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三伏月)

“哭什么了？”
本来林烨还能忍，韩骁这么一问，他嚎啕大哭起来，“他们都说我是笨蛋……我不想当笨蛋……”
韩骁没哄过人的经验，看着他哭这么惨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知道怎么办，突然想起管家之前拿巧克力喂他，也学着塞了块巧克力到他嘴里。
“呜呜……”
林烨舌头尝到巧克力的味道，闭上嘴含着巧克力慢慢吃，改成小声抽泣。
韩骁松了一口气，拿起那张二十一分的试卷，“签哪里？”
林烨手指着一处，嘴里包着巧克力嘟囔着，“签这里就行。”
韩骁拿起笔却犯了难，犹豫一瞬，他在上面签下阮清两个字。
第二天林烨把签着名的试卷交上去，被那个很凶的数学老师批评了一顿，耷拉着脑袋来找韩骁，说老师看出这不是家长签的了，说他不诚实，还罚他加作业。
所以韩骁写完作业的时候，林烨还苦着脸和题目眼瞪眼。
韩骁凑过去看了眼，题目是“3+11＝”，他在心底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真是个笨蛋。
然后接过他的笔开始给他讲解。
“懂了吗？”韩骁看他。
还在蒙圈的林烨立马点头，信誓旦旦地说：“懂了。”
韩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写下两个类似的题目，“行，那你做。”
林烨接过笔和题目大眼瞪小眼看了足足五分钟，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韩骁，声音软软的，“哥哥……”
韩骁又重新给他讲了一遍，这一遍林烨听的格外认真，虽然有些吃力但真的明白了。
在成功解出韩骁出的题后，他高兴地举着本子满房子跑，到处和人炫耀.
“管家叔叔我全对哦，哥哥教我做的。”
管家笑着，“小烨真棒。”
“哥哥更棒。”他骄傲地仰起头，他的哥哥比别人的哥哥好一万倍。
然后他又跑去和保姆炫耀，韩骁站在二楼的走廊看着这一幕，眼底不知觉浮现出点点笑意。
最后林烨哒哒哒跑回韩骁的身边，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最喜欢哥哥啦！”
韩骁的笑意收起，迅速恢复成冷脸，什么也没说转身回房间。
留林烨一个人在那里疑惑，哥哥这是怎么了？

第16章 P-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整天被监视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大概是相信他不会离开，林烨终于不再节节下课来蹲他。
一次韩骁和陆明朗踢完足球去商店买饮料，正好路过林烨他们班，听见林烨和一个小孩在争论什么。
“我爸爸妈妈最爱我。”那小孩说。
林烨不服气，“我爸爸妈妈才最爱我，你看，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飞机模型，全球限量的。”
“我爸爸妈妈会陪我去游乐园玩，寒假还带我出国骑了大象。”
这些都是林烨没有体验过的，林继成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也没有骑过大象，印象中他总是带他参加一些无聊透顶的宴会，还会要求他乖乖的。
“我、我爸爸妈妈也会带我出去玩，我骑过长颈鹿！”
“骗人，长颈鹿不可以骑！”
“我没骗人，我就是骑过长颈鹿……”林烨的声音弱下去。
“每次家长日你爸爸妈妈都没来过，都是你家的管家来的，怎么会带你出去玩？你爸爸妈妈根本不爱你，你是没人要的小孩！”
陆明朗哟一声，用肩膀撞了撞韩骁，“那不是你弟吗？”
韩骁淡淡收回眼，继续往教学楼走。
下午放学，他上车的时候林烨已经坐在里面了，今天很反常的没有立马扑过来黏着他。
他往林烨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脸上和脖子有几条红色的抓痕，还挺红，一看就是小屁孩下手没个轻重。
韩骁什么也没问，坐在另一侧靠窗安静看着窗外。
到家后，管家看见林烨身上的伤着急道：“小烨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林烨憋了一下午的委屈在这一刻释放，捂着眼睛哇哇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李子安说我爸爸妈妈不爱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小烨不哭不哭，你怎么会是没人要的小孩了，爸爸妈妈都很爱你。”管家抱着他哄。
“那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参加家长日，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只有我没有。”
