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土木二年级的裴爵说他喜欢你——唔唔唔唔唔”
“卧槽!这你也敢说你不要命啦!”
“叶筝!看这边!”
快门声响的瞬间,少年逆着人群回头,头发边缘闪着光,发顶上跳跃的碎光依稀注入了生命力,顺着发丝向下流动,最终落入眼底。
伴同现场播放的暖场音乐,他深棕色的眼眸看过来,里面好像有一种奇特的光,同他的笑一起显现出来。
悬挂在会场上方的小灯串一排排亮起,由远及近,像成千上万的星辉向他奔腾而来,整个广袤天地在他背后燎亮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线条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皆坦白在光轨之下。空气中散泼着稻谷一般的浅黄色。
时间犹如被按下暂停键,长长此时,周遭所有景物都急遽地脱色,流沙一样下塌,陷落,唯有少年是彩色的,他慢动作似的抬起手,挥了挥。
白色外套被风吹开,仿佛两片薄薄的翅膀。
黎风闲看着他,看他站在暗夜中最亮的一隅,叶筝好像也看见了他,视线隔着鼎沸的人声相撞,千波万涛都在此刻平息,所有强力坚定的信念都聚合在这一线细绳般牵连的视线中。
他在那头眨眼,那条绳便涟漪碧波地荡过来,引动这一头。
黎风闲难以界定心底里行将崩裂的热流是什么。它不受个人意志掌管,被天真的目光善意地挑|弄着,丝丝入扣地渗流进四肢,撑起一种和暖的循环。
腕表上的秒针滴答走动,细小的震动穿过表盘、零件,针笔一般,带着一点点痛,深刻而漫长地刺进黎风闲的皮肤。
滴答——清风有力地推拥着人群,玻璃瓶打翻的声音有如一阵高亢的耳鸣植入黎风闲大脑,轰然扯断所有其他声响。
汽水释放出黏缠的气味,肆意抛洒在风中。流银碎光在风弦上轻颤,有人大喊流星雨来了,人群紧跟着骚动,个个都像仰着脖子的鹅。流星雨来了,承载着梦的碎片,而黎风闲竟然忘了抬头。
许愿声在广阔的海滩上吹着,叶筝的笑似乎变得更深了,他也看着他,好比两个互相潮汐锁定的天体。整个宇宙都在扭缠攀扯中不断缩小,远处正在落潮,海水轻轻晃动,仿佛挣脱了万象的挽留,叶筝放下手臂,搭到同伴肩上,向黎风闲微微一点头。
动作间,黎风闲感觉他的心脏澎湃地跳动起来,他能听见心跳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拉开了一道缝。
幽闭的山谷猛然大敞开来,遇见春天的雨,夏天的风,秋天飘零的蝉鸣,和蝴蝶一样破茧而出的他。
黎风闲紧紧捏着那张照片,一道把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抓在手心,即使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是今夜的流星,偶然撞进他的世界,从此地动天摇,光芒万丈。
第71章 最好
推让间,姚知涏被挤得汽水瓶都打翻了,整张脸变形地贴在大叔的背心上,夹得跟肉饼一样。
“哥!”他晃起空零零的右手,“救救我!”
听见姚知涏吭哧吭哧的出气声,黎风闲神绪归整,拉住他的手,将他从两名壮汉的夹击中解救出来。
“我的妈!”姚知涏半张脸红半张脸白,揪住领子起劲扇风,“快憋死我了!”他猫着腰,单掌撑在大腿上,“这些人疯了吗?没见过活的流星啊。”
汽水撒了,新买的运动鞋被人踩了两脚,鞋印还热乎着,看着就糟心。
挤他的人潦草说了句对不起,连个正眼都没往他这边瞧。姚知涏这会是有气也没地方撒,怪只怪入场时机没挑好,站位靠边就算了,前后还都是惹不起的高个儿大块头。
“知涏。”黎风闲叫他。
姚知涏盯着鞋子上的泥点,拖腔带调地嗯了声。
“你站我这边。”
黎风闲和他换了下站位。
旁边两位女生捂着嘴笑,也让了点空位给他,视域当即打开了许多,至少能看见舞台的一角。
“谢谢漂亮姐姐。”姚知涏嘴甜。
“哎哟真乖。”
“这不是一中的校服吗?原来是小学弟呀。 ”
姚知涏闲不住,和两个女生一人一句聊了起来。
黎风闲看着手里的相片,指端揩过相纸的尖角,轻微的针刺感还未外延就已经消散。
相纸白边位置有圆珠笔写下的日期:0921
很随意的写法,连笔写完四个数字。粗枝大叶的笔风本该是煞风景的,但在同样随意的拍摄手法下相与为一,配比成和谐的一个整体。
黎风闲从外衣兜里拿出钱夹,塞入照片。
雪白的边线衬于黑色皮夹上,使他想起那人的手,素净皓白,像从雕像上截取下来一样。
暖场音乐在喧阗的声浪中渐低、淡出,两位主持人拿着湛蓝色的手卡从黑色幕布后走出。
工作人员匆匆搬出立麦,通电,震耳的嗡鸣声划穿星夜。比赛即告开始,男主持人宣布第一位参赛嘉宾出场。
少女从右侧阶梯登台。银白色及腰长发,狐耳发箍,星型耳环,手上绑有两条飘带,一件黑红配色拼接短裙,裙纱正好盖过膝部,鎏银腿链垂至脚踝,跟随她曼妙的步法一晃一晃。
“我操!苏月开场!这波含金量拉满了!”
