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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眼(卿淅)


“运气好。”黎风闲放下汤瓶,“再来一次就不行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林振山揣手坐定,“都是自己人,就不用给我留面子了。”
“这两周辛苦你们了。”老太太闲来无事也在一边调茶膏,“昨晚那几个教授,个个都在更年期,死犟得很,还特别爱杠……你们就多担待担待。”
“就是!”作为受害者之一,林振山调子都拉高了,“那个谁,胡子拉碴那个,跟他说抒情性吧,他嫌你不够戏剧,跟他说文学价值吧,他又开始扯舞台效果。牛头不对马嘴就算了,还一直在那儿阴阳怪气……”
“所以说风闲脾气好。”老太太甩给他一个眼刀,“今晚轮到你的时候你可千万得忍着,别跟他们吵起来。”
林振山胸一闷:“我是这种人吗?”
“最好不是。”谈老先生秒接。
面对夫妻俩的混合双打,林振山举高双手放弃抵抗:“行吧行吧,我尽量忍着。”
“对了风闲,听说你最近在帮知渝训练新人?”谈老先生筛了点茶叶出来,问,“是个演员?”
“嗯。”黎风闲从实道,“他们剧组的。”
“知渝这人真是,性格随他爷爷,想一出是一出……”堆好茶叶,谈老先生捡起托盘里的茶虑,拈手中把玩,出词吐气都夹着股沉幽,“这套茶具还是他爷爷送给我的结婚贺礼,听说是在哪个拍卖行拍下来的,那时候还跟他说我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送我就是浪费钱。”
“没想到啊,现在是派上用场了。”他语意不详,目带审视,睇向黎风闲,“风闲,你知道古人斗茶斗的是什么吗?”
“一斗茶色,二斗水痕。”
“是啊。”谈老先生低低笑起来,“但想做到出神入化,光靠技法是不够的,还要有一套好茶具。拿着十几二十块钱的茶杯,就算你技术再好、手法再精湛,也点不出一杯好茶。”他放下虑子,说,“所以在拼茶色水痕之前,还要评比茶具的优劣,茶叶的色相以及白水的来源。”
“这算什么?”林振山取一片茶叶嗅了嗅,“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游戏?”
“每个游戏都有每个游戏的规矩。”谈老先生说,“就像以前想进科班,一你得是本地户口,二你得脾气够好,不能跟老师顶嘴,叫你左脚出就左脚出,错了就老老实实挨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入行后听得最多的问题一定是唱了几年?师从何处?去过哪些剧场?事事都以资历排先。这些门户概念放现在看肯定会被人骂老古董,但行规就这样?你是守还是不守?”
“老谈。”林振山一眯眼,“说话别绕圈子嘛,听着费劲。”
谈老先生笑而不答。
“都饿了吧?”谈老太太将餐单分给对面两人,坐下时有意碰了下丈夫的小臂,“叫点吃的,别光顾着聊天把肚子都聊饿了,有什么事儿吃饱了再说。”
餐单上多是刺身甜点一类的食物,黎风闲没什么食欲,象征性要了杯饮料,便把餐单放到旁边空位上。
“风闲不饿吗?”谈老先生拿着点餐机,先戳了个海鲜大拼盘,又加了两碗沙拉,“这里的玫瑰泡芙很出名,得尝尝,真的。”他添上四份泡芙,转问林振山,“你呢,老林,有没有什么想吃?”
“随便吧,我都行。”林振山懒得去看菜单上的字,一拍肚皮,“别点太多了,我最近在减肥。”
下完单,谈老先生又和他们聊起这个茶饼的故事,顺便复盘了一下姚知渝祖辈的发家故事,连服务生开始布菜了也全然不觉。
拼盘冒着缕缕冷烟,各式鱼片码列在冰上,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分量十足。
老太太动筷给黎风闲夹了片三文鱼,强行中断老伴那无休无止的回忆录:“多吃点,都是新鲜的。”
“谢谢。”
“你也是。”老太太又给林振山挑了块北寄贝,“这个低热低脂,放心吃。”
餐桌上一时安静无比,黎风闲喝一口冰咖啡,佐着微苦的余味夹起刺身放入口中。
软腻的质感粘附在齿舌间,一嚼动,鱼腥味即刻脱颖而出,钻进了呼吸道,泵进肺里。
胃部也应激似的搅成一团,黎风闲又喝了小半杯咖啡,感觉后背有汗在滑。
“风闲这是怎么了?”见黎风闲停了筷,面色青了一圈,谈老先生关心问道,“不合胃口?”