“因为爸爸太忙了，妈妈生病了，他们不是不想陪小烨……”
“骗人！你骗人！别人的爸爸妈妈也很忙，但是他们都会陪孩子玩。”林烨哭着哭着开始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这一哭就不可收拾，管家拿巧克力哄了半天都哄不好，眼看着林烨哭到小脸通红喘不上气，他心疼得不行。
他只好敲韩骁的房门，“少爷你能不能哄一下小烨？”
韩骁的话比他们的管用。
韩骁厌烦地皱起眉，但哭闹声要把他的耳朵震聋了，他黑着脸下楼，瞪了眼林烨，张开手臂用硬邦邦的语气道：“过来。”
“哥哥……”果然林烨听话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哭着去扑进他的怀抱。
韩骁抱起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哭到红肿的眼皮，冷嘲道：“哭包。”
他又命令道：“不准哭了。”
果真林烨的哭声慢慢变小变为抽泣，他双手环抱着韩骁的脖子，脑袋靠在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抽泣着。
巨大的悲伤像柠檬汁把他的心变得酸酸的，但那一刻他想，幸好他还有哥哥。
管家把林烨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事告诉了林继成，第二天林继成的秘书便直接找到校长，经过调查后发现是林烨先动的手，另外一个小孩也受了伤，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林市长的公子在他们学校被欺负了。
最终处理结果是班主任在班上批评了抓伤林烨的小孩，但把林烨叫到办公室温柔地安慰他，告诉他下次发生这种事一定要和老师说。
事情解决了，情况却更糟糕了。
林烨又开始出现在四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口，夏虹和陆明朗怎么逗他都垂着脸，好几次集体活动韩骁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或者走在队伍末尾。
后来才知道是他们班上的小孩都不愿意和他玩了，说他是坏小孩。
不是他问的，陆明朗和夏虹问的，他不感兴趣。
接连几个坏消息终于来了一个好消息，阮清回来了。
那天是周末，韩骁坐在沙发看电影，林烨坐在他脚边拼积木，突然院子外传来停车的声音。
“是爸爸。”林烨麻溜地爬起来，跑过去一看才发现不是林继成的车。
那车上先下来两个保镖，然后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一左一右搀扶着阮清慢慢下车。
林烨天天吵着要妈妈，现在却缩在门后不敢上去。
阮清整个人瘦得可怕，面颊凹陷进去，露出的皮肤皱巴巴贴着骨头，脖子间绑着白色的绷带，整个人憔悴不堪，像秋天的落叶，一捏就碎，如果不是医生搀扶着，或许她下一秒就会倒地上。
林烨目送着他们将妈妈护送上楼，拉着韩骁的手指小声问道：“妈妈要死了吗？”
他对死还没有准确的定义，只他记得外公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韩骁低头看他，林烨一直看着妈妈的背影，黝黑的瞳孔里面印着是惶恐和担忧。
他抬起头，说：“不会。”
阮清虽然回来了，但是现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医生二十四小时在房间陪护。
“我要找妈妈。”林烨被门口的保镖拦下气鼓鼓道，“我要看妈妈，为什么不让我看妈妈！”
保镖依然重复着那句话，“现在不允许进入。”
最后是管家来哄林烨，说过几天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原本韩骁打算找机会接近阮清问清楚她是不是知道什么，现在看来怕是接触不到了，他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阮清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似乎还有些精神失常，他听医生和管家说的。晚上的时候总是会从她房间发出惊叫声，每次这个时候，韩骁的房间就会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林烨抱着枕头和长颈鹿玩偶站在他门外，眼巴巴仰头看他，“哥哥我害怕。”
韩骁勉为其难收留了他。
他和林烨画定三八线，谁也不准越界，晚上两个人各睡一边，但第二天醒来林烨肯定紧紧贴着他。