“苏月姐cos的是娘娘啊啊啊!双厨狂喜!”
“主人!!”
女生走至立麦前,金瞳浅抬,取下麦克风:“大家晚上好,”声音柔润悦耳,“我叫沈苏月。”
一句精简的自我介绍引得场下观众呐喊连天。
姚知涏也加入他们的行列,“Cos得也太还原了!是我见过最贴原版的娘娘!”他踮起脚,靠向黎风闲,“哥,你知道娜菲娘娘吗?”
“知道一点。”
娜菲是最近很火的手游女角色,经常出现在各大流量博主的推广中,走到哪都能刷到娜菲的立绘。
即便离开互联网,线下也不乏娜菲的联名活动,手游大厂的底气,娜菲作为该游戏的看板娘,人气如日中天,粉丝比不少演员歌手都要多。
这样风靡全国的女角色,黎风闲想不了解都难。
娜菲本体是狐妖,真实年龄不详,常年伪装成十七十八岁的少女,被玩家戏称为“娘娘”。姚知涏是娜菲狂粉,游戏里集齐了娜菲的所有皮肤,从限量到绝版,一个不落。
狐妖形态下的娜菲装着繁丽,佩戴的耳坠、飘带、长条挂链,无不考验coser的体态和身材。要没练过很难走出原主的婀娜多姿身段。
姚知涏举高手机,调成录影模式,“我得拍给姚知渝看,酸不死他。”
舞台上,沈苏月向工作人员颔首示意。
三个鼓点卡着节奏响起,在伴奏引入的刹那场内爆发出擂耳的欢呼,姚知涏也疯了,捂着嘴,热泪盈眶的样子,“是娜菲的角色歌!!”
摇滚曲自带炸场子的台风,沈苏月站在强光下,开口就是声压极强的金属感音色,姚知涏差点把手机都甩飞出去,“这不是冠军!?这不是冠军我把姚知渝的头拧下来!”
一首歌,三分钟的时长,沈苏月裕如完成。她面向观众,致以鞠躬,交还麦克风后便晏然退场,没有和前排粉丝有多余互动。
“唉。”姚知涏将拍好的视频发给他哥,“主办方应该让苏月姐压轴出场才对嘛,放第一个多没意思,都不想往后看了。”
身侧的人也随声应和:“就是,沈苏月来参加这种野鸡比赛,还第一个出场,直接把其他选手当猪宰了。”
“要是沈苏月能卸个妆就好了,”又一人搭腔,“每次都搞个大浓妆,也不知道本人长啥样,要是个照骗就好笑了。”
“好笑个锤子?苏月姐爱化什么妆就化什么妆,你管得着么你?”站那人旁边的女生对着他上下扫量,“你长这鸟样儿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
“你个屁你?爱看看,不看滚!谁惯得你这么猥|琐?”
姚知涏隔空向那位女生竖起两个大拇指,“帅的姐姐。”
一通小闹剧后,第二位参加选手登场,唱的是近期挺热门的电视剧片尾曲。
无功无过,观众们也跟听腻了似的,反应平平。
往后一小时都没有特别出挑的参赛选手。台上又完结一首慢情歌,姚知涏打起哈欠,眼睛半睁不睁,“唱的是摇篮曲吗,怎么这么困……”
他踮脚踮累了,半椅着黎风闲胳膊刷手机。
没一会儿,姚知渝回他信息了,问的却是黎风闲的事。
“哥,姚知渝有事找你。”把手机递过去,姚知涏站回人形,掐了掐人中提神。
姚知渝:老胡找过你了?