“早餐吃多了。”黎风闲随意扯了个借口。
“哦,这样啊。”谈老先生笑笑,“那就当陪我们几个老骨头聊聊天好了。”他端起盏杯,仔细瞧着上头的纹路,喟然而叹,“我都十几年没见过知渝的爷爷奶奶了,他们身体还好吗?”
黎风闲轻轻嗯了声:“都很精神。”
“那就好。”谈老先生摸着杯子,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知渝这孩子从小就野,家里人惯着他,没吃过多少苦头,现在跑去混电影圈……”他摇摇头,“真不怕跌跟头。”
“谈先生。”像是早有准备,黎风闲礼貌地正视对方,“请您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谈老先生也不客气,焊在脸上的笑顿时销声匿迹,“风闲,你没必要跟他们混这趟浑水。来拍电影的演员有几个愿意规规矩矩跟你学?一年半载他能学会什么?最多学个皮毛,形似而神不似。现在很多二流剧团都松散了,没以前管得那么严,有瞎改剧本的,有唱错词儿的。你想想,专业剧团都这个样,他们拍电影的能有多少耐心?拿出去不就是让人看笑话。到时候风评差了,给演员买两个新闻就翻身了,他们又不靠这一部电影吃饭,日子照样能过。那你呢?你能吗?闲庭能吗?”
“好了,别说了。”老太太在桌底下杵他一膝盖,“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风闲有自己的想法。”
“这不叫想法,这叫一时冲动。行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包间气氛跌至谷底,林振山急溜溜咬断菜叶子往里咽,抹着嘴出来打圆场:“喂你们怎么回事?知道什么是食不语寝不言吗?”
桌上没人回应他的话,就在林振山写好下一段腹稿时,黎风闲扣上外套站起身,视线往那一排茶杯上掠了掠,最后来到谈老先生脸上,“想过。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闲庭变成二流剧团。电影是我以个人名义投资的,如果成品不能让我满意,我不会让他们把闲庭的名字写进指导栏。”
谈老先生沉沉呼了几口气,平定下来再说:“就因为是知渝,所以你给那电影投了钱?”
“不完全是因为姚知渝。”黎风闲说。
“还有?”
“因为叶筝。”

一个明确的停火意思。
“这都是些小事情。”她的语速很慢,带一点儿柔,要让人仔细去听,“风闲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又不是小孩子对吧。”她捏了捏谈老先生的手,“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还闹起了别扭,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被堵得无话可说,谈老先生头一侧,重重叹气,重新拿起筷子,跺齐筷尖,拣着凉菜碟里的海蜇吃。
这边算是哄下来了。至于另一位……老太太拉了下披肩,纳闷问,“风闲,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啊,你脸色怎么回事儿?”林振山碰了碰他的手,“哎,怎么还发烧了?昨晚着凉了?”