还有一次，他在一楼玩，阮清不知道怎么从房间跑出来，蓬头散发直冲冲朝他奔来，但半路被保镖制服住，令人惊讶的是阮清一个身娇体弱的omega居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也可能是保镖怕伤到她不敢用全力，只差一点韩骁就被她咬到脖子。
医生和保镖在家住了一周，临走时医生特意嘱咐管家，“病人现在情绪依然不稳定，不要刺激她，最好也不要靠近她。”
管家送他们离开，再进去时发现林烨已经进入了阮清的房间里。
明明是白天，房间窗帘紧闭暗得和晚上一样，阮清依旧坐在轮椅上，长发披肩背对着他。
“妈妈。”林烨抓着门，心底有些害怕。
阮清没动，他便跑到她身边又喊了一声。
阮清这才有反应，动了动脑袋转向他，看见是林烨眼睛里瞬间充满泪水，抬手想摸摸他的脸。
林烨这才注意到她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头，惊讶道：“妈妈你疼不疼啊？”
阮清摸着他的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吻他的脸颊，泪水不受控制流下来，“妈妈的宝贝，妈妈好想你啊……”
“妈妈不哭。”林烨着急去帮她抹眼泪，握着她的手嘟起嘴吹气，“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怎么办啊，妈妈连你都保护不了，妈妈好没用……”
林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踮着脚给她擦眼泪，“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妈妈！”
阮清紧紧抱着他，闭上眼眼泪流个不停。
管家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感慨幸好虚惊一场。
阮清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够正常交流，坏的时候会自言自语然后开始惊叫，发疯一样砸东西。
好坏也分人，比如她面对林烨时总是情绪稳定的，看见韩骁的时候总是眼神微缩然后发疯尖叫，所以韩骁想接近她的计划还是无法实施。
这天管家在午休，保姆和司机出去采购物资，只有韩骁和林烨两个人在下面玩。
韩骁在看书，林烨在旁边看电影，最近很火爆的一部，讲的是英雄抓坏蛋的故事，他看的很入迷，还会学里面的人说话。
只听见两声枪声，林烨“啊”一声倒在韩骁腿上。
韩骁移开书，“你又干什么？”
“我在学里面的人，你看她中枪倒地了。”
韩骁抬头看了眼电视，反派绑架了女主角以此威胁他，没想到女主角直接拿着枪对准自己，眼泪婆娑和主角告白，结果反派直接给了她一枪。
他看过这部电影，号称当年最佳警匪片，后面的剧情就是主角以为女主角死了而战斗力飙升，成功打败了反派，然后发现女主角并没有死，最后两个人互相表明心意幸福在一起。
作为警匪片忠实粉丝的韩骁锐评，很弱智的剧情。不管从实力还是脑力来比，主角都远不如反派，因为不痛不痒的爱就能让他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在他看来不过是所有编辑为了圆故事的手段。
但林烨看的目不转睛，韩骁看他，倒很适合给笨蛋看。
咚咚咚——
突然楼梯间响起重物砸地的声音，韩骁狐疑地朝楼梯看去，阮清居然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来了，每下一节楼梯，脚踝上的铁链都会在楼梯上砸一下发出咚的声音。
韩骁不知觉坐直身体，因为他看到阮清手上拿着一把刀。
“林烨过来！”
林烨“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骁抱起来，瞬间阮清不动了，两个人眼神对峙成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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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P-他赌赢了
下一秒韩骁抱着林烨就往厨房跑去，他从刀架抽出一把切肉的刀，刀片很亮，刀尖很尖锐。
他把刀塞进林烨手中，林烨不敢接，“哥哥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要拿刀？”
“我们来和妈妈玩游戏好不好？”
“可是刀很危险……”
“你不是说最喜欢哥哥吗？连陪哥哥玩游戏都不愿意吗？”
在他的眼神逼问下，林烨犹豫了，“那我们玩什么游戏啊？”
“就是你刚刚看的那个电影，现在妈妈是反派，哥哥是英雄，你是哥哥最宝贝的人，现在反派要来抓你了……”