姚知渝:那废话我也不说了,你要想好了就把合同给签了,律师什么的我这边多的是,你只管签名就ok
姚知渝: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
姚知渝:闲庭那边你也不用想太多,老胡他们都理解你的
黎风闲握着手机,空白的输入栏上仅有一个条形符号闪烁跳动。
对话那头的人不再发来消息,久未触碰的屏幕逐渐暗了下去,如同一艘载有重物的轮船沉入海底。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此刻他楼塌了,留给他满地败瓦以及看客们的一声声嗟叹。
假如说有一个选择是正确的,有一条道路是便捷的,那毫无疑问,他应该签下那份文件。
他应该放弃闲庭。
那纸合同就放在书桌抽屉的最底层。
只要执笔签下他的名字,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割除一颗病疮,抑止坏的细胞继续生长,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错事、是不对的。
刚滑亮手机,臂膀处忽然一沉,姚知涏像是睡醒了,扒着他,拉长脖子往前看,“诶,那不是刚才跟你说话的帅哥吗?”
黎风闲抬起头。
后侧的几个人也从岑寂中活了过来。
“别抢你那破地主了,到叶筝了!”
“妈啊,可算等到了,再不来老娘欢乐豆都要输光了……”
“你说他能看见我不?”
“看个毛,你当前面那么多人是死的吗?就看见你了?”
“要这都能看见……铁暗恋不说了,给你们两毛去瑞典结婚。”
“滚滚滚,叶筝铁直男,有没有懂的?”
“V我五十说你想听的。”
黎风闲将手机还给姚知涏。
台上的人正在做准备。
抱一把吉他,坐在高脚椅上,一条腿踩着地板,垂眉低目调整麦克风的高度。
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并没有上台。
黎风闲几乎没什么在台下当观众的经历,平常闲庭做彩排训练或者不需要他上场的时候,他都要在一旁监场,拿一本簿子记下角色的动作路线、上下场的时间点……
而非以观众的身份、心无旁骛地欣赏演出。
“不行,我得拍一拍这帅哥,”姚知涏熟门熟路点开相机,小声嘟哝,“万一以后火了呢,还能卖给粉丝小赚一笔。”
准备就绪,叶筝扫了下弦,低低地起了个音。
然则在歌声到来前,一阵斜风切着细雨絮絮飞落。豆子大的水滴砸在黎风闲眼皮上,像被一根花针刺中,居然是痛的。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雨势经已一发不可收拾。
入场时工作人员派发的雨衣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几乎所有人都动作划一地展开透明雨衣往身上套。
姚知涏先前手贱把雨衣拧成了一根应援棒,跟风晃了半天,现在是死活也抖不开来。黎风闲只好把自己那件罩到姚知涏头上,再拿过他手里那根蔫掉雨衣棒子一点点向外解。
或许是出于成本考虑,雨衣材质轻薄,和超市里连卷的一次性保鲜袋差不多,稍不小心就能抠破个洞。黎风闲只得轻手拆着。
姚知涏一脸苦相地顶着雨衣,转向被浇透了的黎风闲,合起双掌:“哥,我的!对不起!”
“把雨衣穿好,别感冒了。”
“收到!”
吉他声虚虚地压在雨中,雨丝浃髓沦肌地往黎风闲身体里钻,穿透性的冷意浸没每一寸皮肉,像一把刺刀在筋节间挖动,分辨不出哪里疼。
待他解开雨衣,抬脸看向舞台时,雨水延着卷曲的睫毛向下滑,晕湿了视线。
各色灯火薄浪般淌过,灯效被雨帘冲得游散,每道斜射|出来的光束都跟蜻蜓半透明的翅膀似的,薄弱地包裹住舞台中央的人。
极轻极轻的乐声渐渐大了起来,唱者双目轻闭,即兴哼出一段旋律,他侧低着头,发尾和衣物间露出的那节颈线白得过分,远远看,不知是汗还是雨滴,在他身上闪闪发亮,散发着迷蒙虚幻的光泽。
这让黎风闲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见雪,带点兴奋、带点好奇,带点无知无畏的壮烈感。雪片儿轻轻悠悠,抓一把在手里,松软洁白,是润的,也是冷的。
他盯住冻红了的手心,微微凹着,兜住一小滩水,白絮碎成一块一块渣子,他专心数着飘在上面的细屑,数到十指麻痹,冻伤了手,大人终于拉开他,要他远离危险。他困惑地回头,问,怎么才能知道它是危险的呢?
