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禾你都不想去?”老板望着叶筝的背影,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开工作室吧?”
“有想过。”叶筝肘骨搭扶手上,回身去看老板,“但现阶段开工作室,风险还是太高了,过几年再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老板问,“锦禾好歹是家大公司,再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你,和星航那种草台班子不一样。”
“锦禾签我过去,还是要走老路子。”
“我懂了,”老板捶了把手,“锦禾出来的主要还是偶像,但你想转型,走歌手路线?”
叶筝转回工作台前,背对着他,略一点头。
“行吧,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老板把垃圾塞进纸袋,拿过立在伞架里的伞,踢开大门,鞋尖顶着门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咯,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筝扬手挥了挥,然后戴上耳机,开始工作。
此后的几天,叶筝都泡在录音室里,手机静音,不看消息,也不回消息,只设了一个晚间闹铃,提醒自己是时候离开studio,去接黎风闲下班。
闲庭这段时间都在市中心排练,从录音室开车过去,避开高峰期,大约要二十分钟。车驶进地下车库,下班繁忙时间,总是有很多人出入大楼,叶筝进去不太方便,就找了个地方泊好车,坐车里等黎风闲。
有时候黎风闲会和闲庭的几个学生一起下楼,那些人叶筝都见过,薛淼、白晏、周萍,还有两三个男生,隔着车门遥遥看见驾驶位上的叶筝——
尽管他已经包得很严实,帽子围巾加墨镜,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有黎风闲在,他们不敢拿叶筝开涮,就这么远远地向车里的人一点头,当打招呼,再各自上车回家。
周日当天,叶筝习惯性地按掉录音室里的闹铃,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才看到手机上有黎风闲发来的消息,让他工作完了回家吃饭,吃完饭再一起去看舞台剧。
锁好studio大门,叶筝给黎风闲回了个猫咪打滚的gif,接着便驱车回家。
一进屋换好拖鞋,火锅就喵呜喵呜地绕着叶筝打转,他俯身抱起猫,径直去往饭厅。
“喵!”看到地上有两个毛线球,火锅半路就不让抱了,从叶筝臂弯跳到地面,叼着毛线球满屋子疯跑。
拍了拍身上猫毛,叶筝蹑手蹑脚靠近厨房。在饭菜的飘香里,黎风闲穿了件薄款睡衣,布料舒展盖住他的身体,头发简单地弄了弄,还泛着一点湿气。
看他拿着筷子在打鸡蛋,叶筝前走一步,从后抱住黎风闲,“好香。”下巴抵在黎风闲肩上,迎面涌来食物带着热气的香。对方打鸡蛋的手势却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暂停半分。叶筝说:“胃口都要被你养刁了。”
“你这么瘦,是该多吃点好的补回来。”
“辛苦你了大厨。”叶筝手放开,拉高自己的袖子,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黎风闲将蛋液倒进锅里,“有。”
“请吩咐。”
“去柜子里拿两个碗。”黎风闲说。
“好的。”担心添乱,叶筝宛如机器人接收到信号那样,只照着命令办事。他走到橱柜前,取出两只碗,再问下一步的安排,“然后呢?”
“然后打开电饭锅,盛两碗饭出来。”
“什么嘛,”叶筝笑了,“你都做得差不多了?”