“发烧?发烧就先回去休息吧。”老太太按下服务铃,“我让司机送你回酒店,顺便让他们带点菜和粥。”
黎风闲也不推拒了,向他们一点头。
“要走就走吧。”谈老先生还是偏着脸,手搦筷子向外一摆,“实在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免得在这边病倒了,那些小的怪我招待不周。”
“走走走。”林振山也无意留在客座,“我和你一块回去。”他右手搭着黎风闲肩膀,对两位主人家说,“下次有机会再聚啊,这顿就先谢了。”
“客气什么。”老太太说,“快回吧。”
门外有服务生候着,提前替他们叫好了电梯,刚一过去,电梯门就开了。
林振山先一步进去,“感冒药带了没?没带的话我那儿有两包冲剂。”
“带了。”
等两扇门闭拢,空间锁紧,透明的轿厢逐渐下行,黎风闲才移步靠到角落。视线投向银光烁烁的海面,海鸟拍着翅膀盘旋于低空,像在追逐什么,羽翼扇动,划出锋利的流线形,带动鸟体俯冲向下,迫近水面。
一眨眼,冷凉的水感浇筑下来,四肢沉坠坠的,黎风闲勾开领带结,拽下来缠在手上,觉着呼出的气还是有点烫,又解了两粒衬衫扣。
随着楼层递降,他的目光也从俯瞰变成了平视。那只水鸟被他跟丢了,和其他普通的、不起眼的混在一起。
“还是帮你叫个医生看看吧。”林振山说,“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诊所不好找,离医院又远,万一感冒药不顶用就麻烦了。”
“不用。”黎风闲对自己的体质习以为常,“过一两天就好了。”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没有。”
“嗯嗯,你没有。你最好没有。”林振山猛翻他一个白眼,“你要不问问你自己哪次发烧是能过个一两天就能好的?四五天算快了对吧?还有好几次被你拖成了低烧,卡在37.56度不上不下,过了半个多月才退下去。”
黎风闲:“……”
叮——电梯门应声开启。
地下大堂没亮灯水晶吊饰灰沉沉的一片,空气像被浑圆的吊球吸了个干净,怎么闷怎么来。
林振山脱了外套搭在手上,“走快点,这儿不太透气。”
大楼正门口停了辆黑卡宴。司机在车头前抽烟,见他们来了,捏着烟嘴长吸一口,然后往花坛里一碾,招呼他们上车。
两人一左一右坐进后座,车内浓浓的檀木香,一款廉价又常见的车载香薰,林振山降了点车窗,团吧团吧外套塞腰后当靠垫用。
他从外衣兜里摸出烟盒,拇指抵住卡扣一拨,抽出一支衔嘴里,眼看向后视镜:“有打火机吗?”
“Pardon?”
“噢。”林振山又把烟放回盒子里,前座司机似乎已经猜到他在说什么,扔来一枚塑料打火机。
很轻一个,里面没什么油了。
林振山意兴淡淡,也不点烟,就拿着个破打火机玩——滚了半天才滚出点火星子,噗一下又灭了。
他没有抽烟习惯,这盒烟是交际用的,全是好烟。摸爬打滚久了,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谈合作不刁难你两下都跟没吃饱一样,他一个靠嗓子混开的,烟酒不沾是常识。
但商场上的人抽的不是叶丝梗丝,是一张张红票子,连吐的烟气都泛着股铜臭味儿。
纸醉金迷,花天酒地都不是错,商人可以庸俗,可以贪婪,可以自命清高,大抵是劣根性在作怪,这种场合下反而见不得太美好的东西,越珍贵越想糟蹋。
堕落、沦陷,求不得才是他们热切想要看到的。
林振山望向黎风闲,也许是体温上来了,脸稍红,眼睛比平时水润澄亮些,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到了黎音。
外人总评价他们说,姐弟两有七分像,黎音艳一点,黎风闲清一点,所以一个适合唱杨贵妃,一个适合唱杜丽娘。
这类抛开事实、单论外貌的闲话趣谈最容易拿来造话题,明攻也好内涵也罢,他们的拥趸永远能找到不同的切入点辩驳论证,各种跟你咬文嚼字,拽文掉书袋,力求“虽然我说不过你,但我文化水平比你高”。
林振山观摩过双方粉丝的舌战,从表面看各有各的道理,黎风闲既像黎音,又不像黎音,要他来说,他们最为相像的一点不是外貌,而是那份同根同源的倔劲——都是一个生产队里拉出来的驴,个顶个的倔。
或者文雅点讲,他们一个是刀锋,一个是剑刃,都不太适合过分轻柔的皮囊来盛装。
“风闲。”林振山合上车窗,“记得你第一次被叫家长吗?”
突然提起这事,黎风闲有短暂怔忪,隔一会才说:“记得,和姚知渝去打架。”
“你们两啊真是,”林振山双手成掌,“五年级,只有巴掌这么点大,跑去和人家高中生打架,把你们班主任都气笑了,说哪儿来的胆子,个头叠起来还没人家高。”
“后来姚知渝说了,”黎风闲道,“说我们是去挨打的。”
“那可不是。”林振山想笑,“知渝挨打了还知道哭一哭,你挨打,”他隔空指向黎风闲的脸,“就肿着个鼻子眼睛回来,说是自己走路摔的。”
“他说打输了丢人,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所以你就不说了?”
