再者,我和那边也不是很熟,你来了,不是多点胜算。”
抛开这些,他还有点小私心,生日宴上说不准来不少青年才俊,止不准遇见比阮斯然皮相好的,唯一说不定就移情别恋了。
没别的,不喜欢阮斯然罢了,觉得唯一和这人纠缠会吃亏。
·
宴会当晚,赵唯一还是打扮了一番,毕竟是正式场合,更何况还有求于人,尊重与礼节都是应该的。
她穿了一件墨绿色抹胸长裙,腰肢纤细,锁骨凸显,脖颈修长,长发盘起,脸侧留出卷发侧边刘海。
踩着一双新上的春夏款高跟鞋,脚踝处的骨节微微外突,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而又匀称。
三月下月的海城气温还不算高,她裹了一件羊毛披肩,遮住了薄肩,整个人透出几分孤傲的清冷感。
眼尾加重,略微上扬几分,清冷之中有了不知觉勾人的纯情。
打扮并不算隆重招摇,但气质一出,如同深夜绽放的昙花,美得清丽,但也足够与众不同。
看着今天这装扮,赵唯一找来赵爱汝,让她帮忙拍几张照片。
她挑了几张发给阮斯然,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阮斯然收到照片的时候,第一眼的目光就被吸引了,想起了那晚他在江洲庭瞥见她低头时的样子。
不过相比上次的装扮,她今晚多一些温婉妩媚。
看着照片里朝着镜头笑的巧笑倩兮的人,想到她今天要出去,阮斯然眉头紧皱。
视线转而向下,看到她穿的鞋子,眉头皱得很深。
QT:「穿高跟鞋,你腿好了?」
赵唯一:“……”
大意了。
她说歹说,想解释自己其实穿高跟鞋只是穿一小会,并不会多累。
阮斯然态度很别扭,他指出自己穿高跟鞋,在赵唯一解释后,又没有什么回音。
赵唯一:“……”
她觉得他是不开心自己穿高跟鞋,又闷着气不说。
好别扭
最后赵唯一换上平底鞋拍了照过去,才得到一方一句:“嗯,注意安全。”
她看到回复想笑,是宴会诶,还注意安全的嘛?
赵唯一坐在沙发上,笑着回复:“好的,会长大人。”
赵爱汝就坐在旁边,一抬眼就扫到她的聊天内容和,聊天对象——阮斯然。
赵爱汝拿着手机,轻轻低头,半天没有说话。
赵唯一换完鞋,就和赵爱汝告别了。
*
·
举办宴会的地点在山上一处别墅,他们来的不早不迟,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
赵唯一一进去,就吸引了大半目光。
她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毫不怯场,大气从容的端着几分笑。
郑郁风一出来,就见她站在门口,一身墨绿长裙披着披肩,身段窈窕,站得随意,大厅明亮的水晶灯反而让她的美多了几分凌厉。
她对身边招待的人微微颌首,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腔调拿捏的恰到好处。
媚而不俗,美而不同。
赵唯一进来后没多久,就看到了郑佩音,倒是没想到,原来郑佩音是郑家的人,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宴。
赵唯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扫视着四周,觥筹交错之间,人人都衣着光鲜,笑意逢迎。
好似带了一张面具,每个人都是假面玩家。
相比来说,还是她家玉面菩萨更可爱一点。
不自觉的,就想起那人剑眉星目的眉眼,看人的时候平静又淡漠,一垂眸,就掩了所有情绪,看不出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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