炉灶上腾着白烟,黎风闲单手起锅,将炒好的菜倒进碟子里,端上岛台,用隔热垫垫着。
叶筝装好饭,又拿了两个人用的餐具,到岛台边坐下,待黎风闲上好菜,在他对面落座,他再把筷子分过去。
吊灯灯色融暖,在长桌上散出一大片晕黄,人、菜式、碗筷,都像上了一层柔光效果。这让叶筝想起他小时候,他的父母在餐桌上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股市、房地产、谁家闺女马上要结婚了、谁家熊孩子又在学校惹事被叫家长了,那时候他也困恼过,为什么平日里话不多的两个人,一到了吃饭时间,那些闷憋着的话匣子一下全打开了。从天文地理到哲学人生,他们无话不谈,就算是遇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能随意搭上几句话。
许多年后的这一秒,这个困恼他多年的疑问终于得到解释,叶筝好像明白过来,原来面对喜欢的人,想要分享的欲望是如此的难以阻挡,再小的事情都想说给对面的人听,想用这些细微末节来填补他们没有见面的空隙,仿佛这样,就能在另一人的生命里,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出门忘带手机充电线了。录音室楼下的奶茶店买一送一。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想你了。电梯里有两个小姑娘在聊新综艺。想你了。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想你了。
黎风闲吃着饭,听叶筝说他今天遇到的事情,不时接一两句话,再给他夹菜,添饭,舀汤,几乎不会有冷场时间。
吃过饭,碗碟放洗碗机里,又给火锅开了个罐头,他们一起出门到大会堂看舞台剧。
入场前,叶筝拿到两张工作人员发的海报——
海报主体是一盏蓝色灯笼,金鱼形状,悬在一户人的家门上,大标题写着“海莲话剧团·现代悬疑剧《夜雨下的蓝色灯笼》”
进了二楼的私用包间,叶筝脱下外套,搭椅背上,坐的位置正好对着舞台中央,现在公演还没开始,两块大红幕布仍拉着,从上往下看,观众席坐的人并不太多。
十来分钟后,舞台剧正式开演。两侧红布收起,会堂灯光熄灭,舞台侧灯打开,一个编两条辫子的女生,穿着校服,站在衣柜旁,静静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小兰,你在看什么?”女人从舞台后方走出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
女生貌似愣了一下,手中信件跌落在地,她忘了要去捡,只是后退半步,唤了声“妈”。饰演母亲的女人过来拾起那封信,翻开来看,气息有一丝明显的颤抖。
“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母亲问。
“……姐姐的衣柜。”
女人将信捏皱,下一秒,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到小兰脸上。女人厉声质问:“谁让你动你姐的东西!!”
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全剧以姐姐的遗书为发展主轴,进而引出姐姐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为时三个小时的演出,剧情高|潮迭起,酣畅淋漓,好几次快要揭露真相,叶筝都会去牵黎风闲的手,但没想到那只是一颗烟雾弹,随之抛出的是另一个更震撼人心的线索。
到了故事后半段,叶筝牵着黎风闲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过。直到最后一幕,饰演小兰的女生一个人坐在路灯底下,红蓝两束灯光交替着切换,远方有太阳初升,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她一手捂住腹部,缓缓合上了眼。
开放式结局,留给观众很多可以遐想的空间。
楼下的观众差不多退场完毕,叶筝拿起那两份海报,拍了张照发给祁悦。
叶筝:舞台剧很好看
叶筝:谢谢你的票
祁悦那边没有立时回复他的消息。
等他们快走出大厅,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疾走的声音。“师兄!”音量不大,但追得很紧,叶筝停下来,转头,看到还没卸妆的祁悦。
“你怎么出来了?”他扫了眼祁悦的装扮,披头散发,嘴唇青黑,薄脸煞白,当然,最让人注目的还是她身上那件宽松拖地的白袍——
这是她方才扮演尸体用的装束。
此刻,尸体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过道中间,引得保安屡屡往这边看。
“我、我……我……”应该是跑了一路,祁悦气还没喘匀,说不出话似的,她只能抬起袖子,亮出手里执着的透明包装袋,开口用红白丝带扎着,“这是我烤的曲奇!请你……”她又瞄了眼叶筝旁边的男人,“……请你们吃!”
叶筝双手接过,“谢谢。”
祁悦挠挠脸,“那我不打扰你们啦。”
正要和叶筝他们道别,祁悦电话铃声响了,她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难看得连妆容都盖不住。似乎是错觉一样,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在翻找自己的手机,叽叽咕咕悄声细语地讨论着什么。
叶筝放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一下,他解锁来看,是段燃发给他的一条直播链接。刚点进去,祁悦就把手机递到叶筝面前,几分惶恐地问他,“这是不是……星航的天台?”