阮清从拐角出来，左右扫视一圈最后锁定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伴随的铁链拖地的声音，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和上次一样的眼神，韩骁的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她，上次阮清扑过来想咬他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
阮清想杀他。
所以他特意为她准备了这个局，他揉着林烨的头发，温声在他耳边诱导道：“那你现在该怎么办了？”
林烨眼睛向上翻，回忆着电影里女主角拿枪对着自己的画面。
阮清看着他慢慢举起刀柄顿时定在原地，嘴唇翁动，“不要不要不要……”
“不准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林烨大声说，握着刀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阮清声音颤抖，“小烨乖，把刀放下好不好？”
林烨眼睛转了一圈，坚决道：“不行！我要保护哥哥，你休想欺负哥哥。”他不记得台词，就现编了一个。
阮清身躯一抖。
韩骁露出意外的笑容，亲昵地把手搭在林烨的肩上，露出赢家的笑容。
哐当——
阮清手里的刀滑落在地上，随之她整个人无力地跪在地上。
韩骁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赌赢了。
阮清的房间，她坐在轮椅上，面如死灰。
韩骁站在门口，“你知道我父亲爸爸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阮清身躯一抖，对上他锋利的眼神立马低下头，“不，不，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是不是林继成做的，你说，你说啊！”
韩骁逼问着她，吓得阮清连连后退，重复着“我不知道”，韩骁失去了耐心，“那林继成害死omega是怎么回事？”
阮清整个人僵住，眼里满身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就放过林烨。”
阮清低着头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她摇摇头，“我不会说的，我和你说了，他会杀了小烨的。”
“明明你也恨林继成，为什么不愿意把事情曝光出来？你也是omega，你还参加了那么多保护omega的活动，难道你愿意看着他继续去害那些可怜的omega吗？”
阮清眼底的震惊加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很快她露出一个苦笑，“我试过了，没用的。”
“我曾经放走过一个omega，他知道后就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自从被发现后，林继成就开始给她注射神秘针剂，这个针剂能让omega绝对臣服在alpha的信息素下，即使不再发情期，只要没有alpha信息素的抚慰omega都会变得脆弱害怕，长期得不到抚慰就会演变为焦躁愤怒，让她离不开他，却又故意把她囚禁在这，看着她痛苦，一点点把她逼成疯子。
而且……
“而且那个omega后来也被他抓回来杀掉了。”
是她，间接害死了那个omega。
她眼里无光，“没用的，谁也无法阻止他。”
她抬头看向韩骁，“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放过小烨。”提起林烨眼泪就流下来，“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
韩骁看着她哭，身侧的手紧紧攥拳深呼一口气，冷漠离去。
回到房间后他倒在床上，刚刚的气势都是强撑出来的，现在只觉得好累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他侧躺着，莫名想到如果父亲和爸爸知道他拿一个小孩的性命威胁来别人会怎么样？
父亲肯定很生气，说不定会拿教鞭抽他手心，爸爸那么善良的人肯定会很伤心吧。韩骁转过身看着天花板，用手背挡住光线，任眼泪悄悄滑落。
父亲爸爸我好想你们啊。
渐渐地他睡着了，浅睡中听见房间门被推开，感觉旁边的床垫陷进去，身后贴上一个温软的东西。
“妈妈为什么不准我和哥哥玩，我就要和哥哥玩。”林烨气鼓鼓地说，脱掉鞋爬上床，仔细凑近韩骁的脸看他，确定他睡着后就不闹腾了，轻手轻脚给他哥盖上被子。
他一个人静静地在旁边玩了会儿玩偶，打了个哈欠回头见他哥还没有醒，于是也缩进被子里，从他手臂钻进怀里轻轻抱住他。
那次游戏后韩骁开始冷落林烨，看到他就绕道走，不说话不搭理，又回到了最初刚来的时候冷冰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