“危险的事物通常都擅长伪装自己,比如草丛里的竹叶青、无色无味的毒药、不起眼的蘑菇,还有……你手上的雪。”大人告诉他,“你这样长了水疱要去医院看医生的。”
在那之后,黎风闲对湿的、冷的、白的,让他感到疼痛的雪霜敬而远之。这些要素构成了他对危险的第一印象。
而眼下,它们一一叠加在了叶筝身上。
在最好的那一刻。
“哇草,是等玫瑰吗?哥们儿勇气可嘉啊!”
“服了,所有cover等玫瑰的都翻车了好么?!副歌三连滑除了原唱谁还唱得出那味儿?”
近处管不住嘴的人纷纷议论起了选曲。
“不是,选等玫瑰是咋想的啊?”姚知涏眼角一抽,这首歌刚火那段时间,姚知渝天天瘟神上身一样,没事就来上两句,还别的不唱,净挑战最难的那节副歌,害他半夜做梦都感觉有人在他耳边嗡嗡乱叫——
普通人唱这首歌基本上都是吊着一口气往上顶,真假声换不过来,听上去就跟掐住脖子的鸡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属于KTV折磨人必备歌曲。
深受姚知渝所害的,除了他这倒霉亲弟,也就剩黎风闲了。
姚知涏偷摸往黎风闲那边贴了点,“哥你猜这兄弟会不会翻车?”
“不知道。”
“跟你说啊,这首歌简直有毒,自带debuff,所有现场翻唱这首歌的人要么跑调要么破音。”
想起后排有参赛选手的亲友团,姚知涏又放低了点声,“知道何梦青吧,上一季声梦挑战的C位,粉丝吹的什么什么魅|惑海妖、月亮嗓星星嗓,结果直播一唱等玫瑰,笑死,说他是车祸现场都抬举车祸了,应该是核|弹现场。”
事情发生于去年年末的某颁奖典礼,一年一度,全程直播,因此何梦青的破音现场被完完整整记录了下来,黎风闲的朋友圈人数不多,但胜在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由何梦青为首带起来的“玫瑰效应”算是近期热点很高的话题,黎风闲刷到过好几回。
玫瑰效应,指的是凡是翻唱这首歌的人,多少都会贡献出一两则笑料,究其原因,还是这首歌太难唱了,非常考验表演者的唱功,不是有一把好嗓子、好音色就能将歌唱好,它需要歌者切切实实地去钻研、打磨。
临场发挥、台风之流,都是后话了。
能选等玫瑰作为参赛曲目,
“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真敢唱啊?是不是有点太狂了?”
“是啊,比赛难道不是求稳吗?闹着玩呢?”
有些人像是故意朝他们这边喊,黎风闲眉心微凝,姚知涏紧张地捣捣他,“感觉是来挑事的啊,不会打起来吧。”
后排女孩浅哼一声,“又是那个脑残。”
“算了姐,就让让他吧,校内比赛回回都输给叶筝,我要是他我也憋屈,更别说那谁的白月光还跟叶筝表白了。”
“都闭嘴,好好听ok?”
降雨量在这一刻突然转大。
清润的歌声在雨雾中渐渐显明,像溪涧的鹅卵石,圆全、饱满又柔滑的一块,轻易不被流水冲散。
“基本功可以啊!”姚知涏自认有点音乐天赋,没少跑各路名师开的音乐班,打小又爱跟在姚瑶身边,路还走不利索的年纪就吵着闹着要去看姚瑶练嗓子。
十几年下来,大的牛他不敢吹,随便点评一下歌手们发声还是可以的。
在他看来,歌手入门的第一道门槛,就是要学会轻而不虚。
这不是一件易事,尤其在修音垫音横行的现代乐坛,许多偶像派都不太注重唱功,粉丝也不介意偶像的基本功如何如何,只要不像何梦青那样丢人丢出圈,大多都在接受范围内。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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