直播页面加载出来,叶筝的手机画面和祁悦相同,都是一个瘦骨伶仃的男生坐在天台边缘,户外风很大,吹得他发丝翻动,这么冷一个冬天,男生却只着单衣,举起手机对向自己,浅浅地笑着,像是和观众闲聊,“大家晚上好呀,感谢你们来看我的直播。”
祁悦认得直播视频里的人,她抖着手,不再迟疑,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
直播还在继续,男生一双眼都被冷风冻红了,他吸吸鼻子,抿了一下唇,嗓音听起来清甜有活力,“我今天开直播,是想实名举报星航娱乐有限公司。”
第122章 消息
“上个月二十九号,晚上七点,星航娱乐有限公司的经纪人张麟盛带我出席一个饭局,说是和几个老板吃吃饭,聊聊天,饭局结束后会给我二十万报酬。”
“……经纪人还告诉我,我马上就出道了,要多积攒一点人脉,以后谈工作也会更方便。”
“我信了,所以我跟他一起去了饭局。”
“但我没想到,所谓的饭局,其实是要我在酒店套房里陪几个老板……”
“他们强|奸了我。”
男生拉下自己的衣襟,寒风中,皓白的皮肤上有一道醒目开裂的伤口,“后来我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酒店的另一间房了。”他视线向下,也在看那处伤,片刻后,手指摁上去,将结起的痂块撕下来,“他们告诉我,不要想着报警,要是我愿意听话,还能再给我二十万。”
抬起眼,男生笑了,像在忍痛,“我不知道那几个老板是谁,我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我不是第一个,或许在我之前,还有很多个和我经历过同样事情的人。”
“所以今天——”
到此,直播中断,整个直播间都被平台管理员以违规为由,下架封锁。
车厢恢复安静。
很快,导航女声提示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找了个位置停车,车门一解锁,祁悦抱着手机跨下车,头向上昂,逆着风寻找那个坐在天台边缘的男生,“我看见他了!!”祁悦脱掉高跟鞋,赤脚跑了一段路,却被两名警察拦了下来,“小姐,你现在不可以过去。”
“我是他朋友!”祁悦说,“我可以劝他下来!”
“抱歉小姐,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已经安排谈判专家上去了,请您少安毋躁。”
“祁悦。”叶筝从车上拿了张干净的毯子出来,递给祁悦,“这里交给警察,我们先回车上等。”
“我……”她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天台边缘,半秒钟也不肯挪开,“我要在这里看着他。”她接过毯子,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身薄衫——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叶筝他们出来了。站在零度的天气里,四肢有如失去知觉。
“我要看着他安全下来。”祁悦脊背挺直,一棵杉木那样,“师兄,”她把毯子披到背上,“今天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钱包钥匙都没带,你待会打算怎么回去?”叶筝问。
“我……”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祁悦想了想,说:“没事,这里离大会堂没多远,我可以走回去。”
叶筝没再回话,在警戒线后站了一会儿,前头警员的对讲机忽然响了,沙沙的不太听得清,但叶筝还是捕捉到几个字眼。
安全、下来、没事。
祁悦应该也听到了,看着那个芝麻大小的人影回到围栏里,她长长地呼一口气,梗着的肩背松懈下来,这时终于转身去看叶筝,“对不起,”她低着头,“除了谢谢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话可以说了。”
“上车吧。”叶筝道,“我们先送你回去。”
“嗯。”
将祁悦送回大会堂后,叶筝打开微博,热搜榜单已经被刚才的直播内容占满了。各大营销号的评论区也闹得甚嚣尘上。
@:直播跳楼?演的吧?
@:演没演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没长眼啊?