“嗯。”
林振山这回真笑出来了,“这就是你和知渝不一样的地方。那小子精得很,老师问他是不是打架了,他说没有,他爷爷问他是不是打架了,他立马哭得稀里哗啦的,怎么惨怎么说,还说自己连累了你。唉,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就……”
“就怎么样?”黎风闲看他。
“就不会昏了头跟他去打架。”林振山说,“你说你明明那么怕疼,跟他凑什么热闹。”
“他总有理由说服我。”意思是重来一次,五年级的他,还是会被五年级的姚知渝带去打架,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对。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你太顾着理由了。”林振山把打火机和烟盒啪地扣到一起,“是,这样做没错,但理由总是说不完的,而一个人的能力却很有限,哪怕你再聪明,再能吃苦……风闲,你这样真的太累了。”
“还好,我习惯了。”黎风闲翕然垂下视线,鼻音很淡,“没什么累不累的。”
这这这榆木脑袋!
林振山气着了,你你你半天,才说:“活该你五年都没追上人家!”
黎风闲:“……”
这招奏效。看黎风闲吃瘪,不敢还口了,林振山乘胜追击:“你看,你是不是也得找个理由才敢去追?做数学题一样推论自己为啥会喜欢她?然后算个百分比还是什么,低于平均线就不追了。”他拍拍黎风闲肩膀,“风闲,你这样真不行,再等下去说不定人家都要结婚摆喜酒了,到时候只能含泪让别人儿子叫你一声干爹。”
“……不会。”黎风闲回驳,声音不大,林振山一下盖了过去,继续趁热打他的铁,“嘿你在这方面还挺自信啊你,我告诉你啊,长得好看不是万能的,那些明星演员长得也都还可以吧,但为什么不是人见人爱呢?”
他自问自答:“因为没感觉啊!感觉才是最重要,一见钟情就是这么来的,我和你袁阿姨……”
汽车煞风景地刹停在酒店楼下,林振山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回忆录也被一个急刹甩出了八百里。
“真不用叫个医生看看?”林振山摔上车门,挺用力,像在报复刚才那个刹车。
“不用,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睡一觉就好了。”
“行,那你上楼就好好睡觉。”F国的夏天炎热干燥,亚热带地中海气候,怕被烤成人干,林振山健步走进酒店,按停电梯。
合到一半的门重新打开。
两人进入电梯,听见手机叮咚响,林振山以为是自己的消息,掏出看,啥也没有。
电梯内四面全是镜子,林振山站到按钮面板前,对镜拉正自己的温莎结,忽然,他手一定。
“黎风闲。”林振山直呼他全名,眼睛半压着,目光透过镜面落到黎风闲脸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黎风闲右手还卷着领带,他把手机换到左手,收藏了对方发过来的影片,有点发懒地回他。
“像个十八岁的怀|春少男。”林振山中肯点评。
都神经衰弱了还能含情脉脉,说没鬼就有鬼了。

第66章 拧巴
回到酒店,黎风闲吃了两粒退烧药,迟迟不见有睡意,他只好打开电脑改下后天要用的PPT。
原计划需要他在九十分钟内讲完昆曲数百年来的兴衰和变更,以浣纱记为起点,到申遗以后出现的“新美学”、趋近现代化的舞台布局等,事无巨细全都要讲。
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落地F国后,他们收到主办方通知,说九十分钟太赶了,可以酌情删减两到三个不那么重要的部分。至于什么是“不那么重要”,对方又吭唧不出一个标准答案,让他们按心情来就好。
黎风闲一坐就是一下午。等他改订出第二个版本,日头早下山了,天色脱去一层,高楼挂着的霓虹招牌节节亮起。
将PPT发给主办方后,门铃两长一短有规律地响起。
“我还以为你在睡觉。”林振山换了套正装,提着个保温袋站门口,“醒着正好,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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