@:怎么又是星航,这破公司什么时候倒闭……
@:遇上这种事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搞个直播搁这儿博眼球呢?直播间里都被各种跑车飞船刷屏了,这波卖惨估计能赚不少,别被这种戏精骗了。
@:又受害者有罪了呗,真不知道每天在和些什么妖魔鬼怪一起上网,恶心。
看了眼时间,叶筝给段燃回了条消息。
叶筝:人没事
叶筝:已经下来了
段燃:没事就好
段燃:刚睡醒就刷到这条直播链接,差点没给我吓死
段燃:这人你没见过吧?在你走了之后星航新签回来的练习生,好像才十六十七岁
叶筝:没见过
段燃:……不聊了,我这边的时装秀马上要开始了
锁上手机,叶筝看向窗外,零零散散几辆车,一弯淡白的月挂在天边,空气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得很实很紧,人类需要的氧气无法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流动。
回到家,叶筝随意冲了个澡就爬上床待着。手机在枕头上一震一震的,又收到许多消息。
被挤到最顶上的,是一则新闻提示。
——星航娱乐发表声明,表示清者自清,愿意接受警方调查。
他近期都没怎么关注过星航的报道,此番一搜,发现星航竟然也变天了,好几位即将出道的练习生顶着高额解约费离巢。这事细想便显得有些古怪,星航开给他们的解约费并非普通人家能够负担得起,这一下走了七八个人,莫非个个都是富家子弟?
撇去这件事不说,从前和他是同事兼队友的许谦和姜季宇,也已经开始和星航走解约流程。
现下还留在公司、知名度比较高的艺人,就剩张决一个。可张决现在也混得一天不如一天,自从抄袭风波出现后,他先是被踢出《声梦挑战》导师组,再是要给Qtv赔偿名誉损失费,而他出演的电视剧遭遇抵制,收视不佳,还有制作成员匿名爆料,说张决在片场耍大牌,得罪了女演员和导演,想要二次合作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
人气风评持续暴跌,多个代言、赞助品牌,都在合同到期后不再和张决续约。如今的张决,或者说整个星航,都是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然而一直有人在星航背后给他供氧。
假如没人切断这条氧气链,说不定时移世易,时过境迁,哪天星航又可以翻身再来。只要钱足够多,在这个世道,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叶筝曾经想过要为自己正名、要替姐姐解释,无奈连个愿意见他的记者都没有,几番波折见到一个,那人也没答应他的要求,只是好心提醒他,让他别白费功夫了,星航早就打点好上头,那些澄清、那些证据,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公众面前。起初叶筝还不相信,撞了几次南墙之后,惊悟星航原来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那时候的星航意志非常坚定,决心要堵完叶筝所有的退路,他甚至连直播都开不成——
只要他的那张脸、抑或声音出现在平台里,超管就能马上封掉他的直播间。他自然也试过换其他人的直播账号来,他姐的、小羊的,无一有用。
浴室水声渐渐停下。叶筝沉默地动了动手指,找到电话通讯录,给其中一个联系人发了条消息。
松开手,掌心上有一道被手机边缘硌出来的印记。
看着那道浅凹下去的痕迹,叶筝发起了呆,少时过后,身边贴来微热的体温,黎风闲靠到床头,将他揽到怀里,手掌覆在他的颈后,轻轻揉着。
他没说话,他在等叶筝先说,他只做他缄默的庇护,给他此时需要的安全感。
“黎风闲。”过了好漫长的时间,叶筝微仰起一点脸,眼睛清凌凌的。
明知道那是个祈求的眼神,黎风闲还是心软得不能自已,“怎么了?”黎风闲问。
叶筝就这么挨着他的胸口,和他讲起了星航的事。
讲他初到星航、当练习生的生活;讲他出道之后,每天精疲力竭的行程;讲他和张决、段燃、许谦以及姜季宇的相处过程,他说,星航给他开了个太好的头,但又在结尾收场时,毫不犹豫给了他最要命的一枪。
“如果你想现在澄清,”黎风闲把叶筝掉落到脸侧的头发架到耳后,“我可以联系黎青越,瑞溪有办法帮你澄清,上次狗仔那事,就是黎青越帮忙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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